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席

四更時分,天色尚在一片蒙昧未明的時候,齊國王城的西南門悄悄開了一條縫兒,緊接著一輛馬車疾馳而出,使者懷揣著齊王的信件,焦急地催促著禦車手。齊國王城西南門隻有一條大道,通向稷下學宮的南門。兩者之間距離不足三裏,是一條王城與學宮的直通快道。不久,馬車駛入了學宮的南門,停在了一座雙層歇山頂琉璃脊建築前。使者從車上下來,通報了門人,卻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由門人領著從右麵的偏門進入了後院。半個時辰之後,使者走了出來,又迅速地登上了馬車。禦手揚鞭一揮,兩匹馬甩開蹄子奮力奔跑起來,沿著原路返回齊王宮。

清晨的學宮,並沒有因為早前的事件而變得不同尋常。學子們向往常一樣早起、盥洗、奔忙於各家各派的學堂之間。

在學宮的南邊,最顯眼的是一座雙層歇山頂建築,坐西朝東,底層麵闊七間進深兩間,開闊的建築空間足以容納百人。此時此刻,這裏已經匯集了不少學子,有人端坐席上溫書,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喧嘩。李斯閉著眼睛倚在最角落的門柱上,不知是閉目養神,還是單純地困覺。

“李斯,怎麽一人在這兒?”

他睜開眼睛,看到對方便立刻起身行了一個禮。

“馬兄早。時候尚早,先生未到,小弟便在此補眠。”

來人正是馬適,他身穿一身紅色絹製深衣,腰係五彩絲線香囊,光彩奪目,與市場中粗布麻衣的形象截然不同。這才是邯鄲大商人之子的真正派頭。

馬適側頭瞥了一眼遠處喧鬧的同窗們,明白李斯隻是不想混在那一群人之間。他本來比李斯略高一點,因為站在廊前的一層台階之下,現在反而要稍微仰頭才能與李斯四目相對。馬適是北方人,在他的印象中,南方的楚人大都是比較矮小的,所以第一次見到李斯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到李斯是楚國人。況且,李斯說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兒楚國的口音,竟然是標準的齊國臨淄方言,這讓馬適很是驚異。

“怎麽樣,我這位舍友可是非同一般吧,他的齊國話全是到這兒才學的!”那時候,李斯才剛入稷下二十日,毛淵在介紹李斯的時候語氣簡直像炫耀某樣家珍。

此時此刻,兩人站在雙層歇山頂建築的前廊角落,這棟建築是一座學堂,底層是先生向學生授課的地方,二層是藏書閣,閣樓的門楣之上,掛著一方牌匾,上書“天韜地略”四個字。以學堂建築為中心,四周還分布著一些小的懸山頂建築,以及回廊、亭台、祭堂等,形成一個小的建築群,這裏便是稷下學宮中兵家一派的講學區域。

“稷下的兵家在人數上雖然比不上儒家,但是要論建功立業則是有為之士的首選,李斯要不要留在兵家?”馬適試探性地問道。

“小弟愚鈍不堪,兵家狡詐,變幻莫測,恐怕費勁心力也未必能觸及皮毛。”

聽李斯這麽說,馬適即刻明白他是不願意拜師兵家了。

諸子百家,每一門授課隻需聽取二十日便能掌握其精要,這也是馬適從毛淵那裏聽說的,當時他聽到這句話時根本就沒有放到心上。他跟李斯沒有什麽深交,僅有的幾次見麵隻是互相點頭致意,然後客套地寒暄幾句的程度。他與毛淵雖然來往比較密切,但自到市場任習生以來,日日忙碌,倒是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過了。盡管如此,他還是聽到了一些關於毛淵的傳言——最近在稷下傳得沸沸揚揚的宋相子的競射。

據說,毛淵在連矢的競射中打敗了號稱稷下第一射手的齊國公子田成,這對馬適來說是一個意外的消息。當然,馬適並不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贏,而是他深知毛淵在箭術方麵的實力——連矢的話十箭大概能確保射中八箭吧。雖然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但是馬適很清楚,這與公子成的實力相比還是存在差距。

抱著疑問,他特意打探了比賽的詳細情況,了解到其中的一段小插曲——被一位白衣青年打斷的決賽,以及最後那場意外的大風。不可思議的是,在了解到相關的一切之後,馬適的心中冒出一個強烈的想法:那場競射或許並非表麵上那麽簡單,而李斯是參與其中的!不過,他並不是十分確信自己的這個想法。在市集上偶遇李斯之後,他趁機建議李斯來聽兵家的授課,其實是想確定一下李斯是不是正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樣,天縱奇才?

現在,李斯將拜師兵家的可能回絕得委婉而又毫無餘地。馬適不得不承認,他看不透麵前這個楚國人。盡管李斯的年紀比他還要小幾歲,城府卻不似一個少年人。正當他考慮是否要繼續試探對方的時候,學堂那邊有人大聲叫嚷起來,“先生來啦,先生來啦!”

於是,兩人間早晨的寒暄就這樣結束了。兵家的弟子們在極短的時間內排列在學堂兩側,恭恭敬敬地迎接老師的到來。

從兵家走出來的人,後來大都成了叱吒戰場的將軍統帥,在李斯之前的想象中,兵家的先生即使不是毛淵一般的高大武人,也應該是像馬適那樣光彩奪目的人物。而事實上,他確實給李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卻是與李斯的想象截然相反的。

那是一位圓滾滾的胖老頭兒。他的肚子仿佛臨淄的冶鐵作坊裏鼓滿了風的皮囊,碩大的腦袋就像是被直接安放到了身體上,完全看不出兩者之間還有脖子的存在,身高不足六尺,腰有十圍之粗。可想而知,這樣的身材要坐在席上授課一定是極其不便的。所以兵家的講堂上,先生的主位放置的不是尋常的竹席,而是一方齊王禦賜的金絲錦線座榻。據說,齊王有事召對的時候,不是宣他入宮覲見,而是特意派遣使者前去谘詢,可見恩寵之重。

兵家先生孫啟在兩位侍從的攙扶下從後院緩步走入講堂,然後在上位的座榻上坐下。學子們則是在向先生鞠躬行禮之後才分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馬適是兵家首席弟子,坐在最前列的左位。李斯是沒有入門兵家的“外生”,坐在最後麵的末席。

今天是李斯在兵家學習的第一天。按照李斯的想法,這日的授課大抵也不過是講授兵法布陣之類。然而,孫啟出乎意料地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方布帛,“這是天未亮前從王宮裏傳來的消息,在座各位不妨看一下。”說著讓身邊的侍從將布帛遞給了最前列的馬適。

馬適接過布帛剛看了兩行,心下一沉,便迅速將剩下的內容瀏覽一遍,麵上絲毫不露聲色,又將布帛傳給了右位的師兄。位列次席之位的木鄣比馬適年長十四歲,在兵家弟子中是最年長的一位,齊國即墨人,讀完布帛後雖極力表現得平靜,然難掩眼中憤恨之色。布帛依次在學子間傳遞,最後傳到了李斯的手中。

如果不是關係重大,不會連夜就送到兵家。李斯這麽想著,將帛書的內容看完,果然不出所料,是一條來自邊境的消息。

“鄄城大夫武陽辛橫征暴斂、貪贓枉法,當地盜賊蜂起,民不聊生。又逢入春以來久旱不雨餓殍遍地,而武陽辛苛政愈甚,終致民變。武陽辛自知死罪難免,逃亡燕國。賊首趁機作亂,鼓動百姓,旬日之內,聚集數萬之眾,攻克鄰近阿城,殺死郡守,沿著濟水而下,浩浩****,望臨淄而來。一時舉國震動,齊王派遣大將梁臾率軍前往鎮壓。這是七天前的事情,想必在座有不少人還曾親眼目睹大軍離城。如今前方戰事未決,臨淄路邊掀起的塵土還沒有散去,北方邊境卻又起紛爭。”

孫啟說到這裏,將麵前眾位弟子掃視了一遍,講堂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凝重。

原來帛書上的內容是前線斥候傳來的緊急軍情。一支燕國的軍隊竟然繞開了齊國駐紮在邊境的重兵,突然出現在齊國的境內,河間的守軍猝不及防,已經於三日前被攻破。日前燕國的大軍士氣高昂,正朝著臨淄日夜兼程,估計不久就會兵臨城下。

“一定是武陽辛這位狗賊!如果不是他將齊國邊境的駐軍情況泄露給燕國,燕國的軍隊怎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齊國境內,偷襲河間?”

木鄣猛地從坐席上站了起來,他緊握著雙拳,滿麵怒容。

“木師兄說得有道理。當年樂毅進攻齊國,是在齊湣王殺忠臣狐咺、陳舉,國中天怒人怨之時;如今燕國軍隊深入敵境而不懼,顯然是知道鄄城的內亂才趁機出兵的。”發言的是名叫張繆的衛國人,他是木鄣的好友,同樣也是住在上寮的兵家弟子。

“有什麽奇怪的,燕國人不是向來喜歡做趁人之危的事情嗎?”座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先前燕王噲禪讓國家給宰相子之,子之當政三年,燕國大亂。齊國趁虛而入,攻陷燕國首都,將子之剁成肉醬,殺死燕王噲,摧毀祖先宗廟,掠奪金銀財寶,屠殺百姓,使燕國幾近亡國。燕王噲的兒子燕昭王背負國仇家恨,複國後勵精圖治,招賢納士,使樂毅伐齊,一雪前恥。如此看來的話,最擅長做趁人之危的事情的應該是齊國人吧?”李儋不無譏諷地說道。

“你說什麽!”

木鄣氣憤得想衝過去與他理論,幸好被張繆及時拉住了。李儋似乎並不把木鄣放在眼裏,隻在自己的座上冷笑。

木鄣與李儋不和,在兵家弟子中是眾所周知的。樂毅伐齊,隻有兩座城市沒有攻破。一是莒城,另外一座就是即墨。在二十年前那場著名的即墨守衛戰中,木鄣的父親和長兄都死在燕軍的劍下。所以木鄣仇恨燕國人,而李儋偏偏是一個燕國人。基於稷下學宮不論國籍、不論出身的宗旨,盡管齊國和燕國兩個國家之間有世仇,在稷下求學的燕國人並不在少數。隻是進入兵家的唯有李儋一人而已。

李儋拜入兵家尚不滿一年,住在中寮,他性格孤高,獨來獨往。木鄣在私下提到李儋的時候常常用“燕國奸細”來稱謂他。而李儋也毫不示弱,用“齊東野人”來還以顏色。

“木鄣,如果你真的為齊國著想的話,不如想一下如何化解齊國眼下的危機吧。”兵家先生適時地提醒他最年長的弟子。雖然木鄣跟隨他的時間最久,然而論兵法謀略,他不及馬適,故居次席之位。但若論忠勇伉直,無有二人。因為這樣的性格,在兵家弟子中,他是最有號召力的一人。也因為這樣的性格,行為舉止又顯得幾分魯莽。孫啟就曾經評價他是“兵家門下的子路也”。

原先怒視著李儋的人,在孫啟開口之後,立刻變成了一副恭敬的模樣,先是朝著孫啟低頭施禮,然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臨淄城守備空虛,不足以抵抗燕國大軍。齊國的帶甲之士號稱百萬,其中大部分都駐防在與燕國、趙國、楚國交接的地區以及重要關隘,要從這些地方調兵恐怕已經來不及了。眾位弟子,有何良策?”

“燕軍顯然是知道臨淄先前已出兵鄄城,淄城守軍不多才偷襲齊國。現在梁臾的軍隊已經開出臨淄,先鋒還沒有與前方亂軍交兵。不如急令梁臾回師,燕軍看到齊國大軍回還,一定會迅速撤兵。至於鄄城之亂,本是百姓不堪武陽辛的苛政而反,隻是被盜賊利用,讓他們認為是齊王的過錯。亂軍人數雖多,其實是一群烏合之眾,令高唐、畫邑兩城的軍隊先行抵擋爭取時間,隻要燕國撤兵,再派出大軍擊殺賊首,讓一位有威信的大臣前去撫慰百姓,旦夕之間,齊王便可高枕無憂。”

木鄣首先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木師兄的意思是先處理外憂再處理內患是吧?梁臾的大軍本是去平息鄄城的暴亂的,兩軍即將交鋒之際突然回撤,反而會助長對方士氣,使事態更加嚴重。忽略星星之火,不迅速將它澆滅的話,那星火就有可能乘著風勢達到燎原的程度。盜蹠不過魯國一個賊寇,可是他所掀起的暴亂卻席卷了多個國家,使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諸侯國無不望風披靡,膽戰心驚。盜蹠作為賊寇的決心,連孔子都無法說服。所以不能不重視鄄城的動亂。鄄城之亂是因,燕國入侵是果,假如分不清因果,會有滅國的危險。我認為梁臾的軍隊應該按照原計劃迅速平息內亂。一旦‘因’消失了,‘果’也就沒有存在的理由了。到那時候,燕國自然會撤兵。”

說出反對意見的正是李儋。

李儋將師兄二字講得響亮,隻是這聲稱呼裏含著似有似無的譏諷。他的話表麵看起來是在反駁木鄣,實際上卻是和木鄣的目的一致——為齊國解圍。從身份上來說,他的的確確是一位燕國人,但這並不代表他要處處為燕國的利益著想。

自周室衰微以來,天下士子奔走四方,誰能給予自己施展才華的最大舞台就為誰效力,故衛國人吳起為魏國鎮守河西,鄭國人申不害為韓國變法,魏國人張儀為秦國連橫六國,良禽擇木而棲是這個時代的普遍價值觀。

李儋一直認為木鄣對齊國的忠有些過於狹隘,尤其是木鄣針對他隻是因為他是燕國人這一點,他覺得尤其可笑。他沒有必要為燕國辯解,但是也不會默默忍受木鄣對燕國人的偏見。

“哼,可能梁臾的軍隊還沒有解決鄄城之亂臨淄城就已經被燕國攻破了,那才是滅國的危險吧!”

木鄣甩了甩袖子,臉上全是對李儋的質疑和不信任。

“當年即墨孤城,麵臨的形勢比現在要危急百倍。然而全城軍民奮起抵抗,使樂毅大軍圍城三年毫無進展,最終才得以反守為攻,一舉複國。木師兄是即墨人,想必比我更清楚。如今燕國的軍隊比不上那時強大,而臨淄城的城牆比即墨堅固,糧草比即墨充足,人民七萬戶,王侯將相,人才眾多,難道說齊國的首都還不如東邊的一座小城嗎?”

“不然。你眼中隻看到齊國燕國,卻沒有看到四周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樂毅伐齊,聯合了韓趙魏秦四個國家,每個國家都對齊國這塊肥肉垂涎欲滴。楚國本來出兵援助齊國,後來卻為了瓜分齊國偷偷與燕國結盟,以至於齊湣王被楚大將淖齒所殺。一旦臨淄被圍的消息傳到他國,或者燕國采取外交手段與他國結盟,其他各國覺得有利可圖,一定會合縱攻齊。到那時候,即使梁臾順利平息了鄄城的內亂也於事無補了。兵貴神速,戰機轉瞬即逝,我認為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讓梁臾速速回師,使燕國越快撤兵越好。”

“木師兄的理由正好也是我的理由!一旦錯過了時機,內亂若是越演越烈,其他國家就會像燕國趁機而入一樣,蜂擁而至。到那時候,齊國解決內部的問題已經應接不暇,怎麽還會有餘力去抵抗他國的攻擊?齊國淪為六國俎案上待宰的羔羊指日可待!”

兩人在堂上針鋒相對,毫不相讓。兵家的弟子們逐漸分成了兩派,各自支持木鄣和李儋。一時之間,竟是勢均力敵難分高下。

馬適沒有參與這場激烈的爭論,他埋頭翻看著案上的兵書,仿佛一個局外人,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馬師弟,不知你有何高見?”一群人中,唯有張繆注意到了馬適的沉默,在一片嘈雜中他猛地抬高了嗓音,突然向這位兵家的首席弟子發問。

經他這麽一問,本來爭論不休的講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馬適的身上。

馬適頭也不抬,眼睛仍舊停留在竹簡上,嘴裏很是隨意地說了一句,“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

……

顯然這樣的回答出乎眾人的意料。尤其是張繆自己,他見馬適鎮定自若的樣子原以為馬適心中或有什麽妙計,於是第一反應便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師弟的意思確實是讓我們坐以待斃,等死呢!”木鄣雙手環臂,一臉不屑。他向來心直口快,不滿從來都是掛在臉上。

“師兄什麽時候開始學起老子的無為了?”李儋說話仍舊是帶著一貫的譏諷。

“馬師弟,你今天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或是患了風邪?”

張繆關切地問道,他是個溫和寬厚的人,在最年輕的那幫兵家弟子眼中,他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兄長。

馬適將手上的竹簡卷了起來,似乎決定不再置身事外,他站起身麵對著張繆。

“師兄多慮了,適身體並沒有任何不適。隻是,馬適覺得既然先生知道燕國已經撤兵,又何必讓學生來出主意呢?”馬適仍舊是麵朝著張繆,毫不意外地,他在張繆的眼中看到了錯愕的神情。

兵家先生孫啟肥胖的身體發出呼哧呼哧的笑聲,“馬適,毫無根據妄加揣測可是兵家大忌!”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最為嚴厲的警告。

“如果要證據的話,相信不久之後就會從齊王宮傳來消息吧,先生不也是在等著這個消息嗎?”

馬適毫不客氣地反問他的老師。一直以來,他對先生的恭敬遠遠不及木鄣,而孫啟顯然對這位得意弟子的行徑並不介意。

“咱們又不是繁文縟節的儒家,要那麽多禮節幹什麽?”當木鄣略有微詞的時候,孫啟曾這樣回答他。

但這一次,孫啟似乎是生氣了,他示意兩個侍從將他扶起,徑直從學堂的後門出去了,那裏是專供他起居休息的後院。

“那麽,我還是坐下來等燕國撤兵的消息吧。”待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馬適拍拍兩手坐回了席上,留下一大幫兵家弟子麵麵相覷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