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王道
秦川一直靜靜的傾聽著勞埃德的講述。
麵前的這個老者身上有種特殊的魅力，他深藍色的眼睛像海一樣深邃，誠摯而懇切的眼神能讓最暴躁的人安靜下來。
作為前軍方的中校軍官，他不止是在智力上超出普通人，而且所接觸到的事情也不是普通士兵所能知道的。
所以他能理解勞埃德的“話鋒一轉”。畢竟很多高層的決策都是基於很多平民所不了解的信息，而政治的目的就是盡量用一切手段統一人們的思想。
“如果你真的認為地下城的故事就這麽簡單，那就錯了。”勞埃德對愛麗絲笑了下。
他並不討厭雷明頓這個獨生女兒。
雖然愛麗絲有些跋扈和傲慢，但這是生活在上層的年輕人的通病，譬如他的兒子雷諾。
但愛麗絲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除了她那雙能夠透視的眼睛，她聰明，好學，身上永遠有一種對新鮮事物的好奇感。這和那些滿足於豐富食物和溫暖洞穴，整天受激素本能驅使，把生殖活動視為最大自身價值的女孩兒們有著天壤之別。
“難道理查德城主還隱藏了什麽秘密嗎？”愛麗絲微皺眉頭道。
“事實上是這樣的。有些失蹤的探險隊並沒有真的完全和地下城失去聯係。他們發現了更多的有人類存活的地方。隻是，我的祖父把他們帶來的消息雪藏了起來！”勞埃德說完，從他的羊皮封麵的書裏拿出一張手繪地圖來。
“我看看......”愛麗絲一把搶過地圖，在上麵仔細看了一眼，然後表情凝重的把地圖遞給秦川。
地圖上，圍繞著地下城為中心，標識著探險隊員們找到的其他十幾處人類庇護所。上麵赫然有他們上次探險的城市遺跡，還標注著躲在那裏的人員和設備的數量。按照地圖上的標識，地下城的探險隊員們最遠曾到達距離地下城二百公裏的地方。
甚至青年城也赫然在列。
“那當時理查德城主為什麽要隱瞞這些事情？”愛麗絲疑惑的瞪著勞埃德。
“因為他發現了危險的征兆。那些人類庇護所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好，很多幸存者都被地表的水和未被過濾的空氣汙染了。並且，他們的內部也正在發生著地下城曾發生的慘劇！我的祖父並不想讓他們知道這裏，對那些饑餓的失去理智的人來說，我們這裏就是糧倉。而他並不想和他們再發生爭鬥，加劇地下城的內耗。這也是之後很久之後，他都沒有再派出探險隊的原因。”勞埃德幽幽的說。
“嗬，所以，他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但他斷絕了我們所有人的希望，難道我們命中注定非得聽從他的想法，沒有自己的選擇嗎？”愛麗絲聳了聳肩膀，不屑的說。
在她從小從父親那裏接受的教育中，她從來沒有聽過這些事情，但她在骨子裏卻向往著外麵的世界。
這也是她參加獵荒者小隊去尋找物資的原因之一。
“不，我的祖父，乃至我的父親並沒有就此故步自封，他們隻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勞埃德搖搖頭說。
“合適的機會？”愛麗絲不解的看向秦川。
“我猜，他們一直在為地下城的人能出去生活而默默努力著！隻是，他們在沒有確定外麵的世界徹底安全之前，還不想把這些事情公布於眾！”秦川平靜的說。
他從勞埃德的話裏已經大概梳理出了一個脈絡。
隻是，勞埃德在這個時間告訴他這些事情，絕對不是為了訴說自己所受的委屈。
他熱切的看著勞埃德，希望能從這個老人那裏找到答案。
“是的，從我祖父開始，一直到我，七十年來，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重回地麵的想法。但我們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的變化。地下城的絕大多數人已經忘記了地麵上的樣子，他們認為自己想當然的就要生活在這裏，除了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獵荒者和那些通古斯人。”勞埃德的目光變得憂鬱。
“那些通古斯人？”愛麗絲驚訝的尖叫了一聲。
她很難想象，那些被上層居民萬般嫌棄的，生活在最底層的通古斯人會和曆代城主的宏大理想有關。
“在地下城建立之初，通古斯人就承擔了大部分的基礎建設的工作，這也使得他們中有很多能工巧匠。在地下城發生內亂的時候，也因為他們大多在地下礦洞裏生活，而且性格堅韌善於隱忍，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波及。在我祖父治理地下城的時期，他曾和通古斯人的首領達成了一項協議。通古斯人打造重回地麵所必須的機械設備。而他保證通古斯人的安全和食物供應。曆代通古斯人的首領，都會秉承這一約定並保守秘密。這也包括現在的首領雅庫特。”勞埃德語氣凝重的說。
“哦。”愛麗絲飛快的看了秦川一眼，似有所悟。
“也許你覺得我對他們並不公平。那是因為他們的曆史使命已經完成，而我卻看不到重回地麵的希望了！”勞埃德見秦川表情漠然，幽幽的說。因為他已經聽說秦川舍命去救通古斯人的事情。
“嗬，有意思，您一直說為重回地麵做努力，現在又說看不到希望了。”愛麗絲嘲諷的說道。
“嗜人獸的出現讓我感到了外麵世界的危險。我們在地下城生活的太久了，根本沒法對付這種狡猾的生物。一旦被發現，我們會像肥胖的地鼠一般，被狐狸抓去吃掉。而我們的糧食隻夠一半人繼續生活在這裏。如何控製人口，讓地下城維持一個平衡是我最需要解決的事情。所以，那些通古斯人隻能再次承受控製人口的壓力。我隻能讓最強壯的和最聰明的人來延續這裏的生命，而不是任其野蠻生長！”勞埃德揚起頭，對愛麗絲做出了回應。
這個老城主還保有著自己的尊嚴，不允許愛麗絲這樣的小丫頭去否定自己的政策。
“所以，您比我父親要優柔寡斷了許多，我父親直接就決定把他們全都消滅掉了！”愛麗絲冷笑著說。
“不過，我並不關心你或者我父親是如何控製人口的，我隻想知道，您把我們找到這裏來的目的。”接著，她從勞埃德高傲的沉默中也意識到自己扯遠了。
“通古斯人製造的那些機械在哪裏？”這時，秦川沉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