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程咬金上門
東宮,崇仁殿。
李世民將手中奏疏“啪”的一聲,拍在了桌案上,學著昨日魏徴罵自己的樣子,指著程咬金大喝:“汝將君言當兒戲乎?”
程咬金被李世民突然弄的這一手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一臉怒容的李世民,有些不知所措。
看來李世民是真怒了,大好的辦公時間,竟然被這斯占用了,而且還是這等瑣碎之事。難道他不知道,長孫無忌是吏部尚書,這事歸他管,找他去呀!
“陛,陛下……”
“滾!”李世民大吼!
“陛…臣魯莽,臣告退!”程咬金知道再說下去的話,不但賞賜要被收回,可能還要被斥責一頓。
想到這裏,便清醒過來了,真是關心則亂!為何不先去找長孫無忌?
出得殿來,便看到蕭瑀和杜如晦二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們雙手抱著笏板,昂首挺胸,鼻子翹得老高,嘴角露出淺笑,像是在說:我就嘲笑你了。
程咬金看著他倆,心想:要是對麵站的是老黑就好了,俺肯定不會客氣的。但對這倆貨,程咬金起不來半點興趣來,掃了他們一眼便拂袖而去。
大唐的工作時間比較人性化的,卯時初上朝,辰時未下朝,巳時初處理政事。手頭無事者午時初便可下班返家,如手頭事多者未時未亦可回家。
這樣算起來,妥妥的八小時工作製,還不強製加班。
下午,各大臣已紛紛下班回家,程咬金此時備了禮物,正坐在長孫無忌的客廳裏,有一答沒一答的和大管家閑聊。
按大唐俗禮,招待賓客可分為:宴賓酒,待客茶。
可程咬金非要人家上酒,這還有他的歪理:齊國公到俺家,招待隻用酒!
大管家心裏鄙夷不已:我家阿郎何時去過你家?鬼才去你家!
長孫無忌剛到家中,便聽到下人稟報,程咬金來了。
當聽到程咬金不願喝府上招待的茶點,非要喝酒時,他臉上露出了鄙夷之色,難得皇帝沒有額外找他商量政事的好心情,**然無存。
本想不見,可人家畢竟也是堂堂宿國公,對大唐有過滔天之功勞。如果不見的話,便將程咬金徹底得罪了。
長孫無忌到客廳時,程咬金已是七分醉了。看到地上的兩個酒壇,喝了得有十斤了,酒氣充滿整個客廳。
長孫無忌眉頭一皺,沒好氣的盯著程咬金說道:“你個憨貨,你家中無酒咋的?偏跑某家來耍無賴,無菜你都能吃二斤。”
“十斤,十斤,俺吃的是十斤酒!”程咬金一聽長孫無忌這個話,憨勁馬上就上來了。
居然說自己隻能喝兩斤酒,這是有損自己威名呀,必須爭辯!否則哪天傳揚出去,自己將顏麵掃地。
“某家酒壇就隻能裝一斤,你待怎的?”長孫無忌也耍起了無賴。
程咬金還想爭辯,可是突然想起來,今天是有事來求這匹夫的,到嘴的話便生生的吞了回去。
隨即露出了憨憨的笑容:“長孫兄說啥是啥,俺不就吃了你兩壇酒嗎?用得著這般小氣!”
長孫無忌沒理他,右手掃著左袖那一塵不染的地方,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說吧,找某何事?”
程咬金還是那副表情,笑嘻嘻的:“長孫兄咋知道俺來找你有事?不許俺來串門的!”
“就你?字都學會了不?你可是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長孫兄看不起人不是?你家雖然是北齊豪族,可俺老程也是山東小地主。寫詩做文章,俺老程不會,可字還是能認的全的。”
“有事就說吧,別扯那些噓頭八腦的,演給誰看呢?”
“嗬嗬……那俺就直說了?”
“有話說,有屁放!某家時間金貴著呢。”長孫無忌有些不耐煩。
“嗬嗬……事情是這樣的,俺家中有位侄子,父母早亡,也不受族中待見。便帶著些家奴,到他父親留給他的荒地上開墾種地。眼下關中大旱,顆粒無收,幾百號人都在吃糠咽菜。
昨日府上管家來報,說此子很是厚道,又有韌性,特像俺老程!就算餓到吃蝗蟲了,也不來個信要俺幫趁一二。
所以俺就尋思著,能否在朝廷中找份事給他做,一來有那麽多叔叔、伯伯在,也能照顧一二;二來也能混個官身,光耀門楣,讓當初瞧不起他的人後悔去吧!。”
“哦,你家中侄子?某家沒聽說你姓程的,有那麽大麵子的侄子啊!他姓甚名誰,多大年紀,現居何處啊?”長孫無忌道問著程咬金,他臉上露出狐疑之色,拿起茶盞便喝了起來。
“嗬嗬……實不相瞞,俺侄子…並不姓程,他姓…楊,現居驪山下灞河邊。年方十七,身高七尺,異常聰慧的孩子!”
長孫無忌恍然大悟,看向程咬金說道:“你個憨貨,坑了他老子還不夠,如今還想坑那孩子怎的?”
“長孫兄,悟破,別道破!你如此說就沒有意思了。”程咬金老臉一紅,顯然有些慍怒。
“哈哈……春風吹拂馬蹄急,七尺男兒正當時!你那兒不是有更好的位置嗎?”
“俺這舞刀弄槍的,每天都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說不定哪天就……人家必定是家中獨子,雖然俺對不住他父,但俺不想對不住他呀!”
“你那不是有軍中書吏嗎?書吏也是文職,放在你那裏的話,給他隨便找點事情做呀。”
“長孫兄,你以為俺不想嗎?書吏雖是文官,但行軍打仗哪管文武啊,也有危險呀。更何況他姐夫大有來頭,沒他同意,俺怎敢如此作為。”程咬金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他三番兩次,低三下四的求著長孫無忌,而長孫無忌卻推三阻四的。
“他姐夫誰啊?還能管的了你混世魔王程咬金?”長孫無忌斜眼看著程咬金,遮不住他嘲弄之色。
“淑妃娘娘是她堂姐,婕妤娘娘也是她堂姐。他姐夫是誰,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程咬金沒好氣的說道。
長孫無忌愣住了,心想:某真是糊塗,宮中有兩位楊姓妃子。一是前朝的公主,二是弘農楊家的千金。前朝皇帝不正是弘農楊家人嗎?
長孫無忌愣了一會神,看著程咬金:“這事某知道了,某自有計較。你還有事否?無事就回吧。”
“那俺便恭候長孫兄的好消息了,俺告辭了,嗬嗬……”程咬金聽到長孫無忌這話,便放心了,連忙起身告辭。
“恕不遠送。”長孫無忌也起身,禮儀性的拱了拱手。
“長孫兄不必客氣。”程咬金說完,便踉踉蹌蹌的跟著大管家走了。
翌日下午,李世民留長孫無忌在宮中下棋。眼看長孫無忌那棋子攻勢,要將自己的棋子逼迫到牆角了,李世民頭上汗珠顯露。
“輔機呀,就你跟朕下棋,朕才覺得舒坦。別人跟朕下棋都委委縮縮的,毫無興致可言,生怕贏了朕,朕便要砍他的頭似的。”李世民輕捋著下巴的短須,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此時的李世民也不過近二十八九歲,而他便已留短須了。並不是他得了衰老症,實是因為唐風如此。
古人認為,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有損分毫。所以出生之後,就開始蓄發,成年之後,便要蓄須了。有了胡須,也能顯露男子的陽剛之氣。
“嗬嗬……可能是臣比較忠心,所以陛下信任臣吧。”
“輔機啊!你怎麽也學起那些滑頭來了?你我是發小,朕若連你都不信,朕還能相信誰?”
“陛下教訓的是,臣謹記陛下教誨,定當為國竭盡全力。”
“這段時間的旱災、蝗災辛苦你了。有你在,朕舒心多了。”
“替君分憂,此乃臣之本分!但陛下還是要注意魏征等人的指責。大災之年,實施新政的弊端,最容易顯露出來。”
“哦,朕聽說,昨日程知節那憨貨,跑你家裏耍酒瘋去了。可有此事?”李世民聽到長孫無忌提到魏徴,便轉移了話題。
“不是耍酒瘋,是跑到臣家裏要酒喝了。下人給他上茶,他非要喝酒,下人也沒給他上菜,他竟也能喝十斤。”
“嗬嗬……這憨貨,朕無語矣!”
“醉酒時,他還向臣舉薦一人,說是他家中侄子,頗有才幹。”
“既然是他家中侄子,為何不拉到他軍中?那裏不是有更好的位置嗎?”
“臣也是這麽說的,可他說行軍打仗危險,還得罪不起這侄子的姐夫,不敢拿到軍中,求臣給他弄個官身。”
“哈哈……這個憨貨,虧他想的出來。他姐夫是誰呀?這般厲害!”
長孫無忌看了李世民一眼:“他有兩個姐姐,均嫁給同一人。一是淑妃娘娘,二是婕妤娘娘。”
李世民下棋的手停在半空,棋子從手中滑落,眼睛瞪得老大,看著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老臉一紅,對著李世民訕訕的笑了笑。
“輔機啊!你啥時候也學會編排朕了。直接說是楊明之子不就行了嘛!”
“嗬嗬……”長孫無忌笑了笑:“臣亦是照搬程知節之語而已。”
“你……”李世民無語。
“按程知節的性子,他應是找過陛下才對!”長孫無忌裝著不經意的提了一句。
李世民恍然大悟:“怪不得這憨貨昨日下朝後來找朕,在朕麵前賣弄聰明,真是煩心致極。剛和房相談完事,甚是煩躁,便將他罵走了。”
“嗬嗬……程知節把那孩子說得可慘了。”
“哦,有多慘?再怎麽慘,也是他程憨貨給坑慘的!”
“知節說,自從楊明死後,家族便不待見他,將他趕了出來……那孩子帶著幾百家奴和佃農,就住在驪山西麓那塊荒地上。如今大荒之年,莊稼絕收,那孩子和家奴一起吃糠咽菜,已到了吃蝗蟲為生的地步。”
“啊,如此之慘!蝗蟲那玩意可以吃嗎?別吃出病來了。”
“臣也是怕知節在說謊誆騙臣,昨日臣便派人去打聽過了,與程知節說的一般無二,句句屬實。那數百人一有閑暇,便到處捕捉蝗蟲。
居說,生吃一兩個也無大礙,隻是吃多了會拉稀罷了。但油炸一下,還是可以當肉吃的。那孩子的一句“蚊子再小也是肉”,已成當地的口頭禪了,嗬嗬……”
李世民聽到這話,心不由一動,立刻生出一計來。
“蚊子再小也是肉?真是苦了那孩子了。當初程憨貨坑人家那麽慘,他就沒有點表示?”
“已經送過了,今日一早,程憨貨便送去了五十石米,五百貫錢,絹布二十匹。”
“看來朕也要有些表示了,不然讓外人知道,朕這個姐夫當得也太草率了。”
“陛下不必如此,心意到了就行,餘下的讓臣代勞即可。”
“嗬嗬,是呀,朕要是去了,魏徵非得弄一個因私廢公的罪名給朕不可。”
“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輔機你有話便說吧,不必遮掩?”
“陛下,何不下道旨意給程知節……”
長孫無忌和李世民多年的配合是相當默契的,話說到這裏時已不必再說了,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李世民看了長孫無忌一眼,會心的笑道:“輔機你這一招,高!是時候讓程憨貨出點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