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名利熏心

拿起電話,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赫然是康教授!

唐程和林藝對視了一眼,快速按下接聽鍵。

“喂,老師?”

電話接通,對麵卻無人說話。

“老師?您聽得到嗎?”

“喂?”

唐程連續喊了幾聲之後,聽筒對麵忽然傳出什麽東西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

兩人心跟著一揪,緊接著是一陣雜亂刺耳的噪音,持續了幾秒鍾,通話斷線。

直覺告訴兩人,康教授家一定發生了什麽意外!

於是乎唐程取消了自動駕駛,握緊方向盤,深踩油門。車子像是瞬間從半夢半醒狀態蘇醒的野獸,引擎咆哮著,朝著康教授家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兩人匆匆忙忙趕到,唐程敲了門沒有人回應,情急之下便硬生生地將門撞開了。

衝進房間中,看到遍地狼藉的環境時,兩人怔住了。

地上四處都是碎玻璃片,花瓶的,魚缸的,混在一起。地上還有幾條魚在死命地掙紮著,在方寸的積水裏求活。除此之外,還有丟得四處都是的紙張,其中大部分都被撕成了殘片。

康教授的身影就倒在那片狼藉之中,身下漫出殷紅色的**。

“教授!”

兩人大驚失色地跑過去,去查看康教授的情況,翻過身來時,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兩人這才發覺,那地上殷紅的**並不是血,而是紅酒。康教授形容狼狽,吐息間帶著酒氣,這說明他喝了不少的酒。

林藝是專業的護理,懂得如何快速解酒。她起身到廚房裏找到了食醋和白糖,用溫開水衝泡成了解酒劑。這是最簡易,也是最快速的解酒辦法。

唐程將康教授扶到沙發上,林藝端著碗裏把解酒水給康教授灌了下去。幾分鍾後,康教授緩緩睜開眼睛,不等說話,忽覺胃裏翻江倒海。他猛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奔向衛生間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他感覺好受多了。

“老師,您還好吧?”唐程走過來,將康教授扶回到客廳。

看著遍地的狼藉,康教授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恍惚一陣之後,忽然悵然若失地歎出一聲氣。

“你們怎麽來了?”

“早晨看到新聞,情況很糟糕。路上又接到了您的電話,聽筒裏麵一陣嘈雜,我們兩個擔心出什麽事,就趕過來了。”

“電話……”康教授摸了摸口袋,四處尋覓了一下,最後在桌子下麵將屏幕已經摔碎的電話拿了起來。因為泡了酒水的緣故,已經無法開機了,“哦,應該是不小心碰到了撥號鍵。沒事,不用擔心,我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說完,他就仰躺在沙發上,再度陷入到半夢半醒的狀態中。

唐程沒有叫醒他,而是和林藝一起將地上的碎玻璃片和已經被酒水泡爛的紙片收拾了起來,把客廳打掃幹淨。

自從師母去世之後,康教授沒有再續弦,一直獨自生活在這裏。家中無人照料,也就顯得亂了一些。

兩人收拾完之後,泡上一壺茶。皺縮的葉片在滾燙的水中舒展開來,縷縷茶香氤氳升起。

康教授的鼻翼動了動,睜開眼睛,循著茶香起身。經過剛才的小憩,他的醉意已經消解了三分之一。

唐程將茶斟好,推到他麵前。

“老師,論文的事情……”

茶杯已經遞到嘴邊,康教授的手忽然頓在了半空。遲疑片刻,他慢慢將那杯熱茶放回到桌麵上。

“你覺得真相會是怎樣呢?”康教授反問唐程。

“我相信老師。”唐程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回答。

但在目光相接的這幾秒間,他卻從那雙本來古井無波的眸子裏發現了幾道漣漪。

康教授搖了搖頭,忽然掩麵哭泣起來。

一個功成名就的老教授,在麵對來自輿論對他的學術質疑時,他沒有慷慨激昂地站起來反駁,而是像個孩子一樣地留下了眼淚。這說明他心裏既沒有底氣,也沒有回擊的有力論證。

唐程皺了皺眉,心知自己輕易出口的信任可能是錯付了。

從康教授的反應來看,論文的真假,已經不言而喻了。

“老師,該不會……”林藝難以置信地看著把臉埋進手臂間的康教授,大概的結果,她也猜到了。

“您為什麽要這樣做?”唐程問。

話鋒如同掉在瓷質地板上的冰塊,擲地有聲,清晰脆響。

康教授抬起頭來,用力地拍著沙發,老淚縱橫,“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一把年紀了,搞科研三十年,一事無成,我不甘心!做學術的,要說不追名逐利,那都是假的!”

“當年您曾教導過我們,做醫學切記不可自欺欺人,因為每學的一條知識都是關乎人命生死的!現在,您怎麽能犯這種欺瞞大眾的錯誤呢?”唐程冷冷地說。

“‘萬能細胞’在我的論文裏隻是一個偶然發現的存在,但是培養的條件極其嚴苛,幾十年內還無法投入到現實應用中,我這不算害人!我……我承認是我迷了心竅,想求個名利!做那場實驗時,植入實驗鼠體內誘發畸形瘤、以此確認功能性的所謂‘萬能細胞’,實際上用的都是原有的胚胎幹細胞。當時的參與者都不知道這件事,事後小白鼠也被我處理掉了,隻要在論文加上一條‘不穩定和偶發性’的說法,這項結論便成了一個意外奇跡,就算以後做不出來,也不會背上罪責。可是我沒想到,到底是誰發現了這件事,又是誰揭發了我在背後做手腳的事情!”

“不僅僅是論文和實驗體,隻要研究所的調查小組仔細研究了您在先前實驗中留存的實驗材料,一定會發現紕漏的。先前因為還處於研究階段,所以無人進行徹底的核查,而現在有人給他們指了個方向,您所做的手腳便無處遁形。做學問和做人一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您以前經常這樣教導我們,現在怎麽就全都忘了呢!”

康教授並沒有聽進唐程的話,而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摸出那條手帕。素白的手帕被染紅,上麵被人用血寫了八個字:“三日之內,身敗名裂。”

“一定是他!一定是!”康教授聲音顫抖著,一把抓住唐程的一角,惶恐地說,“他找上我了!一切都應驗了,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