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告成被告

藍山縣衙。

縣令何如左小心賠笑,坐在椅子上的趙熊鼻孔朝天。

“真是晦氣!”

何如左心情很是不好。

前幾天才從危局中脫身,如今又惹上這宗糾紛案。

如果趙熊隻是普通富貴人家,那何如左根本不會將其放在眼中。

憑著這兩天與尹漸建立起來的交情,他能很快斷案。

隻可惜。

偏偏,趙熊是當朝工部侍郎,趙必雄的兒子!

這可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之一,位列正三品!

絕對不是他一個小小縣令,所能招惹的!

可尹漸又救過他一命,於情於理,都不能因此屈服於權貴腳下。

真是難辦!

“何縣令,怎麽還不下令拿人?”

趙熊陰沉著雙眼,死死盯著尹漸,咬牙切齒。

這個混蛋,不僅害他斷了條腿,還逼迫他簽下屈辱的條約!

一想到這,他的**還隱隱發涼。

何如左擦了擦冷汗,看了尹漸一眼,輕咳一聲。

“趙公子,這事,似乎您才是被告...”

“我是被告?!”

趙熊提高聲音,指著何如左怒罵起來:“你這條老狗,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子欺淩良家婦女了?”

何如左臉色一變,掏出一張訟狀,語氣不悅道:“民女馬冬美擊鼓鳴冤,告你當街欲行強暴之事!”

“欲行?”

趙熊冷冷一笑,“這隻是我的想法而已,我有真正實施嗎?她有失去貞操嗎?”

“還是說,我連想一想,都不行了?我連腦中意**一下,你何如左,也要治我的罪?”

“真當我父,是軟柿子,可以任你揉捏嗎!”

說罷,他咆哮著怒拍椅子。

“這...”

何如左有些難堪,沒想到這趙熊,居然如此胡攪蠻纏。

“公子說的有道理!”

正當局麵僵持時,縣衙外響起一道蒼老聲音。

來者滿頭鶴發,龍行虎步,雖上了年紀,卻神采奕奕。

“是個練家子!”

尹漸心頭一跳,本還冷靜的情緒,稍稍有些浮躁。

此人恐有武道八品!

趙府來人,看何如左這為難的神情,今日,此事恐怕不好收場了。

還好,自己還有趙熊簽字的紙條...

“趙叔!”

趙熊一見老者入場,頓時驚喜過望,變得更加囂張起來。

“閣下是?”

何如左皺了皺眉,拱手問道。

“我隻不過是工部侍郎的貼身管家而已。”

鶴發老者輕笑一聲,何如左神色肅穆。

“公子!”

鶴發老者看見趙熊左腿彎折,頓時臉色劇變,匆匆來到他身邊。

查看了一番傷勢,環顧當場,陰森道:“是誰幹的?”

眾人無言。

“是他!就是這個混蛋!”

趙熊激動的指著尹漸,壓低聲音道:“他還強迫我簽了認錯書...”

老管家陰冷盯著尹漸。

尹漸表皮升起雞皮疙瘩,宛如被毒蛇窺伺。

場中突然刮起一陣陰風!

“啪!”

伴隨著一道響亮耳光,尹漸口噴鮮血,踉蹌倒在地上。

左側臉頰,高高腫起。

而他懷中那張簽字畫押的紙條,也落入老管家手中。

老管家粗略掃了一眼,不屑一笑,當著何如左的麵,用力一震。

紙張灰飛煙滅。

“你!”

何如左發須皆顫,指著老管家道:“你居然敢當著本縣的麵,銷毀證據?!”

“嗤!”

趙熊譏笑不已,放肆盯著默默無言的尹漸,如同看一個死人。

“誰說這是證據?”

老管家悠閑負手,“此人威逼利誘,令我家少爺簽字,此等物件,也能當做證據?”

何如左啞口無言。

“至於你...”

瞟了眼咬牙從地上站起的尹漸。

老管家眯了眯眼,冷漠道:“一個螻蟻而已,也敢招惹我家公子?”

“殺你,如殺狗!”

“哈哈哈哈!!!”

趙熊開懷大笑,指著尹漸,激動道:“來呀!你這個廢物,之前不是很囂張嗎?!”

尹漸心頭燃起怒火,被老者與趙熊一口一個螻蟻、廢物稱呼。

如此屈辱,即將按捺不住爆起殺人!

“冷靜!”

趙同悄悄靠近尹漸,低聲道:“此人乃武道八品,銅皮之境,你絕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尹漸主動出手,那正合老者心意,可將他當場格殺!

尹漸咬緊牙關,嘴角滲出絲絲血漬。

攥緊的拳頭,又無力鬆開。

實力!

這就是一個看實力的世界!

有實力,才有地位。

如果今天他是銅皮境,至少不會遭受此等羞辱!

何如左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

於是,他沉著臉擋在尹漸身前,低聲道:“你們也出氣了,這本就是小事,不如看在我的麵子上,放他一條活路。”

“小事?!”

趙熊指著廢掉的左腿,憤怒咆哮:“這是小事?老狗,瞎了你的狗眼?沒看到本公子腿斷了?!”

“公子說的沒錯。”

老者陰森一笑,目光越過何如左,看向尹漸。

眼中,掠過殺機。

“此事牽扯工部侍郎之子,你小小藍山縣令,沒有這個權力插手。”

“我來時已經報備大理寺,過不了很久,便會前來拿人。”

“大理寺?!”

何如左臉色劇變,那可是專審重大案件的,趙家要將此事鬧大!

更何況,當朝工部尚書,受皇帝之命,專判寺事。

而工部侍郎趙必雄,又是尚書的副手。

尹漸進去了,還能有命活著出來?

招來趙同,低聲示意一番。

趙同驚道:“巡天府?他們會管尹兄弟的死活?”

何如左歎息道:“隻能賭了,那晚賀全霜看他的眼神,有所賞識。”

趙同猶豫一瞬,最終咬牙點頭。

......

金洲書院。

風高雲清,白鷺遨遊。

波光粼粼的湖心小島,聳立一座古樸樓閣。

樓閣外,草地上,跪伏一窈窕女子。

“風吟,你起來吧,老師不肯見你。”

同窗好友見她這幅模樣,心痛勸告。

尹風吟一言不發,雪白的額頭死死觸地,長跪不起。

消瘦的身影,在輕風中,顯得那般孱弱。

又是那般頑強。

“求老師...救我兄長一命!”

尹風吟哽咽著嗓子,雙目含淚。

“求老師!救我兄長一命!”

見沒有回應,她沙啞著提高嗓音。

“哎...癡兒,你這是何苦呢?”

良久。

樓閣之中,響起一聲滄桑的低吟。

尹風吟欣喜抬頭,清淡素雅的女子大儒,靜靜豎立跟前。

“你那兄長,遊手好閑,本就是一個廢物。如今更是招惹到工部侍郎之子,實屬麻煩。”

尹風吟銀牙緊咬:“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哥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而且,懲惡揚善,本就是老師您經常教育我們的,我哥哥何錯之有!”

盯著尹風吟倔強的麵容,女大儒低聲一歎。

“也罷,也罷。”

“老師您答應了?!”

尹風吟驚喜過望,女大儒目光柔和,抬手輕撫她的秀發。

......

“等著,進了大理寺,老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趙熊被老管家攙扶,一瘸一拐來到尹漸跟前。

“我要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砍斷,我還要把你的那玩意,剁碎了喂狗!”

“讓你跪在我麵前,搖尾乞憐,舔幹淨我的腳指頭!”

麵對趙熊的狂吠,尹漸皺眉,掏了掏耳朵。

心中,卻焦急不已。

該怎麽辦?

被押往大理寺,絕對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還有破局的辦法嗎?

“趙公子,時候不早了,有什麽話,留到大理寺說吧。”

大理寺斷丞微微一笑,看尹漸的目光,如同看一個死人。

招惹誰不好?偏偏要招惹趙熊!

簡直找死!

“好!把他給我提走!本公子今晚要好好玩玩。”

趙熊露出陰險的笑容,顯然在心底,已經計劃好一百零八種酷刑。

“咣當!”

沉重的枷鎖被帶上,尹漸肩膀不由一沉。

心中對這些當朝權貴的恨意,達到巔峰!

大理寺斷丞牽著鐵鏈,拉扯尹漸,朝衙門外走去。

一旁跟著的趙熊,與老管家,都麵露森森笑容。

完了!

尹漸的心中,升起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