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冰炭同器7

她說著,嫩蔥似的五指在棋枰上掠過,順勢捉了個子,然後玉腕一翻,隻聽“啪”的一聲,一個棋子正正的落在棋枰上。曹孟德隻盯著棋枰瞄了幾眼,就麵色大變,看其肉疼的樣子,多半要丟子了。於是不再和蔡邕拌嘴,眼睛也落在了棋枰上,陷入了苦思。

曹孟德可以無所顧忌,但劉毅卻不好直接拒絕。畢竟,蔡邕再冬烘,終究是蔡琰之父,要想抱得佳人歸,他可是個繞不過的坎。他想了想:“是。蔡公說得甚是。小子得空,去給主公說說。”

蔡邕眼皮一翻,大為不滿:“劉將軍,你是在敷衍我罷,什麽叫得空去說說。這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等你得空,那得什麽時候?”

劉毅巨汗,正絞盡腦汁措辭過關,這時有個下人進來稟道:“老爺,山東羊家譴人來報,說一會就到……”

“羊家的人來了?”

蔡邕顧不得和劉毅繼續扯皮,猛地站起,急不可耐的朝外就走:“孟德,興漢。你們且先聊著,我先失陪了。”

此時蔡琰也站起身,似乎想跟著其父一起出去。被蔡邕一眼瞪了回來:“為父中途離去,已是極為無禮。琰兒,你就不要跟來了。在這替為父陪陪客人。”

劉毅跟著站起,曹孟德卻不拘束,自顧坐著,捏著個棋子盯著棋盤冥思:“嗯嗯,不用管我。”

蔡邕也沒管他,他走得甚急,邊走邊道:“哎呀呀,什麽時候到的?小玨可一起回來了?”

那下人在後麵一路小跑,跟在蔡邕後麵:“小人得到消息就來通知老爺了,個中內情也不大清楚。”

“好好好,快帶我去看看,好長時間沒見了,想念得緊。”

蔡邕急吼吼的道。他一向注重儀表,寬袍大袖,此時跑得太急,兩手還提著衣服前擺防著摔倒,顯得甚是狼狽。

劉毅盯著兩人消失在視野,回過神來,正巧蔡琰也回過頭,兩人打了個對麵。蔡琰的眼睛很大,細致且長的眉毛下,炯而有神,直如一汪秋水。

劉毅腦子一熱,正想問問羊家何方神聖。這時曹孟德卻驚叫道:“哎呀呀,死了死了。這真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呀。”

蔡琰朝劉毅抿嘴一笑,複又盈盈坐下:“大兄,你自己心不在焉的。下個棋也一心多用,如今得負,還能怪得誰來?”

“我的大車呀,不該這麽冒失的。”曹孟德大為懊惱,將弈子朝棋枰上一丟:“不來了,氣死我了。”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似乎如夢初醒:“咦,世伯人呢?”

蔡琰沒好氣的道:“不是剛走麽?你還應了的。”

“這樣啊。”曹孟德剛才太過投入,似乎才反應過來。他突地站了起來:“曹洪那小子,我都忘了和他們說。如今貴客臨門,要是反客為主,將貴客拒之門外可不大好。”

他轉過頭,朝劉毅擠了擠眼:“興漢,你且和文姬手談一局,讓她知道厲害。我先出去忙會。”

羊家來人,還有人先行通報。看來多半也是大族,排場也大。可就算如此,也不用曹孟德親自出去知會。曹洪又不是傻子,豈會胡亂攔人。就算真犯了渾,不是還有蔡邕麽?

想著曹阿瞞剛才的鬼臉,劉毅恍然。他這麽做,多半也是想給自己製造機會,有成人之美的意思。劉毅還未說話,蔡琰卻站了起來:“我也去。”

曹孟德瞥了蔡琰一眼,一指劉毅道:“你也去,那興漢在這兒做甚?看風景麽?”

不待蔡琰反駁,他已風急火燎的朝外跑去:“你們且先玩著,我一會就來。”

兩人麵麵相覷,頗覺尷尬。過了一會,還是蔡琰先反應過來,她麵色微紅:“劉將軍,咱們下一局麽?”

劉毅被她盯著,心頭也有些不自在,眼睛落在棋枰上,以躲避尷尬:“小子隻是粗通弈理,恐非昭姬幾合之敵。”

漢代象棋,現在還不能稱為棋,叫“象戲”。現在還不如後世一般,有統一的規製。就如當代的麻將,各地有各地的玩法,隻能算初具雛形。和當代象棋相比,更是似是而非。好在蔡琰和曹孟德對弈時,劉毅已瞄了幾眼。棋枰上除了無“相”之外,楚河漢界俱全。其餘諸子,也和現代大差不離。不過這也難怪,現在的“相”,少少也是三公的地位。在棋盤上,軍力卻不及車馬,地位比之將帥,更是拍馬難及。還要他們衝鋒陷陣,確實有失體統。

不過曹阿瞞都在蔡琰手上吃了虧,劉毅這種半簍子,加之規則變動,也不是看兩眼能適應的,恐怕更難討好。

蔡琰眼睛一亮:“這麽說來,劉將軍是會了。”

說話的時候,她已開始收拾殘局。麻利的將原先的棋子歸攏,再重新一一擺好。劉毅站在一旁看著,有心想幫,又怕唐突佳人。正兩難間,蔡琰已重新擺好棋局。她右手一探,瑩白素手虛指棋枰:“劉將軍是客,理應執紅先行,請吧。”

如果清坐的話,怕是更加尷尬。眼見蔡琰都擺好了,劉毅也不好推脫,索性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隻是在下弈術不精,定不是文姬對手。”

話雖如此說,但也順手拈了個卒子,上前一步,算是起手。

蔡琰微微一笑,順手平了下炮:“劉將軍可真客氣,是在讓小女子麽?”

劉毅不以為意,又拿了一顆棋子,卻一下呆住。他盯了棋盤半晌,才恍然,這象棋少了個子,棋盤不一樣,布局也全亂了套。後代的拱卒,是一個常見起手勢,也叫“仙人指路”,裏麵有很大一個原因,是為了活後方的馬路以防憋腳。但現在連相都沒有,棋盤一變,自然不存在憋馬腿之說。先手上卒,就算不是廢棋,卻也庶幾近之。

蔡琰心思玲瓏,見劉毅一臉為難,又是一笑:“怎麽,劉將軍可有難處?”

劉毅盯著棋盤,麵現難色:“確實,此等下法,和以前所見大為迥異,一時間,確實不知如何布局了。”

其實琴棋書畫,其他方麵劉毅不敢打包票,但象棋一道,畢竟暗含兵法。前世劉毅甚好此道。不說是國手,但也尚可見人。本想在佳人麵前表現一番,此時才醒悟過來,自己還是有些一廂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