第六章 那可人命關天

兩日後,天還是一如既然的晴。

陳源穿了一身青布單袍,由於水源問題已基本解決,自然是梳洗一番,整個人容光煥發。

兩位隨員子癡和王有貴也是穿了一身幹淨衣服,雖說有些發白,卻也整潔。

不要小看這一身幹淨,古時由於各種條件限製,用水是個大問題,所以好多人都是蓬頭垢麵,有些髒兮兮的。

可不像後世的某些電視劇,大白光一打,從皇上到乞丐,都特麽光鮮亮麗,人人都是卡姿蘭大眼睛。

大王莊距離李家莊園並不遠,大約就半個多時辰的腳程。

到了莊門前,子癡遞上了李家二管事的名帖。

門房顯然是收到了命令,雖然神色頗為倨傲不屑,但是也沒有阻攔三人,也破天荒地沒有索要門包。

出來迎接的是龐光,身份所限,大家都沒能走正門,走的是側門。

陳源一看,心裏啐道,麻蛋——幸好不是後門。

“源哥兒,今日精神不少啊!”龐光轉著眼珠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陳源寒暄著。

“還好,還好,馬馬虎虎。”

陳源也是隨口應承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大明的有錢人家的莊園。

這尚書莊園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據龐光介紹這還隻是一個別苑,占地卻頗大,怕是有近百畝。

到處是亭台樓閣,不過由於審美和禮製,並沒有雕梁畫棟,這樣反倒顯得別有一番品位。

從側門進去,走了兩進院子,到了第三進一個園子,上書“粟香苑”三字。

這園子卻是別有一番景致,乃是一個院中之園,裏麵小橋流水,草舍茅亭,卻是一派田園景象。

園中,一茅亭內。

幾個人卻坐在那裏大聲調笑,笑聲放肆、囂張,和這裏的田園風光卻是極不相稱。

龐光假模假式地前去通報之後,裏麵的人方才收住笑聲。

陳源待得裏麵聲音安靜了下來,才施施然邁著步子,昂首挺胸帶著左右護法走了進去,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番操作,看得亭中眾人卻是一愣。

上首正中端坐的正式李家莊園二管事李貴。

李貴身後左邊侍立的是一身穿黑袍麵白無須的瘦長臉,右邊的則坐著一個豬腰子臉小胡子。

下首還有一個山羊胡賬房。

前日的橫肉臉李三和齙牙劉江卻沒見蹤影,許是心理陰影還未散去,不敢出場。

隻聽李貴輕咳一聲道:“這位小哥,此次請你過來是商量一下這水源之事,隻要貴水行扒開水渠,引得水來,前日大家誤會之事,便就此揭過。”

陳源一聽便笑道:“二管事,並非小子非要與貴莊交惡……既然說了前日是誤會,我也不會繼續追究。”

“至於引水之事,就是大王莊自己用水也是需向水行支付銀錢的,按市價的一半,一文錢一鬥,蓋因大王莊眾人皆有股份故此有些折扣。”

說罷便讓子癡拿出一個賬簿,上麵皆是這幾日大王莊用水的賬目。

陳源的態度不卑不亢,所說也是有理有據,連大王莊自己用水都親兄弟明算賬,沒有平白無故給李家放水的道理。

一番說話,讓李貴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旁邊諸人也是一個個陰沉著臉,要不是投鼠忌器,且早有計劃,這會兒恐怕都一個個凶神惡煞地撲了過去。

“咳,陳小哥公私分明,讓人好生佩服!不多在下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又是龐光在旁邊幽幽地說道。

“願聞其詳。”

“小哥兒可將水行投獻於我李家莊園,自此兩家人合作一家,水行還可免了稅賦,莊子上解決用水之事,豈不兩全?”龐光笑著說道。

此言一出,李家眾人眼前一亮,尤其李貴,那是兩眼放出賊光,看起來都有些綠油油的了!

“這個主意好!”

“小哥兒,能讓你投獻,這是看得起你!”

李家眾人七嘴八舌,開始了嗡嗡。

陳源、子癡和王有貴三人對視一眼,彼此再次確認了眼神。

待眾人嗡嗡完畢,陳源方才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投獻之事,可是大事,非比尋常,水行雖然我暫且負責,卻還有入股之人,還得從長計議。”

龐光聞言一下怔住,李家諸人也是大眼瞪小眼,他可沒有想到居然會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那裏碰上這麽一個軟釘子。

陳源可說的有理有據,人家也沒說不願意,至於計議到什麽時候?那就隻有大半年沒下雨的老天爺知道了。

一連過了兩招,都沒在陳源那裏討得好處,饒是龐光智計百出,李貴皮厚心黑也是有些不耐煩了。

這一刻,茅亭中的空氣頗有些凝重,沒有一絲風。

“稟二爺,酒菜備好了……”這時一名下人在茅亭外躬身通稟道。

“這……二爺,陳小哥,既然從長計議,何不大家坐下,邊吃邊談?”龐光在一旁出聲說道。

“對對對,大家坐下,好好商量。”旁邊的山羊胡賬房先生不斷勸解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主人家出言相邀,陳源也不好推辭,隻能隨了李家眾人,到了不遠處假山後一間花廳之中。

花廳中,一副席麵卻是已經備好,隻見桌上槽魚、臘豬腳、風雞、鹵鴨……

七碗八碟滿滿地擺了一桌。

酒肉之外,還有一個頗大的銅製鑒缶,上麵還絲絲地冒著涼氣,兩名下人抬起頗為沉重的蓋子,裏麵卻是冰好的金華酒。

“麻蛋,外麵熱得冒煙,這幫家夥居然還有冰箱,真特麽會享受啊!”

陳源麵色平靜,心裏卻吐槽道。

相比陳源的雲淡風輕,左右護法王有貴和子癡卻不淡定了,別說這古代冰箱鑒缶他們見都沒見過,就是這一桌的美食,他們平日裏也是難得一見的。

“大家坐,邊吃邊談。”李貴見子癡和王有貴直勾勾的眼神,頗為自得,恢複了不少自信,嘴角的胡子也開始翹了起來。

賓主依次坐下,下人們過來幫忙斟酒布菜,王有貴和子癡有些手腳無措,陳源卻有些見怪不怪的樣子。

開玩笑,後世陳源雖然海天盛筵這種腐敗場合沒有見識過,比這逼格高得多的場合那是不知參加了多少,自然平靜如水。

“大家不必客氣,來來來,我們先飲了杯中之酒。”李貴舉著酒杯笑著勸道。

席上眾人聞言,自然紛紛舉杯,將杯中清涼的金華酒一飲而盡。

酒杯剛剛放下,主人還未白話完畢,卻見子癡和王有貴二人未等下人布菜,便主動出擊,一人手持豬蹄,一人攥著雞腿都已經開工了,隻有陳源淺笑著坐在那裏,一副拘謹守禮的模樣。

“源哥兒,不必客氣,但請隨意。”龐光笑著對陳源說道。

“多謝,多謝。”陳源也是一邊露出春風般的微笑予以回應,一邊舉起筷子夾起麵前碟子中的一塊熏雞。

“啊呀,不好,這酒菜有毒!”此時卻聽子癡大叫一聲,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肚子好疼!”王有貴也是突然捂著肚子叫道。

聽到兩位同伴大喊的陳源,連忙放下筷子,霍的一下站起身來,肅然對李貴問道:“敢問二管事,怎麽回事?那可人命關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