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明日無光
“然後呢？”
四維握緊拳頭放在膝蓋上，麵無表情地盯著阿反。
“然後，我們就躲喪屍，找食物，陪我爸到處找機甲做記錄，我爸說他要把那些筆記整理成一本書——《維麵禦獸錄》！”
“《維麵禦獸錄》！”
兩人同時開口說出書名。
四維和阿反看著對方，尷尬，不知所措，還有一絲別樣的感受……
四維先挪開了臉，她垂頭，看著自己的手，眼裏聚起眼淚。
“四維。”
“你們是怎麽分開的？”
“因為一輪大規模的喪屍潮加上寒冰期，根據官方數據，那一個月時間，地球損失將近兩千萬人。”
……
2096年1月1日。
地球迎來了一次寒冰期和最大一次喪屍爆發狂潮。
喪屍並沒有因為寒冷而凍死，人卻死了不少。
食物已經成了硬通貨，羅師從好友那裏得到的地球幣已經無法購買食物，新建的避難所，在百公裏外，他們隻能冒著嚴寒，防喪屍攻擊，忍著凍餓，艱難趕往避難所。
這樣嚴峻的環境下，老人總是最先倒下的。
“奶奶！”
阿反踩在沒過他膝蓋的雪，艱難地跑到奶奶身邊，扶起她。
“阿反，奶奶……奶奶走不動了，你跟你爸爸快走吧……”
羅師走過來，看著蒼老虛弱的老人，這麽多年的經驗，他應該丟下老人，在這個道德崩壞的末世紀，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
羅師看著阿反眼底的淚水，他走上前，把老人背到身上。
“羅師先生！”
“留著力氣，我們已經沒食物了，距離避難所還很遠！”
老人趴在羅師身上，眼眶濕潤，顫抖地問：“您說過一旦我拖後腿，絕不會帶我，為什麽？”
羅師看著前方努力趟出一條路的小身影，自嘲一笑，“新生命，總是能讓人心軟。”
“新生命，也代表著新希望。”
嘶！
羅師臉突然一皺，瞬間煞白，他停下來。
奶奶擔心地問：“羅師先生，你怎麽了？”
“沒，沒事。”
羅師嘴唇發顫，他抬起腳步，繼續踩著雪地往前走。
“羅蘭太太。”
奶奶應道：“我在，羅師先生。”
“到了避難所，不要跟那些人提起我的名字，就說阿反是你的孫子。”
“好。”
“阿反從小身體就不好，他和同齡人生長不同，以後或許會出現異常，別大驚小怪，不要讓官方抓到他。”
“好。”
羅師一邊交代，一邊嘴唇發顫。
沒人回頭，不然他們就會看到羅師走過的地麵，滴下了鮮血。
幾個小時後。
羅師倒在地上，背後的老人也跟著摔在雪地裏。
阿反回頭，看到了這一幕，他奔跑過來，“爸爸！奶奶！”
羅師想讓自己站起來，可身體已經幾近麻木，他的腿已經因為流血過度加上冰凍而完全壞死。
“阿反，過來。”
阿反趴到羅師懷裏，“爸爸？”
“前麵就是避難區了，你和奶奶快去。”
“我們一起去，爸爸，我們一起去。”阿反要扶起羅師，可他力氣太小了，扶了半天，羅師還是一動不動。
“羅師先生，我們扶你一起走，前麵就是避難區了，你再撐一下！”
阿反和奶奶一人一邊，努力扶起阿反，還沒把人扶起來，遠處就有喪屍遊**過來了。
羅師虛弱地睜開眼睛，他知道這是他身上的鮮血引來的，可他當時不能停下來處理傷口，這種極寒天氣，一旦停下來，或許就再也動不了了。
羅師看看遠處的避難所的，應該不超過十裏路了，再看看身後的慢慢逼近的喪屍，他一咬牙，扶著阿反的肩膀，把自己撐起來。
羅師看向奶奶，“你一塊麵包，我和阿反帶著你走了三年，現在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羅師先生，您需要我做什麽，我一定努力努力做到。”
“帶阿反去避難所！”
奶奶一愣，隨即搖頭，“不，我去引開喪屍，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我活夠了，羅師先生，你快帶阿反離開，我去引開喪屍！”
奶奶說著就要往喪屍裏衝。
羅師一把拉住奶奶的胳膊，他咧嘴一笑，“這些喪屍是被我腿上的鮮血吸引過來的，你能引開嗎？我已經筋疲力盡了，阿反背不動我的。現在隻有你們走，我們三個才能活下最多的人！你帶阿反走，幫我照顧他，告訴他一定要多讀書，打好機械基礎，絕對不要學現在這些人，拋棄基礎學科，一步登天！”
“爸爸，我不，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阿反抓住羅師的胳膊，紅著眼睛搖頭。
“閉嘴！”羅師厲聲嗬住阿反，“阿反，這是末世，不是我給你講的故事，你耽誤一秒，我的犧牲就白費了，快走！”
羅師把阿反推向老人，轉身強撐著走向另一個方向，他拿出一把小刀，一刀劃破自己的手掌，可是手掌已經凍僵，半天才擠出一點鮮血……
把鮮血撒到地上，羅師一步一步走向喪屍。
奶奶拉住羅師，努力往外跑。
“爸爸！爸爸！嗚嗚……爸爸……”
眼看喪屍逼近，奶奶拉著阿反躲在一塊巨大的雪堆後，捂住阿反的嘴，哽咽道：“阿反，你不能讓你爸爸白犧牲了，阿反，奶奶會把你帶到避難區的。”
喪屍快走到一老一少跟前時，突然嗅了嗅味道，然後僵硬地走向了羅師離開的方向。
先是零散幾個，慢慢是幾十個人，最後成百上千的喪屍都過去了。
……
等避難所的救衛隊趕到，阿反和奶奶已經凍得昏了過去。
等他們再次醒來，已經在避難所裏了。
奶奶記著羅師曾經的囑托，不能暴露他的身份，隻好說阿反是她孫子，祖孫二人命大才逃了過來。
阿反得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
等他再醒來，對羅師的記憶就淡了很多，奶奶以為他是受不了刺激忘掉了，就再也沒提過羅師。
隻有阿反知道，他記得，全都記得，他隻是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哭大鬧而已。
他好幾次想去出事的地方尋找爸爸的蹤跡，哪怕是屍骨，他也要找到。
可是沒有，他去了好幾次，除了滿地白骨，什麽都沒有了。
阿反分不清哪些是爸爸的，哪些是喪屍的，時間久了，羅師成了他記憶裏最不能提起的痛點。
之後的日子，阿反和奶奶相依為命，他熱愛讀書，熱愛賺錢，看著太陽係委員會反敗為勝，可地球人並沒有從這場勝利中得到一絲救贖。
地球資源一點一點被搬到803星係，地球成了棄城。
留給他們的是更加剝削的勞動，還有再也看不到光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