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和解

許鳶愣了。他說得不錯,沒有人有權利逼迫別人交代隱私。這也是為什麽,即便很多人砸錢買通關寶典,也不可能完成任務的原因。當然,如果這個人的任務與他們的任務不同,則另當別論。

“我現在要退出遊戲了。”

顧川起身,一副立刻就要離開的樣子。許鳶頭有點大,在他身影漸漸變淡時,情不自禁大喊一聲:“慢著!”

她突然的叫喊總是格外懾人,顧川轉頭,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她。如果……如果能夠不聽話一次就好了。他蹙起眉頭:“你想做什麽?”

許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是很不甘心。都度過了那麽多困難,為什麽會在顧川清醒時失敗。

她感覺自己已經不僅僅是為了狼大的抱枕了,反而像那種剛賺了一筆小錢又突然輸了一筆大錢的賭徒,總想著再試一次。也許再試一次會好呢?她焦躁地揉了揉頭發,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表達才能讓顧川打消離開的念頭。

顧川被晾了半天,蹙眉道:“你究竟想怎樣?”

許鳶猛然抬頭,直勾勾盯著顧川。她的大腦不受控製地飛速運轉。

[這個人氣質斯文教養良好,習慣長時間壓抑情緒。生活講究,但是並不計較別人的身份地位。他的童年應該經曆過什麽,以至於他會在遊戲裏表現出一些奇怪的性格……]比如非常霸道冷酷的男人,專橫的皇帝。[他樂於助人,但是不願與人太親厚……]

許鳶著急尋找著能夠打動顧川的突破口。

[教養良好,害怕的是無賴。他一定覺得自己遵循的理是正確的,所以當有人違背他的理,他會非常不舒服。他壓抑,克製,有童年陰影……說明他肯定有害怕的東西。他不停地偽裝自己,為的就是讓自己顯得很厲害……]

許鳶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有些氣餒道:“顧川,原來你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顧川臉色一黑:“你說什麽?”

看見顧川被自己激怒的表情,許鳶反而冷靜下來:“我有說錯什麽嗎?你難道怕我能夠解讀你心裏的秘密,所以要快點退出遊戲?”

“你不要岔開話題。我並沒有告訴你我的秘密的義務。我願不願意麵對它是一回事,告不告訴你是一回事。”

顧川一語道破她的詭計。許鳶氣焰一時消了三分……自己果然不是個當騙子的料,連一個簡單的歪樓能力都沒有。

顧川看見她萎靡的樣子,眉頭蹙得更深:“許小姐。”

他非常客氣地稱呼她,像一個居高臨下的教育家:“你知不知道你剛才企圖讓我回遊戲的行為有多惡劣?任何人刻意去做一件事情,免不了讓人覺得技法可笑。先不說我三番五次幫過你,哪怕我之前從未見過你,你也不應該在別人明確表示自己不願意的時候,想要靠一些雕蟲小技來使別人就範。”

許鳶被噎得說不出話。其實也沒什麽好辯解的。他說的不錯,自己一直都這樣,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犧牲別人,扭曲別人的意誌。除了陶海逸,她不在乎任何人。

許鳶幹幹笑了笑:“對,我是在挽留你。我動了不光彩的腦筋。你可以拒絕我,奚落我,你做什麽都可以。而且就算不是你,別人我也會這麽做。我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承認就承認吧。沒什麽大不了。總好過那些用借口粉飾太平的人。不喜歡她的人可以一一離去,留下來的大概也會愛她至死。

她完全沒有辦法,而且顧川是這樣的人。上次明明是欣賞她作品的,在看到她這個人後連作品也可以不要,他多有原則。不像她,隻是條穿行在泥潭裏的蚯蚓,又醜陋又見不得光。

顧川似乎被她的厚臉皮震驚,一時沒有說話。不知不覺間,離他說要離開遊戲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他並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麽沒有效率。

她隻是個性格很爛的女人。他給她唯一的結論是這樣的。初見她,她就能以驚人的自來熟能力和無敵厚的臉皮連續借他兩次錢,而在他一二再再而三幫她脫險後,她為了寶藏能拋棄他。

她可以在任何時候為了自己毫無道理的事情氣急敗壞,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真的是一個爛得透透的女人,他是吃飽了撐著才會留在這裏跟她糾纏。

顧川再一次準備離開,許鳶看著那變淡的身影,隻覺深深無力。她也不哭也不喊,怔怔看了一會,突然“咚”一聲栽倒在地。

許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昏迷。以前自己通宵熬夜和喝開水吃泡麵一樣尋常的時候,她也沒有突然暈倒。印象中第一次暈倒。她做了一個很悲傷的夢。

夢裏有一條長長的蕭條的長街,長街兩旁是高高的法國梧桐,小扇子一般的樹葉已經被秋天浸染得金黃,一片一片凋零而下,枯萎的色澤一路綿延。

她在街上不停地奔跑,仿佛在追逐什麽,但是怎麽追也追不到。巨大的悲傷傾襲而來,她跑得累了,摔倒在地,還要拚命伸手,想抓住什麽。雖然她知道那樣無濟於事。

有時候她會想,自己唾棄那樣的人是不是錯的,如果當初自己也走了,是不是更快樂一點。

“許鳶,許鳶……”

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如今那街道上似乎有人追來了。她做過無數次同樣的夢,無數次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但沒有聽到過任何喊她的聲音。

許鳶忍不住回頭。

長長的路一眼望去,一個小小的黑點越來越大,在光影下映出一個男人的輪廓。

“許鳶……”他一邊跑一邊朝她招手。西裝革履,大背頭,蒼白斯文的模樣。許鳶看清那人的臉,嚇得一個機靈,什麽想法都沒了。

自己什麽時候居然在做夢時夢到過現實的男人?陶海逸充其量隻是個小屁孩,一個男生。然而顧川……顧川……

許鳶看見他那副樣子隻覺頭皮發麻,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然後她看到一間清冷的蒼白的病房。她躺在**,蓋著浮動淡淡檀香的被子。

顧川在窗邊,背對她看很大很大的月亮。月光傾灑而下,將他的背影勾勒得頎長。

“顧川……”許鳶看著他,不確定道,“你……還沒走?”

聽到聲音,顧川轉身,手裏一杯咖啡。他穿的還是病號服,而非夢裏的西裝或是遊戲外的長褂。顧川幽深的目光定定鎖住她,良久,點點頭:“你做夢了?”

誒?難道自己在夢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許鳶下意識捂住嘴。

顧川走過來,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也許你說得對,我是個懦夫。”顧川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你也一樣,你也有不願意麵對的事情,對不對?”

許鳶呆呆地,捂住嘴巴不說也不動。

“行了,你不必告訴我。”顧川沒有再追究。對於他突然轉性這件事,許鳶還處於一臉茫然的狀態,隻能順從地點點頭。

顧川看了她一會,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和你打個賭。”

許鳶眼睛微微睜大,心也跳得有點厲害:“賭、賭什麽?”

顧川凝睇她的眼睛:“我並非覺得我之前的言辭有錯也不認可你之前的種種。我這麽做,隻是為了我自己。許鳶。”

他終於稱呼她的名字:“我想跟你打個賭。我不告訴你,你能不能找出我心裏的秘密。”

!!!

許鳶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衝昏頭,一時飄飄然。怎麽……怎麽會突然這麽走運,他不僅不離開,而且還……“真,真的?你說真的?”

即便她咬了自己一口覺得很痛確定不是做夢,還是不可思議不敢確定。

“嗯,”顧川雲淡風輕應了聲,“我對人的寬容有限,是為了不讓他以為自己做的錯事是對的。對你也一樣。所以,如果你還是讓我失望的話……我想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協商。”

“那麽這次……”許鳶指了指自己,“是你讓步,許我一次機會?”

顧川淡淡一笑:“也許不讓你試一次,你也不知道什麽是絕望。我想我能夠讓你經曆那樣的絕望,算作懲罰。”

“……”許鳶無語了一陣,“同樣的話,我也想送給你。既然給我機會,就不要後悔。”

顧川彎了彎嘴角:“後悔?”

他上揚尾音,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頓了頓,並沒有說什麽很霸氣的話。“人總要為一時興起付出點代價。不是嗎?”

顧川起身:“也不知道這個場景什麽時候會變。但你足夠幸運,至少在昏迷前到醒來,都能看到正常的我。如果我看不到你了,麻煩你給我換套衣服。”

許鳶嘴角抽了抽。

顧川他不是很愛笑,但某個時刻倒很逗。

“好。”許鳶爽快答應,“這點要求我能滿足你。”至於什麽造型,她突然想起夢裏的那個西裝大背頭的顧川。賊賊一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