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貧民窟
洪武二十五年，大明應天府。
朝堂之上。
百官跪伏。
太祖朱元璋坐在龍椅之上，端視著底下一眾官員，淡然揮手：“眾愛卿平身。”
聲音不大，威勢滔天。
“謝陛下……”眾官山呼。
“陛下，臣有本參。”吏部尚書詹徽朗聲說道：“錦衣衛都指揮使蔣壞，濫用私權，貪贓枉法。”
“借著陛下信任，居然誣陷藍玉大將軍之子藍彬，把他抓進詔獄。”
“請陛下明察！”
他這話一出口，立刻不少文臣緊跟其後，紛紛參奏。
“詹大人說的沒錯，那蔣壞無法無天，身為都指揮使整天不思回報陛下，卻欺男霸女，橫征暴殮，罪該萬死！”
“而且，這小子無法無天，目中無人，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為國效力多年的老臣。”
“他把陛下的寵信當成了資本，此獠不除不足以平群臣之憤。”
……
聽著那陣陣聲討，朱元璋那雙深遂的眸子，漸漸眯了起來：“錦衣衛都指揮使蔣壞？”
這個蔣壞是他的親信，是曾經那個在戰場為救自己而死的侍衛的兒子。
自打親軍都尉府改製錦衣衛後，便在其中曆練。
憑著自己的能耐，一路從小旗升到千戶。
洪武二十三年，原錦衣衛都指揮使毛驤入獄，便把錦衣衛交到他手裏。
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抓了藍彬。
藍彬是何許人也，涼國公藍玉兩個兒子之一，從小被藍玉視為珍掌上明珠，驕蠻跋扈，橫行霸道。
蔣壞居然把他給抓了。
看看群臣的樣子，這次不把他扒皮抽筋，恐怕不得善了。
“沒錯陛下，就是他……”
詹徽偷偷瞄了眼朱元璋，看不出其臉上任何意圖，心頭一凜。
眼前這個皇帝老子，可不是一般人。
堪稱自古以來最強王者也不為過，草根起家，繼往開來。
難度甚至比之秦皇統一六國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他麵前，無人不戰戰兢兢。
要不是事關涼國公的二公子，他也不敢急著帶頭參那蔣壞。
“你們這些人，有監察禦史，六科給事中，六部郎中、侍郎，加一塊足有六十多號人，就為了彈劾一個正三品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朱元璋眼神在群臣身上一一掠過。
每說一個字，都讓他們心驚膽顫。
隻能低頭齊呼：“臣等請陛下立刻誅殺此獠！”
這一幕，看的朱元璋眼中升起一片陰霾。
太整齊了，整齊的就像是提前演過一般。
這不是彈劾，而是在示威。
錦衣衛是他一手設立的情報機構，之前叫拱衛司，洪武十五年改製。
是他最貼身的私人武裝。
在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蔣壞更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老部下之子，是他用來監視百官的眼睛。
這些官員表麵是對付蔣壞，實際上是想戳瞎他的雙眼。
看看這些人的說辭。
誅殺此獠。
這是在清君側嗎？
“你們說的這些話，都有實證嗎？”朱元璋不動聲色問道。
一句話，便讓眾臣瞬間啞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知如何回答。
最後齊齊看向詹徽。
這事是他領的頭，也是他跟各人打的招呼，隻說涼國公藍玉有吩咐，隻要殺了蔣壞，放了藍彬，必將厚報。
藍玉是跟隨陛下身邊最老的功臣，女兒嫁給了皇子朱椿。
自己又受封涼國公，可見其地位。
而蔣壞不過一個小小正三品都指揮使，上任不到兩年，雖說受皇上器重但跟藍玉這等重臣是沒法比的。
孰輕孰重，他們心裏明鏡似的。
所以才在朝堂上統一口徑，彈劾蔣壞。
可哪來的什麽證據？
“啟稟陛下，臣有證據。”還是詹徽。
“蔣壞之前仗著您撐腰，把戶部尚書趙勉趙大人都給抓了，趙大人可是個有名的清官。”
“如此目無法紀，僅憑猜測就對朝廷命官下手，膽大包天。”
“這麽大的權利下必然會滋生貪汙腐敗。”
“借著陛下的名義，禍害我大明朝綱，此等滔天逆賊，必將誅之！”
詹徽滿臉正氣，義正詞嚴。
然而朱元璋卻聽的火冒三丈，狗屁的邏輯！
趙勉夥同其老婆，內外斂財十幾萬兩，整天裝的一窮二白，實則敗絮其中。
證據確鑿，蔣壞都一一稟報給他。
詹徽居然還自以為是。
就因為他抓了趙勉，又抓了藍彬，觸動到這些人的利益，就要被聯合彈劾，還要讓自己誅殺他。
猶其這個詹徽，知道自己痛恨貪官汙吏，這樣的話都敢說。
唰！
朱元璋豁然起身，臉上看不清喜怒。
但卻讓在場大臣不禁心中一抖。
猶其是詹徽，大腿都一陣發軟，心裏直打鼓。
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皇帝聽在心裏是什麽感覺。
“既然如此，朕親自跟你們去一趟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
“走吧，我倒要看看這個蔣壞，是不是跟你們說的一樣，貪贓枉法，濫用公權。”
朱元璋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寒芒閃爍，大手一背舉步走出大殿。
詹徽聞言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立刻示意自己結黨的那些官員緊跟而上。
他受藍玉之命，救出自己兒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幹倒蔣壞，蔣壞一死藍彬順勢就能放出來。
再者，隻要坐實蔣壞的罪名，朱元璋也會對錦衣衛心生間隙。
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像以前那麽信任。
可謂一舉兩得。
蔣壞，必須死！
“擺駕親軍都指揮使司！”
太監尖細的嗓門響起。
一行人浩浩****來到錦衣衛辦公之處。
卻聽說蔣壞並不在這裏，而是在休息在家。
有人要去傳喚，卻被朱元璋大手一揮攔下。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他家，正好看看這個蔣壞，到底有多貪！”
朱元璋冷聲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蔣壞住在哪裏。”
“你們有人知道嗎？”
錦衣衛內立刻有人站出來：“回皇上，蔣大人住在……住在三條營……”
“三條營？他好歹也是個正三品，怎麽會住在那種地方？”
朱元璋聞言眉頭微皺。
當年他建都南京，開始大規模建造城牆，從各地抽調來大量軍隊和民夫進行施工。
為解決這些人員的吃、住問題，就緊靠城牆工地建成東西向的三座營房。
稱為三條半營。
現在就是著名的貧民窟。
他沒想到，自己的屬下竟會住在貧民窟裏。
其他大臣一聽，也紛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帶路！”朱元璋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