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北地黑騎（下）
原本安逸祥和的村落，在頃刻間被付之一炬。
隻有那些燒毀的房屋殘骸，還勉強保留著一絲原本的麵貌。
尉遲衛靜靜行走在這些斷壁殘骸中，他聞到了一股屍體燒焦的臭味，其中還有參雜了些許的莫名血腥味。
尉遲衛冰冷威嚴的臉上顯得異常平靜，甚至感覺不出絲毫情感的起伏。
但是，熟悉尉遲衛的人都知道，沒有哪一刻比現在的尉遲衛更加憤怒......
走在尉遲衛身旁的李副將也是一副凝重表情。
整個村落超過兩百口以上的村民，隻剩下十六個人活了下來，除此之外的其餘村民全都遭到了無情屠殺。
不管是男女、婦孺、還是嬰兒，都是一樣的結局......
“李副將，再派幾個人保護生還者前往到距離最近長城處的要塞，好好照料。”
“尉遲將軍，請等一下......”
作為常年追隨在尉遲衛身邊之人，沒有人比李顯更能理解此時尉遲衛想要做什麽。
但與剛正不阿的尉遲衛想比起來，李顯明顯更加冷靜圓滑，“......這，可是下下之策啊。”
李顯想要阻止尉遲衛愚蠢到近乎瘋狂的想法，但是很顯然，尉遲衛並不打算聽他的......
“你說得沒錯，這本來就是下下之策。不過，我們也不能放任他們不管。不是嗎？”
“......這裏是大明的直屬領地，保護周圍百姓是我們明軍的義務。”
“......如果在這裏將幸存者棄之不顧，對大明來說是一大恥辱。”
“......而且也可以想見，那些處心積慮想要找太子麻煩的士族以及其他皇子派係，也絕對會趁機彈劾，更重要的是......”
“將軍！還請三思！”、
李副將極為罕見地打斷了他最敬仰之人的話語，並繼續嚐試勸說道——
“......已經有多名幸存者目擊到北疆蠻族騎兵。因此我們算是達成陛下所下達的第一個任務了。屬下提議，軍隊應該先暫時撤退，在長城山海關一帶做好準備，再執行征繳討伐會比較恰當。”
“我駁回你的提議。”尉遲衛肯定直接地拒絕道。
“尉遲將軍！您應該很清楚，這肯定是個陷阱。村落遭到襲擊的時間，與我們到達這裏的時間未免太過於巧合。這些殘酷的行為，絕對是等我們到來之後才幹的，而且故意沒有趕盡殺絕，這絕對是徹頭徹尾的陷阱。”
李副將聲淚俱下，繼續道——
“生還者並不是因為躲起來而逃過北疆蠻族的毒手，而是敵人故意為之、手下留情才能得以幸存。”
“恐怕......就是為了讓我方派人保護生還者，以便分散兵力的狠毒計謀。”
“尉遲將軍，您該不會明知前麵埋有陷阱，還要繼續追下去吧？”
麵對李副將的質問，尉遲衛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答道——
“......沒錯。”
“您是認真的嗎！尉遲將軍。您確實很強，是大明公認的‘最強的武者’，相信即使是麵對一百個蠻族騎兵，您也可以輕鬆獲得絕對勝利。”
“可是......萬一北疆蠻族散騎之中，有那個女人在的話、那個北疆女戰神，隻要那個女人在敵人的軍隊之中，就算是尉遲將軍您，也是極其危險啊。以目前兵力匱乏的我們一方來看，必定是大敗的結果。所以懇求您還是下令撤退吧。”
“......要知道，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即使犧牲再多的村落，也絕沒有失去將軍您要來得更加慘重！”
尉遲衛隻是靜靜地聆聽，李副將說得相當激動，繼續提議道——
“尉遲將軍，如果您實在不想撤退......那就拋棄餘下的幸存者，讓所有人一起追擊吧。”
“不。”
尉遲衛一雙橫眉微微皺起，冷靜反駁副將道——
“你所說的，或許是最明智的抉擇......但是這麽做就等於是徹底放棄了這群百姓。將這十幾個幸存的村民留在這裏，你覺得他們能夠活命嗎？”
李副將無話可說。
因為他知道，若是留在這裏，他們活命的機會幾乎是微乎其微的。
如果沒有派人保護並將他們護送至安全的場所的話，恐怕幾天內就會喪命。
但即使如此，李顯還是要說......不對，是非說不可。
“......尉遲將軍。這裏最有價值的生命，就是您，也隻有您！您是大明整個北方邊防的核心啊！現在，已經管不了這些村民的性命了。”
尉遲衛雙眼微闔，他非常理解副將的痛苦決定，也悲憤自己無力改變這般兩難的局麵。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答應副將的提議......
“我出身平民，想必你也是一樣吧。”
麵對尉遲衛突然感慨性的話語，李副將有些愣住，但還是恭敬回答道——
“是的。屬下就是因為仰慕將軍您，所以才會投身軍營的。”
“我記得，你好像也是出生在某個北方村落的？”
“是的。所以，尉遲將軍是指......”
“村落裏的生活很不容易，特別是北地，不但要遭受北疆蠻族侵擾，還會時有魔物、妖獸、邪祟的襲擊，經常都要與死為鄰，造成眾多傷亡乃至於屠村的情況，也並不少見，不是嗎？”
“這個......沒錯。”
“在遇到魔物時，如果隻是區區的兵士根本就難以招架。若是沒錢去聘請專門對抗魔物、妖獸的宗門仙師，便隻能低頭靜靜等待魔物一番肆虐之後離開。”
“......是的。”
“那麽，你就不曾期待過嗎？在最需要幫助時，不曾期待那些傳言中的那種俠士，或是擁有實力的上位者出手相助嗎？”
“......若是說沒有期待，想必沒有會信。但是實際上，從來沒有人出手相助過。至少在屬下的村落裏麵，不曾見過。”
“既然如此......那麽，就讓我們來證明事實並不是這樣的。現在，我要去拯救他們！”
副將突然無言以對，他想起了自己兒時對於那種老人故事裏“俠士”的期盼......
“李副將，就讓大明的子民見識一下吧。見識一下，什麽叫明知有危險也願意舍身相救的俠士，什麽叫願意幫助弱者的強者。”
尉遲衛與副將的眼神交會，彼此的無數情感交流。
副將用那即便早已疲倦萬分、但仍然充滿慷慨激昂的語氣回應道——
“......那麽，就讓屬下，帶領軍隊前往吧。可以取代我的人多不勝數，但是沒有人可以取代尉遲將軍！”
“你這叫什麽話！”尉遲衛斥責道：“我過去的話，大家生還並獲取勝利的概率是最高的。李副將，你要知道，我們並非是要去送死，而是去......解救大明的百姓！”
李副將好幾次想要再次開口，但最後都還是選擇了默默閉嘴。
“現在，立刻去挑選護送村民前往長城要塞的兵士吧。”
尉遲衛說著，同時驅使戰馬向另外一方向走去......
“我們，馬上向下一個村落出發！”
......
在極遠處的天際。
那被夕陽染紅的草原上，忽然出現許多人影。
總人數約莫在四十餘人左右，裝備精良，每一人都配備了三匹頂級的戰馬。
那群人就像是幽靈一般，從空無一物的地方緩緩現身。
他們偽裝的手法著實高明，想必一定是使用了某種偽裝法術。
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中，一眼就能看出這群人並非是單純的鏢客或者某些山匪。
他們的外表裝飾完全一致，身穿的衣甲是由特殊金屬與獸皮編製而成，兼具機動性與防禦性。那些施加了法術效能的服裝，防禦效果更勝於全身鐵镘甲。
身後背的皮袋很小，如果上麵沒有附加道家空間係法術的話，看起來實在不像一般部隊會攜帶的背包。
腰係造型特殊，配備數瓶丹藥的皮帶匣子，背上的猩紅披風也散發道法的靈氣。
不管就金錢、時間、精力來說，湊齊這麽多套的頂級裝備也都是絕非易事的。
但即使如此，那群人還是穿戴如此耀眼的裝備，這些足以證明他們的背後有仙門級別的勢力支持。
不過他們的裝備上麵看不到任何代表身份與所屬勢力的標誌。
也就是說他們是必須隱瞞自己身份的非法團隊。
那群人的目光，靜靜看向眼前的廢村。
雖然望著散發血腥味與焦臭的村落，不過眼神當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就像是看著理所當然的景象一般冷血無情。
“......看樣子，是已經逃走了。”
一名北疆將軍打扮的高挑女子，平淡而動人的聲音響起，語氣當中略帶著些許失望。
“這想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完顏將軍......”
渾身裹挾在黑袍之內的男子，用那種沙啞的聲音，繼續向女子說道：“......讓北疆勇士們就這樣、繼續去攻擊其它的村落吧。我們一定會幫你，引誘那隻凶猛的‘野獸’進入陷阱的。”
女子的銳利眼神看著尉遲衛一行人離去的方向。
“若不是我不便出手，又怎會用到你們？”
“......告訴我，他們下一個目標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