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下獨酌”

兩人眼睛一亮,隻見這幅楹聯上的字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靈動間氣勢內斂,的確非大家而不可為。

師爺和縣令大人看著這幅字盞茶工夫,卻似乎忘了正在斷案呢。

“咳咳~”

站在屏風後的顧淩芳輕咳兩聲,這才把縣令老爺的魂給喚了回來。

“嗯....的確是好字,這楹聯意境也是極好的。我看這落款...‘大鳳薛良’?莫非是鳳都近幾年風頭正盛的青年才俊薛良薛景同?”

胖掌櫃聞言神色得意:“正是薛景同!薛公子現在可是我‘文寶軒’最有前途的先生~!他已在門外等候,大人不信大可一問~!”

“哦?那....”縣令常貴和師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大聲道:“傳薛良!”

“傳薛良~~~~”

縣令老爺發了話,很快便從衙門外看熱鬧的人群裏走出一人。

隻見此人一身青衫眉清目秀,走起路來頗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骨。

“學生薛良,見過大人。”

大鳳朝如不是罪大惡極者,是不用行跪禮的。

所以此刻堂上是否讀書人都是站著回話。

“薛良,本官問你,這幾幅字是否出自你的手筆?”

“是。”

那薛良臉不紅心不跳,竟然絲毫不打絆子的應下了。

“正是學生今日所書,讓大人見笑了。”

“那...為何這位公子卻說是他所書?”

“許是這位公子嫉妒學生之才能吧。”

“嗯...也確有這個可能...”

常貴又看了眼其它幾幅字和落款,低聲道:“師爺,這幾幅字的字體與落款上的字體的確出自一人手筆...看來...這確是薛景同所書了。”

師爺眼珠一轉:“老爺莫急....先聽聽那宋家公子怎麽說。”

宋陽瞥了薛良一眼,暗道此人臉皮和模仿的功夫的確都很不錯。

是的,隻是看那落款,的確與書寫內容的字體極為相近。

如果不是特別精通於書法之人,是根本看不出來的。

很明顯,這堂上之人雖然有些眼力,但卻並非精通之人,根本看不出落款與書寫內容不同在哪。

“這位宋公子,本官瞧這楹聯字體與薛公子落款字體吻合,你有何話說?”

縣老爺常貴此話一出,師爺還將這幅字向堂外看熱鬧的旁誡眾人展示了一下。

這些看熱鬧的多是些閑漢,又哪裏能看出區別?

屏風後,大學士顧淩芳卻有不同看法。

“那落款雖然模仿的極像,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區別的。恐怕那薛良是撒謊了!隻要周朝太子讓他多寫幾字一定會露出破綻。”

女皇寇南霜“哦”了一聲,卻並不認為薛良會聽宋陽的。

再看宋陽這位當事人,依舊那麽雲淡風輕,麵帶笑容。就好像這大堂上說的事與他無關似得。

“大人。”

宋陽抱拳道:“在下不必看字,隻需說一件事大人就能辨明真假。”

“哦?宋公子請講。”

“大人和師爺隻覺字體相像,再加上對方加蓋印章在前,但卻不知....這楹聯內容之出處。”

“嗯?楹聯內容?難道不是薛公子妙手偶得之?”

縣令常貴望向薛良,後者微微欠身稱“是”。

“的確是學生妙手偶得。”

“嗬嗬嗬~”

宋陽輕笑出聲,搖頭道:“如果薛公子說這兩句是你妙手偶得那也太巧了。大人有所不知,這楹聯內容乃是在下所做詩詞其中一段。”

“嘶...宋公子所做詩詞?”

宋陽這話一說,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那胖掌櫃麵有異色,再次開始對著自家大舅哥眨眼睛。

可...常縣令背後屏風還站著皇宮裏來的貴人,他怎麽敢徇私枉法?

“咳咳...宋公子,既然這是你所做詩詞的其中一段,能否....”

宋陽微微躬身笑道:“自然可以,在下這首詩名為‘月下獨酌’~!還麻煩大人為在下準備紙筆。”

“來人!去取本官的筆墨來!”

聽到宋陽要紙筆,胖掌櫃額頭冷汗都下來了。

這可不能給啊~!如果讓此人寫出詩句其餘部分,那他豈不是坐實了巧取豪奪和誣陷的罪名?

但自家大舅哥為何視線躲閃,就是不理會他的暗示呢?

“大人!草民反對...!”

胖掌櫃再也忍不住了,就要當眾走到堂上去質問這個大舅哥。

可他剛走出幾步,就被兩名捕快用水火棍攔了下來。

“嗯?退下!”

縣令常貴瞪著這個不爭氣的妹夫,大喝了一聲。

胖掌櫃見大舅哥表情嚴肅,似乎沒有一丁點講私情的意思,當下也不敢造次,站回原處。

捕快們按照老爺的意思,在後堂取出紙筆,還抬了一張桌子到大堂上。

小白此刻看著那胖掌櫃慌亂的表情極為解氣。

“公子,讓小白來為你硯墨!”

“有勞小白姑娘了。”

宋陽麵帶微笑,提起毛筆略一沉吟,忽的筆走龍蛇,開始在宣紙上揮毫書寫起來。

宋陽落筆之後,站在他不遠處的薛良便眼神一亮。

他寫的速度極快,以至於寫完之後在場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這...宋公子,寫完了?”

“是的大人,在下的詩詞,寫完了。請大人過目。”

師爺頓了一下,急忙緊跑兩步來到桌旁。

“啊?!這....!”

師爺一對小眼睛瞬間瞪大,注視著宣紙上的字一動不動。

縣太爺常貴心中好奇,竟也走了下來,往那宣紙上看去。

“嘶....妙...妙啊!好字....好詩!真是妙極....!”

聽著縣令常貴站在桌旁自言自語,躲在屏風後的顧淩芳也是心中好奇如貓抓。

“到底寫的什麽?”

她踮起腳尖想要一窺究竟,卻根本無法看到哪怕半個字。

“淩芳,穩重些,隻是一首詩詞罷了。”

寇南霜到底是女皇,氣度不是一般沉穩。

然而就在這時,堂上卻傳來了縣令常貴的聲音。

他在不知不覺間,竟將此詩給念了出來。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靜。

很安靜。

聽得懂的震驚於這首詩詞所營造出的氛圍。

聽不懂的也不敢問,隻覺得這首詩詞很厲害。

“月下獨酌....好一個狂放不羈的淒涼場景...”

剛才還說“隻是一首詩詞罷了”的女皇寇南霜,此刻卻被這首詩直擊內心。

她細細品味這首詩詞,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幅醉酒狂生在夜晚獨飲起舞的畫麵來。

“獨酌...邀月...化作三人...?又歌又舞....時醒時醉....好寂寞....好灑脫....!”

寇南霜口中喃喃低語,還在品味這首詩詞的意境,卻瞧見自己的內閣大學士已經潸然淚下。

“淩芳...注意控製情緒。”

“啊?哦...臣失態了。”

顧淩芳低頭用衣袖擦擦眼角,長出一口氣。

“陛下,這周朝太子不簡單啊。”

“哦?僅從一首詩詞你就斷定此人不簡單?”

顧淩芳輕聲說:“陛下,這周朝太子臣之前也略有耳聞。在他們周朝朝廷私下裏都叫他‘瘋太子’,整日瘋瘋癲癲,甚至被周朝皇帝疏遠。陛下,試問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作出如此神妙的詩詞來?依臣來看...恐怕內情有二。”

寇南霜透過屏風望向大堂,口中輕聲道:“接著說。”

“臣以為,一,此人果真瘋癲,這詩詞隻不過是他從別處聽來的而已。二,這位質子之前的所有負麵評價都是周朝刻意為之,其目的就是為了掩蓋太子的才華,表麵臣服於我大鳳,實則計劃日後徐徐圖之!”

“....那...淩芳你更偏向哪種可能?”

“臣覺得第二種的可能非常之大。這周朝‘瘋太子’....不得不防啊。”

寇南霜聽完顧大學士的分析嘴角微微上提,聲音裏帶著無比自信。

“哦?那朕倒真想看看,這位‘瘋太子’到底有何才華...他隱藏的越深越厲害,朕征服起來才會越有意思...!”

顧淩芳看到自家女皇這副“貓吃老鼠”前的戲虐表情,內心不由為宋陽提前宣判了“死刑”。

大鳳現在的國策是“休養生息”,以至於近期都不可能有什麽大的戰事。

這也導致上慣了戰場的女皇整日無所事事,隻有抽空溜出宮來,以“體察民情”的理由散散心。

現在可好,陛下找到了“樂子”,接下來這質子可有的瞧了。

此刻大堂,恢複過來的縣令常貴口中正讚歎不已。

“好詩!真乃神品!字好詩更好!宋公子,本官佩服啊!

你瞧這短短幾句就將一幅‘月下獨酌圖’描繪的惟妙惟肖!

從表麵上看,此詩中人好象真能自得其樂,可背麵卻充滿著無限的淒涼!

都孤獨到與月和影為伴?甚至連今後的歲月也不可能找到同飲之人!

隻能與月光身影永遠結遊....還約好在天上仙境再見....

自立自破....自破自立....波瀾起伏...渾然天成....真乃傳世之佳作!”

“嗬嗬嗬,拙作而已,大人謬讚了。”

宋陽寵辱不驚,仍舊微笑拱手。

常縣令望著宋陽嘖嘖道:“拙作?如果宋公子這首‘月下獨酌’都是拙作...那麽我大鳳京城豈不是滿地垃圾?宋公子著實是太過謙虛了!”

常縣令依依不舍的將視線從那副字上挪開,這才落在了自家妹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