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PUA
韓青黛看著王逸柯，她從王逸柯的表情判斷出，王逸柯也許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否則，他不會如此感同身受，而且還悲傷至極。
王逸柯道：“現在猜測錢飛鴻是因為無法償還債務自殺，但是，我覺得這件事與易嘉月有關係。”
韓青黛道：“的確，隻要看到轉賬記錄，任何人都知道。可問題在於，錢飛鴻的確是自殺的，並非是易嘉月將他謀殺，這是事實。”
王逸柯看著韓青黛，認真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易嘉月教唆錢飛鴻去自殺呢？”
韓青黛不想刺激到王逸柯，因為她很清楚現在王逸柯因為情緒問題都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師哥，在法律上，教唆他人自殺過程中，自殺者的行為往往起決定作用，所以，就以往的案件來看，通常都是從寬處罰。另外，如果教唆行為人的行為不算積極，作用不大，主觀願望出於善意，就不以犯罪論處。”
王逸柯很激動：“但是，易嘉月親口承認她讓錢飛鴻去死。”
韓青黛繼續道：“這個在法律上不好界定，全世界每天都有無數人說讓某某人去死，是不是那些人都有罪？就算被叫去死的人真的死了，那這個人是不是就殺人了？而且，如何界定這個人的行為不算積極，主觀願望是否出於善意？”
王逸柯滿臉的絕望，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對不起，我有些失控了，我不應該這樣。我隻是不理解，為什麽錢飛鴻會不顧一切，連妻兒都不管？”
韓青黛道：“易嘉月很漂亮吧？”
王逸柯不屑道：“濃妝豔抹的，反正對我沒有吸引力，不過呢，如果倒回去十年，易嘉月肯定是仙女級別的。”
韓青黛道：“你看，這不就是問題所在嗎？無論男人女人，都是顏值動物，首先看的就是臉，如果一個人長得漂亮，再有些手段，如果再會一些什麽話語術，很可怕的。”
聽到話語術這個詞，王逸柯想到了什麽：“就是現在網上說的PUA？”
韓青黛道：“之前有個廣為人知的案子，某男在婚戀網上認識了一個女人，女人從男人那裏得到了很多錢和房產，後來男人自殺了，都說男人是被女人PUA才自殺的，但是案件如何定性還沒有結論。”韓青黛說完，見王逸柯沉默著，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章柳案，我打算繼續調查她的那個劇本殺朋友圈，我還是堅持之前的推測，這個凶手不是一般人。”
王逸柯緩緩點頭：“那我繼續調查章柳的社會關係，雙管齊下。”
韓青黛問：“舒佩的家庭關係和社會關係呢？”
王逸柯道：“等報告出來，匯總後再告訴你。”
“行，那我先走了，”韓青黛走了兩步又停下，“師哥，專注案件本身，不要代入太多的私人情感。”
王逸柯隻是勉強笑笑，待韓青黛走遠，他將目光收回後，眼前卻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個畫麵——一個女孩兒站在樓頂邊緣，右手拿著美工刀，左手手臂已被鮮血染紅。王逸柯上前試圖讓女孩兒冷靜一點，但女孩兒卻是哭泣著哀求王逸柯幫她把拋棄自己的男友找回來。
“哥哥，你幫幫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幫我把他找回來，我不能沒有他，我什麽都給他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求求你了。”
“我懷了他的孩子，醫生說是宮外孕，要做手術，我不敢告訴我爸媽，求求你了，幫我把他找回來，求求你了，你是執法人員，他會聽你的，求求你了。”
王逸柯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雖然他現在絕不會在那個女孩兒麵前提及這件事。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會那麽壞？
王逸柯緩過神，拿出手機給老婆撥過去：“喂，老婆，你在幹嘛？沒事，我就是想你了。”
上午八點半，在偵查總隊還在開專案會的同時，桑落收拾好一切準備出門去見舒佩。朱律一如往常看著桑落收拾打扮自己，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桑落從穿衣鏡中看著朱律：“你這種笑容，在表情學中屬於皮笑肉不笑，這種人喜歡阿諛奉承，對待比自己強的人特別卑微，而對待比自己弱的人則永遠是趾高氣昂，這類人笑容中都藏著不良企圖。”
朱律揚眉一笑，沒說什麽。
桑落又道：“單眉上揚，說明這個人對聆聽對象所說的話，所闡述的觀點或是所做的事情表示不理解，心中有疑惑。”
朱律指著桑落道：“這次說對了，我真的很疑惑，你怎麽突然就對舒佩變得主動了？”
桑落解釋道：“前期的鋪墊差不多了，可以按設計的步驟進行了，不過唯一的變數就是鬼手圖案，我必須得搞清楚那是怎麽回事。”
朱律問：“你在懷疑舒佩和凶手有關係？而凶手在針對我們？”說著，朱律從桑落的背包中拿出那本《川西秘聞》，“所以，你今天故意帶上這本小說。”
桑落隻是“嗯”了一聲，然後拿了車鑰匙出門。他今天的裝扮與昨天不一樣，沒有那麽儒雅，風衣換成了夾克，手表也換成了運動款，因此昨天的保時捷也沒開，換成了阿斯頓馬丁。當然，這些都是他故意而為，就是為了給舒佩看。
朱律走到門口問正在換鞋的桑落：“今晚回來嗎？”
“當然，”桑落看著朱律，“我下午還要去見易嘉月。”
朱律皺眉道：“忙得過來嗎？”
桑落換好鞋站直道：“要不你去？”
朱律立即道：“我不會逢場作戲。”
桑落卻是忽然話鋒一轉：“如果我早一點，也許，那個男人就不會死了。”
朱律走近桑落，嚴肅道：“他的死和你沒關係，別攬到自己身上。”
桑落眼神垂下：“我走了。”
桑落出門關門，舒緩了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走向電梯，對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練習著微笑，爭取笑得更加自然。
桑落還在商場停車場內找車位的時候，舒佩就已經到了商場內約定的地點，還在猜測桑落為何會選在商場內？雖然桑落說是買衣服。很快，桑落一路小跑到舒佩跟前，微喘道：“不好意思，車位太難找了。”
舒佩道：“沒事，我也沒等多久，走吧。”
桑落見舒佩臉上沒笑容，便問：“你不高興？”
舒佩道：“還沒找到新工作，有點著急。”
桑落遲疑著，而舒佩也沉默了，同時也在用餘光瞟他。
走了好一會兒，桑落才道：“你會使用文檔吧？”
舒佩道：“還好，你怎麽問這個？”
桑落站定：“要不，你給我當助理？”
舒佩等的就是這句話，她之前說自己沒找到工作著急也是這個目的。
舒佩看著桑落：“助理？幹什麽的？”
桑落卻不往下說，反問：“你之前不是想為我工作嗎？怎麽？現在不願意了？”
舒佩沉默了一會兒道：“之前的確想過，但是，後來我又想了想，我連你到底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
的確，桑落從未清晰的告訴過舒佩自己是做什麽的，隻是告訴舒佩自己的職業是金融理財方麵，但實際上桑落的金融理財也隻是個人行為，不算職業。舒佩也急於想搞清楚桑落到底是做什麽的。
桑落繼續往前走：“其實，嚴格意義上而言，我應該是一個經紀人。”
舒佩很詫異：“經紀人？明星經紀人？”
桑落搖頭：“等你到我這裏工作，我再告訴你。”
桑落的話顯然勾起了舒佩的好奇心，舒佩在思考，桑落說的話是真的嗎？還是說他一直在撒謊？舒佩自然沒有那個本事，沒有那個渠道可以查到關於桑落的背景，她嚐試過在互聯網上搜索桑落，出來的卻是“桑落酒”，與桑落本人毫無關係，再者，桑姓本來就罕見，如果桑落是個很出名的人，在互聯網上肯定會留下痕跡的。
桑落之所以那麽說，就是為了讓舒佩產生好奇和懷疑，特別是在懷疑的驅使下得到那份真相，才能讓桑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變得合情合理，而且還能讓舒佩產生出原來桑落願意和我見麵是因為這件事的念頭，而產生這個念頭的同時，會讓舒佩懷疑桑落對自己是否真的存在感情。這就是桑落為自己和舒佩交往中故意設計的波折，如果太順利，反而無法建立桑落所要的感情橋梁。
接下來的事，讓舒佩有些意外，桑落的確和她一起買衣服了，卻是給舒佩買的，而且那些衣服的價格都是舒佩平日內不敢去想的，最重要的是，桑落在購買付錢這個過程中沒有絲毫的遲疑和猶豫，這讓舒佩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舒服，潛意識裏又覺得，昨晚自己耍的那個小手段似乎產生了效果。
買完衣服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兩人正在樓上逛著商量著去哪兒吃中飯的時候，看到前麵一家新開的餐館門口圍了不少人，本著看熱鬧的心態兩人便湊上前去。讓舒佩沒想到的是，當她走進去後，就看到了正在門口做直播的張雲竹，而那些圍觀的人自然也是衝著張雲竹去的，其中很多是張雲竹的粉絲，還有一些純粹是被張雲竹的臉和身材所吸引的，要知道在這個美顏時代，像張雲竹這種自然美女實屬罕見。
站在舒佩身後的桑落則是不發一語，就站在那裏看著，這就是他今天要來商場的原因。昨天桑落在劇本殺店用智能眼鏡拍下了林檎電腦屏幕上的聯係方式後，便想辦法調查了一圈舒佩身邊那幾個劇本殺朋友，最後鎖定了張雲竹，因為張雲竹也算是個公眾人物，能輕而易舉找到她的直播間，巧合的是，昨晚大半夜還在直播的張雲竹告訴粉絲，今天她要探店，而且是第一次參加探店這種活動。
網紅探店雖然已經常見，但實際上不怎麽受商家的待見，效果一般不好，最重要的是大部分所謂的網紅都是去蹭吃蹭喝的。張雲竹去探店還要告訴粉絲，說白了自然是與商家聯手展開的活動。桑落選擇來這裏，就是為了假裝偶遇張雲竹，看看舒佩會有什麽反應。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舒佩將張雲竹介紹給桑落認識，但這個可能性極低。因為舒佩內心並不自信，不會將張雲竹這種美女介紹給桑落這種多金帥哥認識。其次的結果是舒佩不會介紹他們認識，但會告訴桑落關於張雲竹是她的朋友，借口張雲竹在直播不好打擾不上前打招呼。
最壞的結果則是舒佩裝作完全不認識，與桑落看一會兒便離開。
就桑落對舒佩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最後一種，那他為什麽還要堅持製造這場偶遇？也是為了之後的鋪墊，他很清楚的知道，舒佩沒有其他的朋友圈，舒佩在有了他這樣的男友並且在感情穩固後，肯定會帶給朋友們顯擺。等到那時候，這場他製造的偶遇，就會成為他與張雲竹之間的一個話題。
果然，舒佩看了一會兒便轉身要與桑落離開，就在此時，有人卻是叫住了舒佩：“舒小姐。”
舒佩一愣，順著聲音卻是看到了韓青黛，而韓青黛和桑落也自然注意到了對方，兩人昨天才在劇本殺店見過麵，韓青黛對桑落英俊的外表自然有很深的印象，而桑落也從昨天韓青黛和林檎的對話判斷出她執法人員的身份，隻不過，桑落並不知道今天韓青黛和張雲竹竟然約在這裏見麵。
這種看似情理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事情，好像是書寫命運的神精心安排的一個環節，推搡著眾人朝著藏有真相的深淵前進。
舒佩卻顯得很不自然，但現在貿然離開又不妥當，隻得在擠出人群後與桑落走向韓青黛。
韓青黛開口便道：“你是來看張雲竹直播的？”
舒佩這下顯得更不自然了，下意識瞟了一眼身旁的桑落：“不是，我逛商場偶然遇到的。”
韓青黛自然也好奇桑落的身份，為何昨天看到的男人今天會出現在舒佩身旁，不過，瞬時間韓青黛想起了舒佩死都不願意說出身份的那個介紹她去易嘉月那裏的朋友，難不成就是這個男人？
所以，韓青黛故意問：“你男朋友？”
舒佩還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時候，桑落卻是主動伸手：“你好，我叫桑落。”
舒佩聞言有些詫異，沒想到桑落會這麽說，也順勢介紹道：“這是韓警官，負責調查章柳的案子。”
桑落點頭：“韓警官好。”
韓青黛也笑道：“你好，桑先生。”
雖然看似簡單的對話，但實際上桑落確認了韓青黛的身份，韓青黛也明白了桑落是誰，但不確定桑落是否就是舒佩口中所說的朋友，不過，既然是舒佩的男友，為什麽昨天要去劇本殺店？再者，她之前詢問舒佩本人也好，乃至於唐秋櫻和藍桉，都沒有說舒佩還有個男友。
舒佩又道：“韓警官，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了，您忙著。”
韓青黛也不追問什麽：“再見。”
舒佩和桑落轉身離開，舒佩看似平靜，但步伐都變得有些亂，感覺上有些慌不擇路。韓青黛則是站在人群後方注視著兩人，發現兩人雖然並排前進，但他們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沒有牽手的親密舉動，看起來並不像是情侶關係，至少不是熱戀。
這個桑落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