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人的懲罰
得了賀老三的那把長刀，不僅是小石頭心中歡喜，就連黑臉劉一群人也是得意無比，走在營中都是昂首挺胸的。
畢竟賀老三的名聲在營中也是不小，這次能占他一個天大的便宜，的確值得顯擺。
小石頭和眾人吃過了午飯，下午是斥候營的各小隊分散操練的時間。
斥候營的操練看似鬆散，但整個斥候營近五百人，每半年都會有一場營中小比，每年整個軍營會有一場大比，在每年的大比中，排名靠後的會被直接淘汰，然後由非斥候營中的士卒替補進來。
斥候營中的操練自由，意味著各個小隊的隊長有了很大的自主權，因此在斥候營中經常看到一個小隊的隊長拳腳好，那這個小隊的人拳腳都不會差，一個小隊的隊長擅長暗殺突刺，那這個小隊的人也必定會擅長此道。
每一個斥候營的小隊長，除了軍功外，必須要有一技之長傍身。
就像黑臉劉，之前是獵戶出身，在山林裏麵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循跡追蹤的本事也是一絕，再如之前的賀老三，從軍前乃是鄉裏的一個屠戶，從十幾歲起就開始殺豬宰羊，一把剔骨尖刀在手裏麵耍的是花樣百出，一整隻豬到了他手裏，眨眼就就能給你按著骨頭縫兒拆的零零碎碎的，在軍營裏，這種手段用在審訊俘虜和死囚身上再合適不過。
簡單的收拾了下身上的裝備，將長槍換成了短一些的投矛，跨上剛剛贏回來的長刀，小石頭一行人向著軍營外走去。
除了例行的巡邏任務，黑臉劉他們每天的單獨操練也會選擇在山林裏進行。
不同於巡邏路上的悠閑，操練時大家都是一路奔跑著向著山林裏進發。
黑臉劉在前麵帶路，從軍營到山林近十裏路不到半個時辰跑完仍然臉不紅氣不喘，再看身旁的其他人也大都如此。
進山之前，黑臉劉停了下來，看著扶著膝蓋在那裏喘息的小石頭，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忍受著肺裏火燒般的疼痛，小石頭挺直了身子站在隊伍裏麵。
“今天有新的兄弟加入，”黑臉劉站在眾人麵前，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眼神沉凝，沉聲道，“有些規矩我要再說一遍，進了這座山，那就是上了戰場，不管你們做什麽，都必須記住兩句話，第一句，”黑臉劉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說道，“活下來，第二句，不要連累別人。”
放下手，目光從身前眾人身上掃過，說道，“今天的任務，掃山，天黑之前，將這個山頭平趟一遍，將這座山頭的地形地勢，裏麵的野獸分布都記在你的心裏，天黑之前來這裏集合，出發。”
隨著黑臉劉一聲令下，身旁眾人猶如離弦的羽箭，驟然射入了眼前的山林，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仍留在原地的小石頭有些傻眼，見黑臉劉在那裏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忽然反應了過來，一陣風般跑入了眼前的樹林。
黑臉劉跟在小石頭後麵，一臉悠閑的跟了上來。
進了山林，眼前光線驟然暗淡了下來，茂密的枝葉遮住了陽光，就連林中的溫度也要比外麵低很多。
小石頭將手中的長刀出鞘，緊緊的握在手裏，背後的投矛也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雖然這片山林不是小石頭之前采藥的地方，但小石頭也在山林裏轉悠過幾年了，還不至於進了林子就走不動道。
右手握刀，左手拿著刀鞘，警惕著前後上下左右的動靜。
“你這樣明天晚上也走不完這座山頭”，黑臉劉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小石頭嚇了一跳，一手握刀，另一隻手已經摸到了背後的投矛。
回頭見黑臉劉站在一棵大樹下目光不善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尷尬。
“天黑之前完不成不許回營。”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話，黑臉劉轉身消失在濃密的枝葉中。
“切，牛氣什麽呀。”小石頭收回放在投矛上的手，有些憤憤地想到，“要事比你早幾年從軍，現在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上午將賀老三的人輕鬆打敗，這讓小石頭的信心很是膨脹。
膨脹歸膨脹，任務還是要完成的。
看了眼周圍茂密的山林，四周古木參天，隻能看到一篇綠油油的枝葉，耳邊還不時的傳來幾聲獸吼聲。
緊了緊手中的長刀，“我還就不信了。”小石頭暗暗咬牙，邁開大步向著前方走去。
黑臉劉的身影出現在另一棵大樹下，看著小石頭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語。
這片山林與小石頭之前采藥的那片一樣，同屬於賀蘭山南麓的外圍，是以林中很少見到虎豹熊之類的大型猛獸，就連野豬也是幸運的時候才能看到一頭。
走了近兩個時辰，小石頭已經跑遍了即將近一小半區域，遇到了幾隻山雞和兩隻野山羊，還看到了一個掛在大樹枝上的馬蜂窩。
至於隊伍裏的其他人，小石頭一個也沒有看到。
來到一條小溪之前，在山林裏跑了那麽久，小石頭早已經又累又渴，猛然見到眼前的小溪，心中大喜，三兩步跑到溪邊，伸手自溪中捧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撲在臉上，涼爽的感覺直透心脾。
小石頭深吸口氣，剛要痛飲一番，從身旁的樹林中忽然飛出了一枚石子，“啪”的一聲打在水麵上，激起了一道水箭，澆在了正準備低頭喝水的小石頭身上。
小石頭一驚，手中猛然握起長刀，向四周山林警惕的看去。
一旁傳來腳步聲，小石頭驟然回頭，隻見黑臉劉陰著臉站在一棵大樹的枝杈上，冷冷的看著自己。
“剛才你已經死了。”冷冷的聲音讓小石頭心裏泛起絲絲涼意，剛才清涼的溪水帶來的暢快感覺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黑臉劉轉身跳到另一棵大樹的枝椏上，三兩下便不見了身影，小石頭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彎，“還能這麽玩！？”
確認了黑臉劉就在身後看著自己，雖然不能確定人在哪裏，但小石頭不敢放鬆，接下來的每一段路都走的小心翼翼，唯恐黑臉劉再從某個地方突然冒出來嚇自己一條。
好在這一路有驚無險，在天黑前小石頭順利完成任務。
想著回去後怎麽得瑟一番的小石頭看到山林外站著的那一溜人時，微微有些得意的心情瞬間感覺不好了。
隻見八個人站在外麵正一臉玩味笑意的看著正從林中走出來的自己，天邊的落日此時已經被山頭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僅餘的一點餘暉打在八個人的身上，幾人猶如站在神光中的天神一樣，打量著小石頭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緊走幾步，小石頭來到幾人身邊麵向黑臉劉站定。
看了小石頭一眼，黑臉劉不鹹不淡的說道，“小九，說說你這邊的情況。”
小石頭上前一步，將自己一整個下午的成果娓娓道來。
聽完小石頭的回報，黑臉了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參加操練，感覺怎麽樣？”
有被黑臉劉兩次發現的經曆在前，小石頭不敢冒頭，有些心虛的說道，“請劉頭點評。”
黑臉劉聞言也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向八人中的王老八說道，“老八，把你今天的發現說一下。”
“是，”王老八應道。
聽著王老八將自己整個下午的成果一一說來，兩相對比，小石頭隻感覺心中滿滿的羞愧。
他在路上隻注意了山勢地形，卻沒有關注不同地點的植物種類，隻看到了幾隻野獸，卻沒有注意它們的洞穴與活動範圍，更沒有注意山上的植物與林中野獸之間的關係。
與王老八的相比，自己剛才說的就是個渣。
王老八說完，黑臉劉看向小石頭，說道，“知道自己差在哪裏了嗎？”
小石頭低頭，“知道了。”
黑臉劉，“今天你的成績最差，你可有異議？”
小石頭，“沒有。”
黑臉劉，“那好，作為懲罰，今天晚上回去把大夥的衣服都洗了。”
不知為何，聽黑臉劉說到懲罰，小石頭忽然感覺周圍的眾人都在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
雖然心中狐疑，但想到自己既然是最差的，有些懲罰措施也不為過。
點了點頭，小石頭抱拳道，“是。”
聲音落地，身後的八人齊齊發出一聲興奮的呼喊，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仍清晰的傳進了小石頭的耳中。
小石頭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他雖然在軍營裏生活了幾年，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老軍醫的軍帳裏擺弄那些藥材，有時間也是帶著小灰到山林裏采藥，很少去關注軍營裏士卒的操練。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聽到自己答應了懲罰後，看到黑臉劉明顯的鬆了口氣。
小石頭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
回到軍營時天已經全黑了，吃過晚飯回到休息的軍帳時 ，看到軍帳門口擺著高高的一大摞衣服，裏麵甚至可以看到幾件冬季才會穿到的厚棉服。
看到黑臉劉和另外八人站在軍帳門口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小石頭徹底明白之前的不安來自何處了。
在心裏將幾個人的親屬都問候了一遍，小石頭抱起帳門口的衣服，向不遠處的小河邊走去。
軍營裏天黑後不得出營，但軍營在駐紮的時候就刻意選在了一條小河的邊上，是以雖然在晚上也能看到有士卒在河邊洗衣或者洗澡。
將懷裏抱著的一大摞散發著各種古怪味道的衣服一股腦兒的扔進小溪裏，身上的衣服也不脫，直接趟近了溪水，將上麵漂著的衣服一腳一腳的狠狠的踩進水裏，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小石頭在河邊和眾人的衣服較勁的時候，軍帳裏，黑臉劉和八個人躺在自己的鋪位上正在嘀嘀咕咕。
“劉頭，真沒想到小石頭這小子這麽實在，說洗衣服就洗衣服，都不帶眨個眼的！”王老八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那是，”旁邊有人附和，“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泥鰍似的滑溜。”
“嘿嘿，這叫機靈，你懂個屁。”王老八反駁。
“我是屁都不懂，但我知道你老王八當初給我們倒了一個月的夜壺，哈哈。。。”
周圍也同時傳來了哈哈的笑聲。
王老八大怒，從鋪位上跳起來向剛才說話那人撲去，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旁邊還有人在加油助威。
黑臉劉躺在鋪位上，一隻腳搭在另一條腿上，想著小石頭白天在林中的表現，臉上不由得泛出些笑意。
無論是上午和賀老三那幫人的比試還是下午在山林裏的表現，小石頭可以說都給了他一個驚喜。
能進斥候營的都是佼佼者，身體素質自是不用多說，可一個優秀的斥候，強健的體魄隻是基礎的要素，其他的像是觀察能力和臨敵應對，就要看個人的天賦了。
小石頭無論是觀察能力還是在麵對對手時的應對，都大大出乎了黑臉劉的預料，對於小石頭之後能走到哪一步，黑臉劉很期待。
黑臉劉很期待小石頭以後的表現，小石頭很期待將黑臉劉他們這幫人吊起來毒打一頓。
將這一大摞衣服收拾完已經將近子時，躺在河邊的草地上，小石頭隻感到渾身酸軟，動都懶得動一下。
看著夜空上閃爍的繁星，小石頭忽然想起小時候和妹妹躺在院子裏看星星的日子，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爹、娘，小丫，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報仇的。”小石頭心中暗暗咬牙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