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縫活人一萬九千,宿唐意燕子誤會

鎮魂燈豆大的燈光隻照亮一片不大的地方,宋默一隻眼睛青了半邊。

“誰讓你不把話說明白,”唐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宋默,但又覺得有趣強忍著笑說道。

“誰知道你下手這麽重?前日裏你不就是這樣說的嗎?”宋默氣不打一處來,唐意這分明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

“你真的能縫好我背上的刀疤?”唐意問道,眼神裏有著些許的期待。

“縫不好。”宋默冷著臉沉聲道。

“那算了。”唐意似乎本來就沒對他抱有太大希望。

宋默見唐意這般模樣不由地起了好勝心,拿起桌上的宣紙穿針引線,半柱香的工夫不到,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躍然紙上。

和昨日一般,宣紙未曾破碎,也看不出絲毫線頭針腳。

“如何?”宋默故作高深的謙虛道。

“還不錯。”唐意點了點頭,他確實沒看出來宋默竟然有如此手藝。

“要不是看在你為我擋刀的份上,我才不,”宋默嘚瑟起來。

“我不縫了。”唐意沒等宋默嘚瑟完,出聲打斷他道。

“……”

一番好說歹說,唐意才終於解開半邊的上衣趴在冷榻之上。

唐意半裸的後背不像是一個捕快,甚至有些不像是一個男人,他的後背白皙柔軟,頗有些拂藕玉背香幽雪,雲鎖鵝柳嫩黃荑的意思。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唐意的後背此時多了一條七八寸長的刀傷,很是猙獰。

宋默將新買的銀針沾了烈酒在燈焰上消了毒,穿了線便開始縫合唐意背上的疤痕。

“忍著些,可能有點疼。”宋默落針之前輕聲提醒道。

“嗯。”唐意小聲的應道。

宋默的手小心翼翼的撫過唐意後背刀疤,唐意的身體立刻如觸電一般緊繃起來。

“放輕鬆,否則即使縫合好了也不自然,會很醜的。”宋默說著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唐意的屁股。

還別說,挺有彈性。

宋默全神貫注的盯著唐意後背上的刀疤,絲毫沒有注意到趴在冷榻上的唐意緊咬著嘴唇和紅了半邊的臉。

銀針緩緩刺入唐意的皮肉之中,感受到那和屍體絕然不同的抵觸感,宋默覺得活人比屍體要難縫的多。

首先人死之後,屍體的皮膚和肌肉會完全放鬆,而活人卻無法完全做到這一點。

其次就是思想上的感覺了,畢竟死人不會說話,活人可就會表達的多。

這不,唐意一直拿殺人的眼神偷瞄著他,仿佛在盤算等下先割下他的那一塊肉來……

一夜無話,宋默飛針走線,手下針法玄妙生花,再看向唐意的後背。

光滑如初,刀疤已然消失不見。

晨曦微光,五更鍾響。

小心剪下最後的線頭,宋默隻覺得昏昏沉沉挨著唐意在冷榻的另一側睡下。

唐意這一夜也吃了不少的苦頭,銀針在他身上足足走了一萬九千多處,每一針疼入骨髓。

“這小子…”唐意穿好上衣,看了一眼冷榻上的宋默又怨又氣,想起他竟然敢拍自己的屁股不由地再次紅了臉。

見宋默睡的昏沉,唐意轉過身輕輕撕開了臉上的麵皮……

……

日上三竿,宋默才自冷榻上醒來。

門板不知何時已被人起開,陽光照在屋內沒有明顯的斜風線,反而像變成了霧氣一般。

這是陰門行當聚而不散的陰氣,懸於房梁屋舍,最是難消。

唐意在不遠處的桌前擺弄著一隻兩寸長的飛針,宋默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不好的回憶來。

“你還沒走呢?”宋默收拾了今早沒來得及收好的鎮魂燈開口問道。

“我是來查案的。”唐意手一番,那隻兩寸長的飛針頓時消失不見,不知道被他藏在了何處。

“好快的手,不學魔術可惜了。”宋默暗暗咂舌。

“剛剛有個姑娘找你。”唐意突然說道。

宋默不用問便知道是誰。

“走吧。”宋默洗漱一番衝唐意招招手道。

“嗯?去哪?”唐意不解的問道。

“請你過早。”宋默說完便走出了七號殮屍房。

宋默帶著唐意去了老街林老丈的早點鋪子,這時攤子上隻有零星幾個晚起的人,桌位比往日稀疏的多。

二人撿了靠裏的位置坐下,燕子前來招呼他們。

不知為何,宋默總覺得燕子對他沒了往日的感覺。

雖然依舊熱情,但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沒一會兒,桌上擺滿了吃食。

昨夜勞碌許多,宋默覺得就是一頭牛也吃得下。

反觀唐意隻是淺嚐輒止,似乎是不合胃口。

吃完飯,二人並未著急離去,而是聊起昨日的事來。

……

“你是說羋子歌帶秦二姐瀟灑離開了?”宋默不敢置信的開口說道。

在建安京,竟然能有人在鎮北軍的重圍下完好無損的離去。

這,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羋子歌有些門道,我們小看他了,他肩上站著的那隻怪鳥居然是傳說中的青鸞。”唐意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青鸞?”宋默對這個世界的神妖之說了解不多,自然麵露疑惑。

“西山經又西二百二十裏,曰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名曰青鸞。”唐意沉聲道。

“不過青鸞從來隻認道君為主,怎麽會跟著羋子歌呢?”唐意並沒有把話說完,其中的秘辛他不知道,宋默自然更不知道。

“對了,那個叫什麽蘇錦的胡女救回來了嗎?”宋默開口問道。

唐意點點頭,臉上卻並不輕鬆,宋默識趣的沒有多問。

二人沉默了良久,唐意率先開口道。

“六號殮屍房殮屍人李政失蹤的事你聽說過沒?”

宋默苦笑,果然唐意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聽說過,不過我好像幫不了你什麽。”宋默點點頭說道。

“你前天夜裏就沒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或者見過奇怪的人?”唐意又問道。

宋默搖了搖頭:“前天回來就殮了一具太醫的屍體,再說了,我們這地方什麽人敢過來?”

說完,宋默自嘲的笑了笑。

突然,宋默腦海中猛的浮現出前天晚上李政曾經冒失的撞倒自己,他當時說的是什麽來著?

宋默大腦飛速轉動,沒一會兒就記起了前天晚上李政說的話。

他說:“狐,狐狸,好美。”

難道是城南殮屍房中鬧起了狐妖?

宋默連忙把這個事情說與唐意,唐意聽完皺起眉頭。

日近響午,林老丈和王婆開始收攤。

宋默站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個雕花木盒,正是他昨日買回的玉簪。

燕子正在幫襯著收拾桌椅,宋默將木盒遞了過去:“燕子,接著。”

燕子拿過木盒看了一眼,裏麵安靜躺著一隻青玉簪子。

燕子眼神先是閃過一絲欣喜,但緊接著就遞了回來指了指唐意平淡的說道:“我不要,你送他吧。”

宋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送唐意?

送玉簪給一個男人?

宋默終於明白為什麽燕子突然變得冷淡,一定是今早燕子上門找他的時候見到了屋中的唐意。

建安京中不乏斷袖之癖,燕子這是誤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