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晚安，丫頭
那道反光一閃而逝，但張也並不認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在經曆過這麽多事件之後，他深深地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小看身邊的任何一個細節，說不定自己想要追尋的真相就藏在這些細節裏。
既然心有疑惑，那就將疑惑解開。
張也輕輕一躍便跳過了那簡陋的墳墓，旋即他腳步不停，立刻朝著先前看到反光的地方追了過去。
原本的沈奇雖然內功驚人，但輕功並不如何出眾，因此哪怕他盡力提氣，還是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連串的腳印——據說真正的輕功高手可以做到“踏雪無痕”，張也顯然不在此列。
不過即便如此，依靠深厚無匹的內力，張也還是在幾個呼吸之間追到了看到奇怪反光的地方。這裏是一處天然的斷崖，而斷崖下方還有一處向外的凸起，延伸至另一側的拐角之後，再往下就是百丈深淵了。
張也一眼便看到了凸起上那幾個明顯的腳印，以及散落在地上閃爍著奇異寒光的冰棱。
這冰淩不像尋常所見的冰塊，而是有股奇異的陰寒之力縈繞其上，外觀也更加光滑。
“看來剛才的反光就是這玩意兒發出來的……”
看著那有些深淺不一的腳印，張也先是一怔，旋即皺眉自語：“左右腳重量不一……要麽是斜背著重物，要麽是腳上有傷！根據腳印大小開看，不大像是男人……”
張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腦補出了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手握這奇怪的冰棱，躲在斷崖之後暗中窺探自己查探廖青死因的一幕。
看了看手中冰棱的大小以及尖端沾染的鮮血，張掖驀然升起來一個念頭：“不會……廖青就是被這冰淩剖心而亡的吧？”
說來也奇怪，那怪異的冰冷在張也手中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反倒是張也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被它吞噬！
“真是個邪物啊……”
張也嘟囔一聲，將冰棱的尖頭勉強塞入腰間一個不起眼的小布包中，試了試並不會掉落，這才看向了懸崖旁凸起的拐角處。
根據腳印來看，那女子應該是躲到了拐角之後。那麽她會不會一直藏在那裏準備偷襲我呢？
想了想張也便搖了搖頭。
此前自己一直在查看懸崖旁的凸起和那個怪異的冰棱，對方若是想偷襲早就該動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況且凸起之外就是百丈深淵，任憑功夫再高掉下去也絕無可能生還，站在這麽狹窄的地方偷襲，就不怕自己也跟著掉下去了？
所以綜上所述，張也認定拐角之後一定別有洞天！
再次推敲了一遍確定自己暫時沒有遺漏什麽，張也大著膽子摸了過去。
繞過拐角，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了張也麵前，但奇怪的是洞口前相對寬闊的地麵上並沒有腳印！
“那女子沒有進洞？”張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洞口前的地麵距離懸崖約有兩米，距離拐角也產不多有兩三米距離，除非對方輕功了得，能夠一躍進入洞穴，否者這麽一處平台不可能留不下腳印。畢竟這是冰雪覆蓋的白鹿涯，可不是普通的平地。
張也看了眼洞口，旋即本能地往身旁的懸崖下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當真嚇了他一跳——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緊緊抓著一處生長在懸崖邊的不知名藤蔓，整個身體已經懸空掛在了懸崖之外！
情況緊急，容不得張也細想，他左腳用力往雪地中一扣，確定腳尖已經扣進土層中，這才一把伸出右手，緊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起——”
隨著張也一聲低喝，少女的身體被他直接輪了個圓，然後順勢放到了洞口前的平台上。
少女仿佛此刻才反應過來，驚叫一聲摔倒在地，滿臉恐懼地看著張也，身體在雪地中快速後退，雙手下意識抱住了膝蓋。
張也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才慢慢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這少女看上去約麽十二三歲，還是正處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此刻她卻一身“破布條”掛在身上，露出來的肌膚也滿是傷痕，細細看去像是被野獸撕咬過！手腳也被凍得通紅，甚至手指腳趾都有不同程度的凍裂！
張也的心莫名糾緊。
冰天雪地的白鹿涯不適合人類生存。但眼前卻有一個活像乞丐的活生生的小姑娘……天知道她究竟造了多少罪？
如果說青蓮香香是因為有於劍聖的培養自小內功深厚、不懼風寒，那麽眼前的少女能夠在這等天寒地凍的條件下存活，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而造成這個奇跡的，恐怕就是源自人類本能的求生欲。
顧不得自己的秘密暴露，張也一摸腰間一個黑色繡金紋路的小皮袋，一張碩大的帶毛熊皮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是他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動用了原本屬於張也的儲物空間袋——沒錯，這就是張也為什麽到現在都還堅持能夠回歸現世的重要依舊：一個空間儲物袋，源自於阿特雷亞之行所獲得的空間道具！
這個儲物袋的存在充分證明了一件事——做為“張也”的經曆都是真實的！
將熊皮披到戰戰兢兢的小女孩身上，張也這才嚐試著與她溝通。
“你是誰？從哪裏來？為何會出現在白鹿涯？”
小女孩望著他，眼神中除了恐懼，更多的還是疑惑。
就在張也打算再次跟她溝通的時候，小女孩居然一下子從雪地上蹦了起來，緊緊抓著熊皮跑進了身後的洞穴中。
張也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有這樣一個天然躲避風雪的所在，我為啥還要冒著暴露的風險使用空間袋……”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張也卻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
看著黝黑的洞口，張也嘴角彎起一個莫名的弧度。
“剛才那一瞬間，我分明感受到了真氣運轉的痕跡，而且內力屬性正氣凜然，不應該是邪惡之輩……看來這個小丫頭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仗著自己武功絕倫，張也大著膽子進入了漆黑的洞穴中。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也總覺得進入洞口的那一瞬間，周圍的空間似乎發生了扭曲。就如同當日在阿特雷亞王城廢墟，莫名受到艾莉爾召喚，見到“九王靈”真身時一樣。
熟悉的感覺讓張也心頭多了一絲熱切，哪怕隻是一絲僥幸、一絲絲希望，他都期盼著穿越這個洞口之後能夠回歸現世。
然而僥幸終歸是僥幸，希望也未能變成現實。
漆黑的洞穴中有一絲淡淡的香氣，不是香料，不是熏香，是某種特殊的植物香氣。
張也神色一動，雙眼閉上再緩緩張開，頓時山洞內的情形已經能看出七七八八。
這是張也根據在阿特雷亞皇家圖書館找到的《神明之眼》修煉而來的。中原武林向來有修煉眼功的方法，作為白鹿涯第一大門派的映雪山莊自然不會少了這等秘籍。於是張也便結合“神明之眼”與眼功修煉的方法，創出了更為神妙的眼功——心眼。
在“心眼”的加持下，張也不但找到了逃進來的小姑娘，更找到了香氣的來源——一株神奇的蓮花。
準確地說應該是雪蓮。
但奇特的是，這株雪蓮竟然是一株雙生！
“並蒂雪蓮！”張也不禁低呼一聲。
在許多的武俠小說中，雪蓮都擁有“解百毒”、“固體培元”等藥性。乃是千金不換的齊藥！更不用說還是一株並蒂雪蓮，其價值至少能翻十倍！
“唔……一株藥材都要遠高於我的懸賞金額了……但這就很奇怪了，藥材再貴重，也不過是救人而已。怎的能比人命本身還貴重呢？嗬嗬……果然在這樣的年代，人命才是最不值錢的……不，應該說普通人的命是最不值錢的……”張也不禁撇了撇嘴，瞬間對眼前的齊藥沒了興趣。
相較於這株奇特的並蒂雪蓮，張也認為那個瑟縮在角落裏緊緊裹著熊皮的小女孩更為重要。
但實際上，那小女孩隻會流露出恐懼、迷茫的眼神，根本不理會張也的問話。
嚐試著用不同的態度詢問對方的身世無果後，張也看著依舊瑟縮在角落裏的小女孩，終於選擇了放棄。
“果然小孩子什麽的最麻煩了……”
張也無奈地歎了口氣，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張柔順的狼皮，往地上一鋪，就盤膝坐了下來。
想了想，張也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團荷葉包裹的舞台，不大的山洞內頓時彌漫開一陣清新的米香。
“青川的特產‘江米糕’，要不要來一點？”
張也將那喚作“江米糕”的吃食遞向小女孩，隻見她咕嚕咽了口唾沫，神色間充滿了渴望，身體卻還是縮在角落裏不肯動。
“料不夠猛啊……”張也嘟囔了一聲，將那江米糕輕輕放在地上，反正外麵有荷葉包裹，到也不拍粘髒。
“塞上雲州特產‘犛牛肉幹’，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張也又像變魔法一般拿出了一小捆麻繩綁縛的肉幹，頓時山洞內的香味更加濃鬱了。
小女孩的雙眼中流露出極深的渴望，張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又摸了一把腰間的儲物袋，這次手上多了兩串晶瑩剔透的物品。
“奉天州特產‘冰糖葫蘆’！小蘿莉……不是，小姑娘的最愛！”
看到冰糖葫蘆的那一刻，小丫頭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如同一頭矯捷的雌豹，突然從熊皮包覆中竄了出來，直奔向張也。
張也咧著嘴一笑，左手一抄，小手剛觸碰到冰糖葫蘆的少女瞬間被他抱在了懷裏。
少女登時一驚，立刻掙紮起來，張也卻不緊不慢地將一串冰糖葫蘆塞到了她的嘴中。
“唔……”
少女再也顧不得掙紮，一口一顆山楂，沒幾口就將一整串冰糖葫蘆吃完了，可她吃的急，估計是舍不得吞咽，兩個小腮幫鼓鼓的，又可愛又好笑。但張也看在眼中卻隻有憐惜。
“不著急，慢慢吃，哥哥這裏還有很多。”
“……水……水……”
這是小女孩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青澀，令人心疼。
張也忙摸了一把儲物袋，一個竹筒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來吧，慢慢喝……別嗆著……”
“咕嚕……咕嚕……咕嚕……”
僅僅幾口，竹筒內的水已被小丫頭喝完，張也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眉頭卻皺了起來。
顧不得男女之別，張也輕輕掀開了小丫頭如同乞丐裝的上衣，觸目驚心的傷口展露在他眼前，甚至有幾道傷口還未結痂，鮮血隨著小丫頭的活動而流了出來。
張也的嘴巴緊緊抿著，他輕輕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柔聲道：“丫頭，等你吃完了，哥哥幫你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好不好？”
“嗚嗚……”
小丫頭此刻正抓著兩片犛牛肉幹使勁咀嚼著，沒空搭理張也。
張也左手輕輕撫摸著小丫頭亂成雞窩的頭發，然後右手接連從腰間的儲物袋摸過，然後山洞裏很快就出現了床褥、水壺、臉盆、手巾等等日常用品，甚至還有一身灰色的道服。
過了沒多久，小丫頭終於吃飽喝足了，原先的警惕之情再次回歸，她退到兩步之外，瞪著大眼看著張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張也則是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點了個篝火，然後用外麵的積雪化為水在篝火上燒熱，最後倒到了臉盆中。
“丫頭，你過來，哥哥替你處理傷口。”張也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根針在火上燒熱，用以消毒。
小丫頭看到針的那一刻，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畏懼，而這恰好被張也捕捉到了。
害怕針？難道她以前被針傷害過？
想到這裏，張也便將針放到一邊，道：“既然你不喜歡針，那我就用金瘡藥行不行？”
說完，張也又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個碧綠色的瓷瓶。
小丫頭看了看，眼中滿是猶豫。
張也也不著急，而是又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個糖人，然後自嘲一笑道：“本是帶給小七的禮物，結果全用在這小丫頭身上了……”
小丫頭一看到糖人，便不再猶豫，悄悄走到了張也身前。
“你果然能聽得懂我的話。”張也和善一笑，道：“我先替你上藥，你自己把衣服脫了吧。”
張也這話自然說的坦**，倒是小丫頭捏著糖人臉色莫名紅了起來。
張也見狀也明白了什麽，臉色一板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沒什麽不能見的。”
小丫頭猶豫了一下，用嘴咬住糖人，慢慢脫下了上衣。
觸目驚心的傷口幾乎遍布全身，張也的心再次糾緊，他抿了抿嘴唇說道：“丫頭，你身上的傷很重，我得先給你消毒，然後才能用金瘡藥，你明白嗎？”
小丫頭雙手緊緊護著胸口，眼中出現了一絲水霧，但還是點了點頭。
張也見狀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壺度數極高的白酒，然後用一塊幹淨的棉布蘸著，輕輕擦拭著小丫頭的身體。
“哈——嗬……”
小丫頭嘴中發出不似人聲的痛呼，張也雙眼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但他沒空去管，而是盡量放緩自己的動作，輕輕地、仔細地清洗小丫頭的傷口。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小丫頭身上的傷口總算是清理了一遍，張也這才拿起瓷瓶，給她塗抹金瘡藥。
或許是金瘡藥冰冰涼涼的觸感和溫和藥性的作用，張也在替小丫頭處理背部傷口的時候，她居然睡著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看著眼前被自己裹成“木乃伊”的小丫頭，張也終於輕輕舒了口氣。
將小丫頭塞到自己用體溫暖和過來的被窩中，張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睡吧……睡吧……夢中沒有傷害，夢中沒有危險……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做個好夢，晚安，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