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想山上無想寺
無想山下,湯宗四人來到一座竹屋前,玄武道,“爹,我就住在這裏。”
這竹屋四周和屋頂用竹子壘成,上麵蓋上寬大的樹葉,簡陋的讓湯宗都心痛不已,眼中又是淚花閃現,“玄武......你就住在這裏?”
“嗯。”這個二十多歲的漢子點頭,“沒事爹,我之前和師傅住在山上,一年前師傅要我下山給百姓診病,我嫌上山下山麻煩,索性就在這裏搭了一間竹屋。”
他說完攙扶著湯宗走了進去。
點上蠟燭,湯宗看去,這竹屋裏麵到處都是曬幹的藥草,堆滿四周,隻留下中間一塊草席露出來,連個放桌子的地方都沒有。
玄武立刻著手忙活著往外搬藥材,車在行放下熟銅棍幫忙。
湯宗沒有動,看著這破舊的草屋和忙碌的兒子,眼中含滿淚水,覺得這幾年來虧待了他。
紀綱皺著眉頭上前,“湯大人,咱們今夜就住在這裏?”
他有些嫌棄。
湯宗不回頭,“紀千戶要是覺得住不下去,大可以自己去溧水縣城。”
“這可是你說的。”紀綱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猶豫都不帶猶豫的,立刻轉身,上馬直奔溧水縣城去了。
等玄武和車在行搬完藥材,打掃幹淨草席,要請湯宗坐下時,湯宗卻是內疚地看著玄武,三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兒子是這樣生活的。
“玄武,要不,你跟爹回京城吧?”湯宗道。
玄武搖搖頭,扶他坐在草席上,“爹,三年前,你要我離開京師,現在你讓我去,我都不會去,師傅說了,行醫就是行心,隻有了解了人間疾苦,摒棄了浮沉紛擾,醫術才能出神入化。”
湯宗一怔,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你師傅真的還好嗎?”
“好,他一直在無想寺,我每個月會去看他幾次,爹,你找我師傅?”
“嗯。”湯宗點頭。
“那幸虧爹爹今日來了,若是再晚上三兩日,怕是就見不上孩兒和師傅了。”
“哦?”湯宗奇怪,“這卻是為什麽?”
“師傅聽聞北京順天府發生了鼠疫,要帶我去診治受苦的百姓。”說完指了指剛搬出草屋的草藥,“這些就是給此行準備的。”
“你要去順天府?!”湯宗聽完再也把持不住了,“不行,絕對不行,那裏太危險了。”
去北京,那和玩命有什麽區別?縱然湯宗再清高,知道自己兒子要去那裏,也是激動起來。
“爹,孩兒已經大了,這件事您就不用操心了。”玄武笑著勸慰道。
湯宗老臉一拉,“你還知道你大了?這幾年可曾有相中過的女子?我和你娘可為這事操碎了心。”
“爹——”玄武笑了笑,“人常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是沒有成婚,可兄長玄文已經成婚,兒子也有了,我現在隻想行醫問藥,無所他求,師傅不是也一輩子沒有娶妻嗎?”
湯宗聞言更是不滿了,“你師傅那個老家夥,自己想出家,卻還要帶上我兒子!當年我就不該將你托付給他!”
“爹。”玄武急忙道,“這可跟師傅無關。”
湯宗不允,“其他事爹可以答應,唯獨這個絕對不行,明天你就跟爹回京師,你娘已經給你物色了好幾戶人家的姑娘。”
“爹,明天我不去,等從順天府回來,我再去看娘。”
“......”
兩人正說著,草屋外又響起馬的嘶鳴聲。
紀綱罵罵咧咧走了進來,“媽的,溧水縣守城的守將死活不給老子開門,等回了京師,非要給他好看。”
說罷直接往門口的草席上一躺。
湯宗三人相視一笑,又說了會話,這才躺下睡覺。
第二天早上,玄武和車在行一起將草藥又搬回草屋,防止下雨淋濕,而紀綱卻隻在一邊看著,動也沒動。
堂堂原錦衣衛指揮使,能幹這活?
無想山雖不比其他山高,但騎馬上去肯定不現實,四人將馬匹拴在草屋旁水草豐潤之地,便開始徒步爬山。
湯宗年紀大,身體也弱,上山對他確實是個挑戰,車在行和玄武左右攙扶著在前,紀綱一人在後。
一路景致盎然,鳥語花香。
四人在崇山峻嶺間一步步向上爬,但臨近中午,天氣越來越熱,隻得走一陣歇一陣,湯宗更是大口喘氣,汗流浹背。
午時將過,他們在一座高峰前駐足。
這座山峰鬱鬱蔥蔥,綠樹成蔭,卻唯獨中間一塊光禿禿,提滿了名家字跡。
這是無想山著名的摩崖石刻。
“石似我心空。”湯宗隨意念了其中一句,怔怔出神。
紀綱卻是嗤之以鼻,“你們這些文人也是真是,閑的沒事幹,天天在山上寫字,浪費工夫不說,還破壞周遭景色。”
他牢騷兩句,上前走在了前頭。
玄武看著前麵的紀綱,問湯宗道,“爹,他到底是誰呀?”
“他是原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現在是上前所千戶。”湯宗道。
紀綱聞言回頭,惡狠狠道,“那都是你爹害的,我早晚要找補回來!”
玄武這就不滿了,立刻怒目相向,“我爹是滿朝皆知的清官,你被降職肯定是你自己的原因,休要找我爹,有本事衝我來。”
紀綱凶狠的眼睛盯著他,微微眯了眯,右手摸向了繡春刀刀柄。
“你想幹什麽?!”車在行嚇了一跳,右手也趕忙抓向了背後的熟銅棍。
湯宗向前一步,怒斥道,“紀綱,來的時候你可答應什麽都聽我的,怎麽?現在想對我兒子動手了?”
“懶得理你!”紀綱最終沒有動手,對玄武說了這麽一句轉身繼續爬山。
湯宗鬆了一口氣,對玄武道,“他以前是錦衣衛的頭頭,皇上身前的紅人,你沉住氣,不要招惹他,我們走吧。”
“嗯。”玄武點頭,剛才紀綱的那雙眼睛也是讓他有些後怕,“爹,過了這座山就能看到無想寺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四人終於來到了峰頂,一覽眾山小,這裏已經是無想山的最高峰了。
下方,一座古刹伴隨著一汪湖水出現在群山之間,寺廟不大,卻很應景,就好似湛藍的天空中出現了一掛彩虹,引人矚目卻又理所當然。
香煙嫋嫋,佛音陣陣。鍾聲傳來,讓人心靜如水,似乎感覺這炎熱的天氣似乎都涼爽了許多。
這就是無想寺,自六朝中期建造,至永樂時已經一千餘年了,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千年古刹。
“走,我們下去!”湯宗道。
四人下山,前往無想寺。
到了寺門前,朱紅的佛字大門之上,一塊曆盡滄桑的匾額上寫著“無想禪寺”四個字。
兩邊有兩幅對聯,內聯寫的是“萬法本空有,世事終無想”。
外聯則是“無想才知無想樂,禪思方悟禪思苦”。
湯宗駐足,默念這兩幅對聯,忍不住感歎道,“無想,無想,無所他想,境由心生,念由心起,好名字啊。”
說話聲驚動了裏麵的僧人,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僧走了出來,看到最前麵的湯宗,雙手合十,“施主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