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毒物
“哎呀——”
紀綱伸了伸懶腰,“湯大人,累了一天了,飯都是將就吃的,既然擺弄完了,咱們這就回吧。”
說完當先就又要先走。
“站住!”湯宗又將他叫住。
紀綱這次確實火大了,“湯大人,你用人也不是這樣用的,你把我紀綱當什麽了?皇上都沒有這樣用過我?”
湯宗冷笑,“我問你,這四麵佛的身體怎麽就六隻手臂,其他兩臂呢?”
紀綱一愣,“什麽六臂兩臂?這不全在這呢嗎?”他說完反應過來,“哦~湯大人,你是想冤枉好人哪,想誣陷我偷證物?!”
“你偷沒偷本官不知道,總之這四麵佛現在少了兩臂,而且自從它炸開,所有東西就一直在你錦衣衛!”湯宗冷聲道。
車在行插嘴,“大人,鑰匙還在他身上。”
“我知道。”湯宗止住車在行,不讓他說話,看向紀綱,“紀千戶,本官希望你解釋清楚。”
紀綱頂嘴,“湯大人,你可別誣陷我,當時這四麵佛炸開時,身體還沒有露出來,你怎麽就知道他有八臂?他就不能是六臂嗎?”
“哼!”湯宗冷哼一聲,看向地上擺放整齊的殘件,“四麵佛本是天竺大梵天王,在他們那裏,大梵天乃是創造天地之神、眾生之父,掌握人間榮華富貴,具備崇高法力。他有四麵、八耳、八臂、八手,一手持令旗,代表萬能法力;一手持佛經,代表智慧;一手持法螺,代表賜福;一手持明輪,代表消災降魔;一手持權仗,代表至上成就;一手持水壺,代表有求必應;一手持念珠,代表輪回;一手持接胸手印,代表庇佑。現在令旗、佛經、法螺、明輪、權杖、水壺都有了,唯獨缺了念珠和接胸手印以及手臂,這不是少了是什麽?!”
紀綱聞言,眼神閃爍,他也沒想到,湯宗能知道這麽多,但要他承認東西在錦衣衛證物房丟了,他哪裏能認?
“這我哪裏知道,說不定......說不定暹羅國王造這尊四麵佛的時候,金子不夠了,隻能造六臂,湯大人,你可不要誣陷好人哪。”
車在行此時上前,“好哇,難怪你一直阻攔我們拆開他,原來......”
湯宗又攔住他,看向紀綱,“紀千戶,暹羅尚佛,就是再缺金子,哪怕做小點,也不會幹這種事情,我提醒你,這尊證物可不是普通證物,隻是暫時放在錦衣衛證物房,將來結案之後,肯定是要搬去皇宮禦用監的,是重新修複還是融鑄金條,那都是皇上說了算,若是到時被發現缺了兩臂,怕是錦衣衛擔待不起,我勸紀千戶最好好好查一查內鬼,補全這尊四麵佛。”
紀綱不語,但卻臉色發白,眼珠左轉右轉,細細琢磨一番,最後點點頭。
他放下了架子,拱拱手,“多虧湯大人提醒,沒想到我錦衣衛也出了碩鼠,連皇上的東西都敢動,我這就去審問。”
說完就又要走。
湯宗笑道,“不著急,這裏的事還沒有辦完,等辦完了,明天你有大把的時間查內鬼。”
紀綱回頭,“好,就依湯大人所言。”
他這次學乖了,沒有再強嘴。
湯宗俯身,拿起一塊佛頭碎片,這塊碎片明顯比其他部位要小很多,隻有兩寸長短,因為整個四麵佛,佛頭較小,曲麵又多,隻能分成小塊組裝,加之它曾經曆過劇烈爆炸,被炸碎了。
“在行,紀千戶,你們看看,這佛頭的碎片和其他佛身的碎片有何不同?”
車在行接過,翻來覆去查看一番,隻見一片金黃,隻是在內部多了一些劃痕,其餘和其他碎片沒有什麽區別,搖搖頭,“大人,我沒有發現不同的地方。”
紀綱也拿過來看了看,“劃痕是劇烈碰撞所致,都是金子,有什麽不同的?”
湯宗又撿起一塊佛頭碎片,“當日是佛頭從裏麵炸開,這碎片自然和其他碎片有不同。在行,拿刀來。”
車在行呈上腰間配刀,湯宗用刀開始刮碎片內部,很快就刮下來一層淡黃色粉末。
紀綱嘿嘿笑道,“湯大人,破壞證物,而且還是金子,這恐怕不妥吧?”
湯宗瞥他一眼,“這根本不是金子!”
他從懷裏拿出兩塊牛胃殘片,放在地上對比,“金子沒有這麽好刮,而且顏色是金黃色,這牛胃上的侵染物和這刮下來的粉末都是淡黃色,應該是同一種東西,隻是附在金子上難以看出來罷了。”
紀綱和車在行也蹲下,仔細觀看,果然見這一層薄薄的粉末和金子顏色有些差異。
湯宗道,“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這些淡黃色粉末到底是什麽東西?”
三個人六隻眼睛,盯著地上看了又看,也認不出來,紀綱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捏了一點粉末,皺眉細細查看,最後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送入嘴裏一點嚐了嚐。
看的湯宗和車在行目瞪口呆,心說這家夥也是膽大,萬一這東西要是毒,也不怕自己被毒死。
“呸!”
紀綱一口吐出來,“冰冰涼,有點麻,果然不是黃金的味道。”
這也算是證明了粉末根本不是黃金。
“在行,在其他佛頭碎片上也刮一刮,不可刮下真正的黃金。”湯宗吩咐。
車在行領命,拿起一堆碎片一通刮,刮下來一小堆,“大人,一共就這麽多。”
“再從其他部位的碎片上刮下一點黃金。”湯宗又道。
車在行又隨意拿起一塊佛肚子上的碎片刮了刮,但比較費勁,索性直接開始鋸,最終鋸下來一點黃金粉末。
這一對比就更加明顯了,佛頭上的顏色果然要淡很多。
湯宗盯著兩份粉末細看,“嗯,你們都說說,這會是什麽東西呢?”
“這能是什麽東西?怕是暹羅國的工匠為了偷金子,做了手腳吧?”紀綱發表自己的意見,說完卻發現湯宗和車在行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你們,你們怎麽了?”
車在行驚訝道,“紀千戶,你的舌頭怎麽了?怎麽變成黃色的了?”
“黃色的?”紀綱一愣,伸手在嘴裏抓了抓,惡心的抓出一把黃色唾沫,隨即被嚇得臉色蒼白,“哎呦,我也感覺舌頭麻麻的,完了,中毒了!”
他“噌”的一聲站起來,奪門而出。
湯宗和車在行對視一眼,都憋不住笑出了聲。
湯宗道,“看來問題果然是出在這粉末身上,它是毒物!”
“嗯。”車在行笑道,“多虧紀綱拿嘴試了試。”
“在行,將這粉末收起來,我們該走了。”湯宗吩咐。
“是。”車在行拿出一個小小瓷瓶,將一小堆淡黃色粉末都裝了進去,起身跟著湯宗走出了證物房。
等從錦衣衛出來,已是亥時,天已全黑,但案子走出了第一步,兩人一點都不覺得累。
距離不算遠,湯宗拒絕了錦衣衛抬轎相送,步行往回走,邊走邊聊。
“大人,既然已經知道這東西是毒物,我們下一步是不是該提審那個普密蓬了?”車在行問道。
湯宗搖搖頭,“暫時不用,他一定不知道。”想了想道,“醫毒一家,明天去太醫院請劉禦醫看一看,看能否認出此毒。”
“好。”車在行點頭,“大人,四麵佛丟失的兩臂肯定是紀綱所為。”
湯宗笑道,“自然是他拿的,四麵佛到底是六臂還是八臂,他自以為沒人知道,拿了也沒事。”
“那大人為何不直接稟明陛下,讓他罪加一等,反而隻是說出利害,讓他查一查的?”
湯宗停下,拍了拍他肩膀,“在行,紀綱雖然被貶為千戶,但依舊是皇上的心腹,此次查案,他明麵上是輔助,其實是眼線,要將查案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匯報給皇上。”
說完又語重心長叮囑道,“在行,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放出來了,銀子也要回來了,已經是最理想的結果,若是再得寸進尺,恐怕紀綱會狗急跳牆,皇上也會不悅。”
車在行聞言恍然大悟,“大人,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