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君無戲言

皇城內,朱元璋正準備在郭寧妃的寢宮安歇。

卻在這時,有太監的聲音傳來道:“陛下,句容知縣許思,有奏上報!”

郭寧妃聞言不悅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沒看陛下已經準備就寢了麽?”

倒是朱元璋一聽是許思的折子,趕緊道:“是我吩咐,但凡許思上奏,一定要第一時間給俺過目,怨不得他等!”

“陛下!”

郭寧妃幽怨道:“你這好不容易過來一趟,不如今夜就別再理會那些公務,安心歇息?”

朱元璋嘿嘿道:“安心歇息也不是不行,不過此折,估計跟你親孫子有關——寧妃你確定你不想聽聽是什麽事?”

“跟輝兒有關?”

一聽這話,郭寧妃頓時正了神色,讓太監趕緊送進來。

“蓄庫之壩,發徭一萬便能半年建成,簡直是天方夜譚!””

在旁看完奏折內容,郭寧妃沒好氣道:“輝兒年幼有此提議也就罷了,可陛下你經常跟妾身提起許思,想來也該是一方賢臣,可沒想到他居然也跟著輝兒一起起哄,簡直胡鬧!”

要正常情況,朱元璋怕也覺得許思是不是腦子昏頭了,才會相信朱肇輝半年就能築成水壩一事。

但聯係到朱肇輝拒絕封地,拿上好王莊換藍玉船山貧瘠封地。

走之前還給郭寧妃寫了不同的兩封信之後,朱元璋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畢竟朱肇輝不傻。

要一件事他是意氣用事信口開河,還有可能。

但這些天,他所有的是卻樁樁件件,全都如此……

要說都在信口開河,怎麽也說不過去。

當然了,最讓朱元璋覺得自己還是該寧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物的,還是許思在奏折中提到的關於那水壩的尺寸。

長裏許,高十丈!

雖然具體沒提多厚,但既然能用來蓄庫容水,其強度比之金陵城牆,應該隻強不弱。

建成如此水壩,從頭開始居然都隻需要半年——這要是真的,要用在現在讓他頭疼不已的金陵城牆的修築之上……

那不是得節省現今城牆十數萬人十數年之功?

光是想想,朱元璋便意動不已,畢竟那可意味著至少能節約數百萬兩銀子啊!

“陛下,你就光想著銀子!”

郭寧妃沒好氣的道:“這擺明了就是不可能之事,陛下你要答應,萬一輝兒到時無法完成,那不是……”

“他要完不成才好呢!”

“畢竟俺現在是抓心撓肝的想收拾他卻找不到機會!”

“他要不能完成,俺到時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拾他出氣了!”

心裏這般想著,但麵上朱元璋卻是不為所動,冷哼道:“寧妃你別忘了,肇輝雖然是你孫兒,卻同樣是俺老朱的孫子——你難道就對老朱的孫子這麽沒信心麽?”

“……”

郭寧妃無語的盯著朱元璋,心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不可能瞞過郭寧妃的朱元璋便幹笑幾聲,語重心長的勸道:“我承認我是對這孽障不爽久矣,不過同時,我也是真心希望他所言如此大壩半年完工的確能行,畢竟你特知道若真如此,那對於我大明意味著什麽……

所以我向你保證,萬一這孽障即便真的是信口開河,但隻要辦法有半點可取之處,朕也最多小小訓斥一番,絕對不會重責於他,這總行了吧?”

“君無戲言!”

“朕,一言九鼎!”

翌日,早朝。

在聽文武百官匯報了各種事務,以及北伐軍進程等等相關,確定沒有什麽別的事之後。

朱元璋這才將朱肇輝提議發徭一萬的事說了出來。

“魯王提議?”

一聽是朱肇輝提議發徭,胡惟庸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表示朱肇輝提議發徭,肯定是為了修築王莊。

要一般藩王修築王府發徭也就罷了。

畢竟其王府所在,大多邊關。

築城也可為守邊所用。

但魯王府就在句容,金陵之旁。

金陵諸軍拱衛,安全無虞。

在這種情況下發徭築城,除勞民傷財之外,可謂毫無益處。

“若真是為王府發徭,那麽無需左相提醒,朕都會第一個反對!”

朱元璋笑眯眯的道:“不過魯王此次提議發徭,可絕非為王府,而是為了船山之地灌溉所需,提議發徭築壩蓄庫!”

看著朱元璋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胡惟庸一時語塞。

唯有陳寧接茬,表示築壩蓄庫雖是好事,但終歸工程浩大。

且船山所在,現在小半數皆為魯王王莊所在。

魯王提議發徭,怕未必全為百姓,難逃為王莊利益考慮的嫌疑。

因一己私利,便勞師動眾,實在欠妥,希望朱元璋能慎重考慮。

“若真需要數萬窮數年之功……”

“那麽不勞陳禦使提醒,朕也會第一個反對!”

朱元璋道:“朕之所以提起此事,乃是因為那孽障說他有辦法,能將此壩於半年築成……”

“金陵城牆發徭十五萬,距今已十年,所建成城牆也不過二十餘裏,年不過兩裏許!,”

“他長裏許,高十丈的水壩,發徭萬人,便可半年築成?”

眾人聞言,紛紛表示不可能,希望朱元璋千萬別聽朱肇輝信口開河。

“朕也擔心他信口開河,可他言之鑿鑿!”

朱元璋道:“所以朕怕萬一那孽障說的是真的,朕要不答應,豈不是讓那孽障本可以造福天下之功,盡皆埋沒麽?”

聽到這話,別說是一般官員,便是胡惟庸陳寧等都不敢在過多說了。

畢竟他們也很清楚,萬一朱肇輝真能做到,那意味著什麽。

不過雖然不再反對,卻也沒有人支持。

朱元璋不得不將目光看向湯和道:“湯愛卿,你以為如何?”

最近些年,除了經常私下表忠心之外,湯和已經很少在朝堂表達什麽意見了。

但此刻朱元璋已經點了他的名。

再加上朱肇輝還是他外孫。

湯和不得不硬著頭皮道:“魯王雖然年幼,但從上次獻藥一事可以看出,其絕非什麽信口開河之輩,所以臣以為,陛下該可放膽,讓其一試!”

“放膽一試,說的輕巧!”

“信國公現在可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胡惟庸冷哼道:“發徭一萬,每日靡費至少數千兩白銀,萬一此事不成,那就是數萬十數萬兩白銀……這麽大的損失,信國公你承擔得起這個責任麽?”

要一般情況,湯和也就縮了。

但現在有朱元璋撐腰。

再加上胡惟庸步步緊逼,湯和也是來了脾氣,脖子一梗道:“十數萬兩白銀的損失是不小,可要是魯王真能成功,所帶來的利益又何止數萬十數萬兩白銀能夠衡量——既然左相如此肯定魯王無法完成,不知左相敢不敢與湯某打上一賭?”

“此等大壩半年築成,絕無可能!”

“既然國公你都敢賭,我胡惟庸又有何不敢?”

胡惟庸冷哼道:“不知國公你想怎麽個賭法?”

“簡單!”

湯和道:“如若能成,此次發徭靡費,由左相你負責,如果不能,一應損失,我信國公府一力承擔,如何?”

發徭一萬,人吃馬嚼,一天少說也得一千多兩銀子。

半年下來,那可就是十幾萬兩啊!

聽到這話,胡惟庸麵皮抽搐,心說姓湯的,你特麽至於玩的這麽大麽?

但看到湯和那一臉你敢還是不敢,朱元璋在旁眼光灼灼的模樣。

胡惟庸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有何不敢!”

“既然如此,朕就幫你等做個見證!”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半年之後,咱們且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