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漢兒不為奴

“把總!”

“傅老哥!”

匕首刺入肉體的聲音,令張虎和眾人頓時發出一陣咆哮。

伴隨著傅正言痛苦地哀嚎聲結束,就隻剩下他沉重的喘氣聲,陳立煌並沒有捅進去多深。

他知道,若是真把傅正言殺了,恐怕現場會發生混戰,支持他的人並不占優。

陳立煌掃視眾人,指向朱慈爝:“殺了大明皇子,並效忠於我,傅正言和張虎可活。”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下邊的朱慈爝極為火大,這陳立煌竟是還有這一手準備。

四周之人,一時間猶豫不定。

但顯然,他們看向朱慈爝的目光中,已是多了幾分不懷好意。

“朱慈爝,怎麽,大勢已定,還不束手就擒!”陳立煌站在台階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我不投韃清,也不將你交給韃清,已是盡了曾作為大明子民最後的本分。”

“逆賊,你讀書多年,更得鄧耀的囑托,現在竟是殘害同袍手足,妄想弑君!”馮士淳挺身而出,將朱慈爝護在身後。

“君?大明已經亡了,再說了,他不過是一個皇子!”陳立煌已是不耐,因為到現在,還沒有張虎和傅正言的人倒戈!

“狂妄!”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慈爝,終於忍不住了,借著被馮士淳擋在身後的當頭,將手弩上弦。

下一瞬,隨著扳機被扣動,弩弦也隨之鬆開,一支帶著血槽的弩箭在陳立煌驚恐的目光中無限放大。

一箭穿心!陳立煌身軀應聲倒下,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些個刀斧手還未反應過來,一直沒有動作的鍾郵終於拉弓了,一箭射出,直接將劫持張虎的那個刀斧手的喉嚨洞穿。

張虎乃是久經戰陣之人,在鄧耀軍中以勇猛著稱。

此時得到解放,撿起地上的斧頭就朝傅正言那邊狂砍而去。

周漣等人,此刻也一躍而上,整個聚義廳外麵,刹那間便亂成了一鍋粥。

朱慈爝在馮士淳和鍾郵的掩護下,來到陳立煌的屍身麵前,將他的頭顱擱下。

旋即被周漣挑在一根棍子上,洪亮的聲音自他口中傳出:“陳立煌已死,大明皇子在此!”

朱慈爝也是跟著連砍了兩人,竟是有些砍不動了,在聽到周漣這話後,亦是扯著嗓子吼道:

“吾乃大明皇子,陳立煌已梟首,對其同黨,孤可既往不咎!”

所有人都知道,混戰都必須停下來,否則一發不可收拾,削弱的隻會是自身的實力。

於是乎,隨著周漣和朱慈爝這麽一喊,其他人也跟著喊了起來。

陳立煌的人數本就不占優,親信也隻是那幾十個刀斧手,如今他一死,再沒人反抗。

一場混亂,就這麽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喘著粗氣,同時麵麵相覷。

在意識到聚義廳外的狼藉後,低落的心情,瞬間湧上眾人心頭。

他們雖各有統屬,但曾經大部分都是同在鄧耀麾下的同袍,卻在這一刻自相殘殺。

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陳立煌為了一己私利,擅作主張毒殺大明皇子,最後甚至準備以武力奪權。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曾都是為了不做亡國奴,而跟著鄧耀抗清,奪回家鄉的領土。

但現在,他們隻能漂泊在海上,有家不能回,難道真的要在海上漂一輩子麽?

短暫的沉默後,在場之人,皆是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之前他們的迷茫,是因為鄧耀被俘殺,他們失去了抗清的領頭人,永曆朝廷的滅亡,更讓他們沒了精神支柱。

但現在,朱慈爝的出現,讓他們不再迷茫了。

整整一夜的跋涉和混亂,讓朱慈爝有些吃不消,這具身體雖然看上去高高瘦瘦的,但實際上有些營養不良。

在放鬆過後,低血糖、貧血的症狀襲來,在吃下馮士淳給糙米粑過後才好了許多。

待站起身來,朱慈爝才發現,眾人都在看著他。

傅正言在張虎等人的攙扶下,來到朱慈爝跟前,虛弱地說道:“我現在這副樣子是沒法主事了,張兄弟一介武夫,這綠鷹島,看來還是得由殿下做主才行。”

以這種形勢掌握綠鷹島,是朱慈爝沒有想到的,但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他看向張虎,以及鍾郵等人:“孤作為朱家子孫,自然是要複興大明的,爾等可願追隨於我?”

“爾等可願追隨孤,驅除韃虜?!”朱慈爝的聲音並不大,卻極為清亮。

聚義廳外,包括張虎、鍾郵等人在內,皆是沉默不語。

片刻後,張虎麵色複雜地說道:“殿下,在場之人,與韃清都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讓咱們打韃子,大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複興大明……”

說到這,張虎又歎了口氣,這才繼續道:“大明在時,咱們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張虎一個大老粗,把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在場之人種,有曾經的小地主,有軍人,還有吏員,更多的是農民。

這些人出身不盡相同,卻都是這個社會底層的組成部分,明末時官府的腐敗,他們皆是受傷害最深的那批人。

換句話說,韃清和大明,對他們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隻是換了個壓迫他們的官府而已。

隻不過相比起韃清,大明還在規矩之內,讓他們這些人能苟活於世,而韃清則是外來的強盜。

抗清,是為求活,而不是為了什麽國家、民族大義,更不是為了複興老朱家的江山。

“大明再不濟,也是咱們漢兒的江山,但韃清不同,那是異族。”

朱慈爝冷聲道:“爾等可知,三百年以前,我們漢兒就被奴役過,被劃作第四等人,連士人在韃子的奴隸麵前,都得低三下四,這才有了太祖皇帝驅除韃虜一事。”

“韃子在揚州,在嘉定,在雷州的所作所為,便是將我漢兒當做豬狗一般屠戮,當做牛馬一般奴役,這也是爾等抗清之緣由所在。”

“但光是殺幾個韃子,從而苟活於世,那不叫抗清,唯有把韃子徹底趕出華夏大地,重建我漢兒江山,方能真正地過上爾等想要過得生活,我等漢兒,方才能擺脫被韃子奴役的命運!”

“大明,可不隻是我老朱家的大明,亦是天下漢兒共同的大明!”

借著聚義廳外的營火,朱慈爝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說出了自己的心生:“孤不僅是朱家人,也和爾等一樣,是華夏漢兒,我等漢兒,豈能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