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親(下)

李斯之前從未踏入過位於臨淄城西南的王城,盡管他求學的稷下學宮與王城相鄰,那座王城給他的感覺卻仿佛浮在空中一般虛無飄渺。王城建立在臨淄地勢最高的坡地之上,這樣的建造形式使王城外的所有人在注視它時都隻能采取仰視的角度,如同仰視著他們至高無上的君主。

王城四麵圍繞著護城河,東西南北各有一座青銅大門,三軌寬,高九雉,分別刻四象之形:北門玄武,東門蒼龍,南門朱雀,西門白虎。除這四座大門之外,王城的西南側還有一個裹鐵木製的小門,門素麵無紋,一軌寬。

小門外有一條道路直通向稷下學宮。但凡齊王有事召對,稷下先生們就會乘坐著車馬從那條道路快速進入王城。威王宣王在位期間,穿梭在道路上的車馬隊伍絡繹不絕,車轂彼此相撞,入宮之門常開不閉。湣王之後,盛況一度衰絕,而自襄王起又有所恢複。

當今的齊王仍會時時宣召稷下先生入宮谘詢。與湣王之前不同的是,王城的西南小門常閉不開,隻有派遣稷下的使者出宮或者稷下先生入宮才會短暫地開啟。因此作為稷下生的李斯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從學宮南麵的直道進入王城。

他尚未拜師荀子門下時,常常在學宮內的一座山丘上眺望王城,尤其是王城內製高點的桓公台。桓公台上曾建有齊國最宏大壯美的宮殿麟趾宮,可惜毀於戰火。如今的宮殿是在原來的次殿基礎上擴建而來,規模比桓公台小了很多。不過,依舊是金碧輝煌不輸奢華。

一大早,秦國使者的車隊從位於臨淄大城的驛館出發,一路向南穿過大城南麵的鹿門,出城後轉向西麵,朝著王城的方向行駛。

按照禮製,朝覲的大臣和外國使節必須要從王城的南門進入,秦國使者的車隊也不例外。

王城南麵的城門也被稱之庫門,是由南向北進入王城的第一道城門。宮廷宿衛日夜守護在城門邊,每一個進入城門的人都經過了他們嚴格的檢查。

與一般的入宮人員相比,秦國使者的車隊在庫門處停留的時間稍長。因為隨行馬車上所載的奇珍異寶太多,而一一開箱查驗花費了不少的時間。所幸使節思維周到縝密,已經預想到了這種情況,出發前預留出了足夠的時間,故隊伍沒有誤期的擔憂,一切井然有序。

待所有的檢查完畢,隊伍穿過庫門,便是一個廣闊的大庭,足以容納萬人。在視線的盡頭有兩座重簷建築,左為宗廟,右為社稷。兩座建築之間佇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五層大台,每層高五仞,大台之上便是齊王宮的正殿,為外朝的中心,是舉行新君登基、凱旋獻俘等重大典禮和儀式的地方。

凡大朝時,前往正殿的文武大臣由高台東西兩側的斜道台階拾階而上。

高台正對著大庭的中軸線上還有一道石階,隻有登基的新君和大婚典禮時新後才能由此而上。

麵對齊國巍峨的宮殿,車隊最前方拉著馬的車夫從剛才開始就半張著嘴四處張望,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懈怠自己的工作。

他拉著馬繼續往前,整個秦國使者的車隊跟著他穿過整個大庭,在最北邊的駐馬橋停了下來,從這裏開始所有人都要下馬步行。

秦國使者李斯首先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隨後下車的是近侍張覓,他的手中抱著一個長方形的雕花木箱,兩人一前一後在齊宮人的帶領下走上朱紅色的駐馬橋,車隊的其餘隨從則由另外的宮人指引,馬車滿載著贈送齊王室的禮品,從另一條道路直接前往齊宮的府庫。

李斯一邊走一邊暗暗驚歎於齊王宮的規模。不知道耗費多少人力財力修築起來的高台建築,居然隻是天下一方諸侯的居住之所。

那麽天子呢?

統治著整個大地的天子又該居於怎樣的“天宮”之中?

而那位天子現在又在何方?

李斯俯視著高台之下的廣闊大地,一時思緒萬千。他和張覓剛從高台東側的斜道拾階而上,到達頂端已是氣喘籲籲,體力不濟。在斜道的出口,建有專供人休息的棲鸞閣,李斯張覓二人便在這裏稍做休息。

棲鸞閣不止一處,在西邊的斜道出口也同樣有一處,東西遙遙相對。東棲鸞閣的視野開闊,從閣內往外望去,東北方的臨淄大城盡在眼底,城中道路如綢,行人如蟻。

李斯是第一次這樣俯視臨淄城的景色。在稷下時,即使是站在學宮最高的山丘之上,向下也隻能看見學宮的一角,而站在那裏,臨淄的王城永遠是仰視的存在。而現在,那個無數次仰視的王城就真真實實地在他的腳下。

站在高處的景致,果然是無比怡人。

棲鸞閣中一位年約弱冠的年輕人被高處的景致所深深吸引。那個時候,年輕人再一次深切地看清楚自己的目標——他想要俯瞰的將不僅僅是這座臨淄城,而是整個遼闊的大地。

歇息片刻,秦國使者主仆二人出棲鸞閣,順著閣道繞過外朝的正殿,在王城的第二道大門雉門外經過第二番宿衛檢查後,進入了雉門。通過那道門,便是王城治朝的範圍,治朝的大殿是君主常朝和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除此之外,散布在治朝範圍的各處建築,大部分是中央官署辦公治事之所。

李斯二人由宮人帶領,匆匆從東側廊道而過,穿過第三道大門路門,進入前朝最後的一部分燕朝的範圍。燕朝中央的大殿叫做路寢,是君主與近臣宗族議事的地方,同時也是接待外國使節,舉行禮賓活動和宴飲的地方。作為秦國使節的李斯,原本是要在此處覲見齊王,不過他改變了計劃,打算先去見另外一個人。

在路寢東北方一個叫做延慶殿的地方,當時尚籍籍無名的李斯,在這一天麵見了齊國的太後,一個被後世史家稱之為君王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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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城燕朝之後,是後妃們居住的寢。按照禮治,她們不應該出現在前朝的範圍內。然而君王後是個例外。她不僅參與政事,在燕朝的大殿路寢的東北方,還有一座專屬於她的治事之所——延慶殿。

延慶殿是一座廡殿式單簷建築,規模不大,僅路寢的四分之一。佇立在一層夯土台基之上,台基四麵有版築的四季山水圖案,台上台下有兩座木質的飛陛相連,如同兩道飛虹跨於雲間。屋簷上懸掛著鳳鳥形青銅鈴,梁柱皆施以彩繪,與四周莊嚴肅穆的建築相比,多了一份女子似的嫵媚。

當今齊王田建登基之時,年紀尚輕,由其母君王後代為主持大政。她聰慧果敢,執政有方,為各國所敬重。如今齊王雖已親政,然自覺治國經驗不足,仍懇請母後的繼續輔助,故燕朝中仍保留著太後的延慶殿。不過即使是兒子的請求,太後似乎並不願意再過多參與政事,隻因為她在各國之中威望隆重,偶爾還會在延慶殿接見外國使節,其中大多是以私敘舊,不涉國政。

這次秦國使節以進獻禮物的名義求見,若婉拒則有失大國之體,君王後以齊秦皆為大國,禮儀邦交,舉重若輕,故而允見。而在允見的同時,太後提出了一個條件:不談國事。

李斯自然答應下來。

李斯張覓二人進入延慶殿,隻見一位美麗的婦人端坐在上位,她儀態尊貴,氣質高雅,看起來似乎隻有三十餘歲,但眉目間有超越其美麗容貌的成熟穩重。

一番慣常的外交辭令之後,李斯令張覓呈上了進獻的禮物。

打開精美的雕花木箱,裏麵是一件絕世的珍寶——以千狐之絨費三年之工而成的狐白裘。

太後撫摸著麵前這件連王室華服也為之黯然失色的珍寶,悠悠道:

“孟嚐君之狐白裘,果然舉世無雙。”

“太後果然好眼力!”

從展開那件狐白裘到現在,太後的眼中,絲毫不見起伏波瀾,仿佛無風的湖麵,明鏡止水。

太後收回撫摸狐白裘的手,望著座下年輕的秦國使節,態度不卑不亢。

“婦無才無德,尊使送如此重禮,婦受之有愧。”言下有拒絕之意。

“‘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之?’狐白裘本是齊人之物,今複歸於齊人,太後又有何愧?”

“兩國之交,禮尚往來。尊使送如此重禮,婦受之有愁。不知將以何物返贈秦?”

“太後又有何愁?太後隻需將玉連環贈與小臣,小臣自可回秦複命。”

當初齊國新王登基,君王後剛開始處理政事,秦國派遣使節送給太後一套用整塊玉石雕琢而成的玉連環請太後解開,想以此辱太後。太後將玉連環遍示群臣,而群臣皆不知解環之法。太後遂引椎將玉連環當眾擊碎,並謝秦使曰“謹以解矣。”此事之後,國內外不敢為亂。

如今李斯以玉連環作回複,君王後聞言眼中竟第一次有了笑意。她再度將眼前的秦使細細打量,越發覺得此人非比尋常。

“況且小臣獻寶不是為了太後一人,太後不必推辭。”

“哦?”太後聽秦使一說,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尊使忘記了嗎?此間不談國事。”

“非國事,乃太後家事。狐白裘之所以珍貴,一在世間僅此一件,二在其禦寒有奇效,披之可臥冰而酣睡。小臣為楚人,遊學稷下,居於臨淄,聽聞太史大人年事已高,患畏寒之症,冬日甚是難熬。太後可將此寶獻與太史大人。”

李斯口中的太史大人即是君王後的父親,太史敫。與他國幾位主政的太後相比,齊國君王後的經曆最為傳奇。

她與先王齊襄王的結合,一不是父母之命,二不是媒妁之言,而是在民間私定終身。齊魯之地,崇儒尊師,禮儀教化,有周之遺風。因為這個緣故,太史敫與君王後斷絕父女關係,永不相見。但即使如此,君王後並沒有因此而廢人子之禮。噓寒問暖,吃穿用度,每每差遣宮人勤相問候,不曾有絲毫怠慢。由此齊國人對太後愈加敬重。

見太後不語,李斯繼續說道:

“太後乃一國之母,齊國百姓之表率,太後以孝事親,則齊國百姓皆以孝事親。子曰‘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百姓近仁,則齊距王道就不遠了。因此小臣獻寶不是為了太後一人,亦不是為了太史大人一人,而是為了齊國千萬人,臣再拜,希望太後不要再推辭。”說完,李斯俯首拜伏於地。

“尊使這一番言語,婦若不受,反倒是婦之罪過了。請起吧。”

李斯從寬大的袖子中抬起頭來。一切如他所預想那般順利地發展著。

然而坐於一側的張覓卻並不那麽想。他拘謹地跪坐著,身體僵直,兩隻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指關節泛著白色。誰都看得出來,他非常緊張。延慶殿中的宮人或許以為他是因為沒見到什麽世麵而緊張吧,他胡亂揣測著他人的想法,稍微走了一會兒神,意識再重新回到身體,他們的那位使者大人不知什麽時候竟和齊國的太後仿佛故人一般閑聊了起來。

剛才因為走神而暫時忘卻的緊張感頓時又冒了出來。

寶已獻了,到這個時候,卻連借糧二字還尚未出口。

他頓時覺得口渴,直直地看著麵前的食案。那食案上盛放著一杯清酒,配著一碟用魚肉製成的醢,是剛才太後吩咐宮人上的。顧不得是否失禮,他端起耳杯,仿佛要借酒消解什麽似的,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尊使方才道遊學稷下,在齊國幾年?”

“兩年有餘。”

另一邊,兩人談得正酣。

“其間可曾回過家鄉?”

“未曾。”

“想必家中父母甚是思念吧?”

李斯搖頭。

“不會,有幼弟在。”

“尊使為家中長子?”

“是。”

“婦不解,幼子在身側與思念遠方大兒有何幹係?”

“小臣父母愛幼弟甚於小臣,因此小臣知父母不會思念小臣。父母偏愛幼子,這是人之常情。小臣沒有什麽怨言。”

因為這一句話,一直麵容和悅的太後眉心微蹙,似乎並不認同李斯的說法。

“母愛子,乃人之天性,不分長幼。婦有兩子,不管哪一子不在身邊,婦皆牽腸掛肚,食不知味。”

李斯聞言,突然沉默不語,卻拿起食案上的耳杯抿了一小口,眼睛卻始終沒有看向太後。

太後知道秦使心中另有想法,隻是礙於她太後的身份沒有直言。她是一個敢作敢當的女人,並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委婉,所以她開口直接解決了秦使顧慮的問題。

“尊使似乎別有異議,隻管直言,婦絕不會怪罪。”

見太後說得誠懇,李斯這才言道:

“小臣竊以為太後愛幼子安成君甚於齊王。太後之幼子尚未成年時,太後賜爵位,賞封邑,使他身份高貴而生活優越。

“安成君成年之後,按禮應出京、就封邑。而太後念封邑遙遠,不忍分別,在臨淄最繁華的地段為其建宅邸,使安成君能長留京城。

“太後愛幼子之心,情真意切。而太後之長子齊王,將處於身死國破的危險境地,而太後卻不聞不問。故小臣知太後愛幼子甚於大兒。”

“!”

太後心中一驚,別有深意地看了李斯一眼。她的雙眉比剛才蹙得更緊,一隻手不自覺地撫到了胸口上。

“齊王身在宮中,宿衛日夜值守,安於泰山。尊使何出此言?!”

年輕的秦使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此間不談國事,是小臣應允了太後的。”

“噫~齊王吾子,非國事,此乃婦之家事。”

而太後這句話,正是李斯要等的。

他攏了攏寬大的衣袖,正色道:

“齊國建稷下學宮,為學術中心,恩澤惠於天下之士子。小臣求學稷下,雜學各家,又拜在荀子門下,此仰仗於先王複興學宮。雖今日為秦使,甘為之驅馳千裏,實為報齊國之恩。

“小臣素聞太後賢。湣王之時,樂毅伐齊,臨淄城破,宗廟被毀,百姓流離失所,東海之濱,唯莒與即墨二城未破。先王蒙難逃亡至莒,隱姓埋名在太後家中為仆,太後慧眼,以為非常人而竊衣食之。後先王得以複國。

“太後親曆國難,想必比小臣更清楚戰爭之害。”

太後點了點頭。

“湣王時,南製楚,北滅宋,卻強秦,摧三晉,三十六年而稱帝,卻最終身死國破,太後可知其中緣故?”

“恃強而驕。”

“太後所言甚是。然小臣想到另外四個字,可為太後補益之。”李斯停頓了一下,“小臣的四個字即恃強而貪。湣王之敗,在於貪圖天下之霸權,與各國爭,雖得一時之利,卻招致了長久的怨恨。哪有不敗亡的道理?”

見太後點頭表示讚同他的觀點,李斯趁此機會進一步遊說。

“小臣此番出使秦國,馬車尚未駛入臨淄城,趙之使節已入宮覲見齊王。待小臣之車剛駛入臨淄城,就聽聞齊王欲借糧與趙。

“趙為何缺糧,因四十萬大軍與秦相持於長平。秦趙為何戰於長平,因趙王貪圖上黨郡十七城之利。

“原本乃秦韓之間的戰爭,卻因趙王貪圖無故之利而使趙國陷入巨大的危險境地之中。如今,深陷泥潭的趙國效仿當日韓之馮亭,故技重施,欲將秦國矛頭轉嫁於無關的齊國之上。趙國為了使齊國同意借糧,定會承諾以城池交換,而齊王若貪圖利益,那麽湣王那樣的禍患恐怕會再度降臨到齊國。”

一直在李斯後側傾聽兩人談話的張覓,仍是僵硬著身子,聽到李斯終於說到借糧的問題上,他如獲大赦般,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氣。

“小臣敢問太後,今日之齊國,與湣王時期之齊國,孰強?”

“自是湣王時更強。”

“小臣再問,今日之秦國,與湣王時期之燕國,孰強?”

“秦遠勝於燕。”

“以昔日齊之強,尤敗於燕。而以今日之齊與秦戰,太後料勝算幾何?”

太後無言,隻搖了搖頭。

“太後為齊王之母,何忍齊王有如先王一般的遭遇;太後為一國之母,何忍齊國百姓承受兵燹之苦。太後仁慧慈孝,若以仁義忠孝立國,棄貪佞爭鬥之心,修於王道,何愁不四海來服?”

此言一出,太後動容,她起身走到秦使麵前,竟屈尊降貴,躬身向李斯一拜。

“卿一言,救吾母子!若齊國千萬百姓能免於戰火,蓋卿之功。”

李斯知道,到此一步,趙國的借糧之路,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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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使節的馬車剛剛駛離了王城的庫門,張覓便迫不及待地向年輕的使節問道:

“大人三言兩語之間,便說服了太後,小人實在佩服。不過僅僅說服了太後,尚不知能否說服齊王?”

李斯隨意地倚坐在車廂壁上,聽到張覓的話,他輕輕地笑了笑。

“我說過,人類的欲望很簡單,不為利,則為名。卑者,易為利所惑;貴者,易為名所累。齊國尊儒,君王後以孝事父,雖父不認女,女卻不能不認父。當今齊王為太後親子,亦不敢背負不孝之名吧?

“況且太後主政齊國多年,如今表麵上還政於齊王,實際在齊廷中仍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故太後之意,即齊王之意。明日我們再覲見齊王,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說完,似乎是有些累了,微微闔上了雙眼,側頭朝著車窗外。

張覓見狀亦不再追問些什麽。他默默地注視著年輕使節柔和的側臉,終於明白丞相初見麵即如此重用他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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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年輕的秦使與齊國君王後的見麵,並沒有被後世史家所記載下來。當時的人,包括當事人,或許都沒有想到這次短暫的見麵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力,它改變了整個曆史的進程。

始,君王後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史記·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