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拜山
秋風蕭瑟，院子中的桃樹上，花瓣隨著秋風，緩緩落下。
一名健碩的少年，正赤膊在樹下，演練著拳腳。
拳掌所過之處，帶動的勁風，掀起滿地的花瓣，衝天而起。
呼吸間的暴喝，震耳發聵，聲線悠長。
良久，那藏在花瓣中的身影緩緩慢下，印著漫天飄零的花瓣，少年的動作化為平靜，紮馬收工。
透過飄零的花瓣，少年看向前方。
隻見一道儒雅的身影站在屋簷下，眉目威嚴，眼角含笑，靜靜的看著自己。
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少年清脆的嗓音打破院中的祥和。
“大伯！您來啦！”
看著撲到自己懷裏的少年，李乾坤眼中的笑意更濃了，拍了拍李泰然的小腦袋，笑罵道“多大人了，怎麽還是一副沒長大的樣子！”
嘴上這般說著，李乾坤卻是仔細端詳起眼前的侄兒來了。
如今的李泰然已經八歲了，身形看上去卻如同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般健壯。
這讓李乾坤眼中滿是喜悅之色。
聽著李乾坤嘴裏寵溺的話，李泰然不禁有些開始淚目，將腦袋深深的埋在大伯的懷裏，不願離開。
五歲那年，在吃了頓紅燒肉後，李乾坤便狠心的將李泰然送至城中的武館之中。
不曾顧及少年的哀嚎，也沒有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在李泰然的眼中，自己便是被大伯生生賣了！
從剛開始的記恨，到後麵的冷漠，直至最後的和解。
三年時間，李泰然漸漸知道了自家的苦衷。
李家太窮了，根本沒辦法供養出一個武林高手。
別說藥補，便是尋常肉食，也無法滿足李泰然的需求。
也是在一年前，得知大伯為了給自己湊足入門費用，先是服了半年的徭役，更是在館主府上做牛做馬一個月。
這才讓武館同意收自己為學徒。
那一刻，李泰然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意，皆化成了淚水。
那一夜，他抱著枕頭痛哭。
第二天，李泰然眼神不在暗淡，心中不在存有陰霾，隻藏有無限的火熱。
也是那一年，李泰然憑借堅毅的意誌，和無與倫比的天賦。
打敗了武館內所有弟子，成功以不足十歲的年齡，成為武館大師兄。
不僅獲得了不菲的資源，更是經常外出押鏢、走商。
磨練拳腳的同時，賺取銀錢，貼補家用。
即便如此，三年來，許是自己傷透了大伯的心，李乾坤隻是在第二年看過自己一次後，便在不曾來過。
這讓李泰然十分害怕，也十分慌張。
而今天，隨著李乾坤那句寵溺的話蹦出後，李泰然釋然了。
心中的不安盡數散去，隻有滿滿的孺沫之情。
“大伯，您去哪了啊？兩年了，都不曾過來看望泰然！”
聽到侄兒的問話，李乾坤也是眼中泛著精光，語氣輕顫道“泰然，這次你的機緣來啦！大伯找到紫雲所在啦！”
李泰然疑惑的抬頭，看向了一臉興奮的李乾坤，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他也沒問什麽，他知道，自己的大伯從來不會害自己的。
第二天，李乾坤便帶著李泰然收拾收拾後，離開了武館，回到了家中。
在和李二夫婦告別後，二人便踏上了前往青州的道路。
一路跋山涉水，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叔侄二人，終於來到了青州地界，華陽山脈下的清遠城。
這兩年走南闖北，李泰然也對這個世界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自己生長的大地，是為玄黃大陸。
玄黃大陸廣袤無垠，萬國林立，皆為人族統領。
自上古建木從天而降，天神降臨，眷顧四方，賜萬民刀耕火種，安身立命之術。
自此，玄黃大陸，以人族為萬物之靈長。
不過，自人族出了位獨斷萬古的天帝，斬斷了建木，自此，人神永隔。
雖然經常也有天神轉世，但是總的來說，於紅塵中仙蹤難覓。
而杏花村，便是一個夏國內的偏遠山村。
青州，則是夏國的中心地帶。
華陽山脈，更是青州的地標山脈。
李泰然自然有所耳聞。
停步清遠城外，李泰然終於還是好奇的向李乾坤問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乾坤目光灼灼，看向直插雲霄的華陽山山峰，鏗鏘說道“尋仙!”
李泰然一愣，神色有些莫名。
“仙？”
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一個陌生的字語，撥動了李泰然沉寂許久的心田。
李乾坤聲音低沉，肯定的點頭道“是的，仙!”
隨後，轉身死死的抓著李泰然的肩膀。
那巨大的力量，讓練武多年，身體素質強盛的李泰然，都感受到了一絲疼痛。
從迷茫中清醒，看著大伯近在咫尺的麵龐，他感受到了一股希望的力量。
李乾坤注視著侄兒良久，許許說道“然兒，你要知道，咱們李家，上天眷顧！而你更是天生具備仙緣！我們李家是否能夠逍遙世間，便全指望你了！記住！”
李泰然雖然不懂，但還是賣力的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堅毅。
長出口氣，李乾坤不在言語，而是領著李泰然進入城內，找了家酒家落了腳。
晚上，李乾坤和李泰然坐在桌子上，隨著小二兒放下最後一個菜碟，出門後。
李乾坤才默默的說了聲“吃吧！”
李泰然看著滿桌子的肉菜，鼻子吸了吸，臉上滿是不舍。
他知道，這餐飯後，隻怕又要和大伯告別了。
第二天，李乾坤領著李泰然向著華陽山而去。
層層雲梯，盤山而修。
叔侄二人登雲而上，足足一天，才入了華陽山巔。
本以為日落西山，山頂一片漆黑之色。
然而，當登臨山巔時，那幽幽熒光，將山頂之地照耀的一片透亮。
一望無際的雲層上，亭台樓閣，三三兩兩的佇立。
石塊、樹下，偶爾能看到身著素袍的道士，搖頭晃腦，誦讀著經典。
最為神奇的是，鳥獸不絕，蟬鳴絡繹。
仙鶴飛舞，梵音陣陣。
一副仙家景象。
叔侄二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奇景，沉醉在那一片祥和之中。
這時，一個身穿淺黃色八卦道袍的老者緩緩行來。
足下沒入雲霧，身形提拔筆直。
像是被雲霧托來的一般，站至二人身前，老者一甩手中拂塵，打斷了叔侄二人呆愣的神情。
輕聲問道“二位施主為何而來？”
李泰然不曾說話，隻是看向了李乾坤。
李乾坤少了一絲威嚴，脊骨也微微佝僂了下去，看著眼前的老者，低聲道“道長，我帶我侄兒前來，是為求仙。”
老者聞言，颯然一笑，搖頭道“如此，那施主便請回吧，這裏隻有一些修道之人罷了，並非有仙！”
李乾坤心中一動，將李泰然拉至身前，說道“道長您看，這是我的侄兒，他叫李泰然，我叫李乾坤！”
老者眉頭一皺，神情有些不悅，不過還是點頭道“嗯嗯，知道了，如此施主是否離去？畢竟此地乃清靜之地，不得擾亂！”
李乾坤臉上一急，不甘的問道“我查過，這裏就是紫雲！不可能，我侄兒有成仙之資，你怎敢攆我們離去！”
老者臉上的和藹徹底消失，不耐的一揮衣袖。
頓時，一陣狂風席卷而過，李乾坤、李泰然隻覺得眼前一花，隨後便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山腳之下。
李乾坤仰頭看天，死死看著淹沒在雲層中的華陽山巔。
嘴裏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侄兒有成仙之姿，你們怎敢，你們怎敢!”
看著大伯難受的表情，李泰然原本震撼的神情也逐漸消散。
不由得輕聲向大伯安慰道“大伯，不要傷心，他們不要我們，我們去別處就是了！”
其實，李泰然看到世間真有神奇，自然也生出了一絲向往。
但是，他也見不得自己得大伯，受到如此屈辱。
聞言，李乾坤低下頭，看了看李泰然關心得小臉。
神情緩和了許多，拉著李泰然回到了清遠城內，再次尋店家住了下來。
他不會走的，華陽山上，便是紫雲宗！
哪裏才是他侄兒，李泰然證道成仙得地方！
之後的時間裏，李乾坤每日都會領著李泰然拜山！
他們被各種方式扔下華陽山巔。
但是哪怕萬分狼狽，但是第二天，李乾坤總是會拉著李泰然繼續拜山！
一次次的被丟下山門，一次次的踏足山巔。
李泰然心中，也逐漸生出一絲火氣！
看著被扔下山巔後，大伯黯淡的神色。
看著每日清晨，帶領自己踏足雲梯時，大伯那充滿希翼的側臉。
李泰然心中暗暗憋著一口氣，他要加入紫雲宗！
兩年，整整兩年過去了。
這一年，李泰然也來到了十歲。
對比兩年前，李泰然身形更加挺拔了，個頭也竄了不少。
臉上的稚氣褪去了幾分，多了幾抹棱角。
原本就堅毅的眼神，更是蘊含衝霄的意念。
清晨，李乾坤如同往常一般，拉著李泰然的小手，踏上了華陽山脈的雲梯。
於李泰然的堅毅不同。
兩年的時間，李乾坤的眼神多了絲渾濁，腰身也佝僂了不少。
他知道，過了今天，也許他們李家的機緣，便不在存在了。
因為，過了今天，便是李泰然十一歲的生日！
那麽也就是說，與那位老神仙相約的三十年，也隻存這最後一天的機會了。
腳步不似之前那般堅定，甚至時常踩空。
李乾坤的這副慌神的模樣，讓在其身後的李泰然為其抹了把冷汗。
不由自主的說道“大伯，您今天怎麽了？若是身體不舒服，便先回酒家住下，我自己一人上山便是了。”
李乾坤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隻是倔強的繼續向山上行去。
李泰然見勸不動，也就不在出聲，隻是將心神暗暗放在大伯身上。
而此刻。紫雲山巔，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悄無聲息的開啟。
在宗門深處閉關的一位老者，也緩緩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