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乍見與重逢

海風輕柔地拂過琴弦,可能是知音難覓吧,以琴會友的晴雨容聽遲瑞講了一個蚌仙明珠的故事。

十歲的小男孩,在東海之濱的一處海灘上,撿海螺。

因為初次見到大海,初次見到海上日落,還有初次見這退潮時,大海留在沙灘上的這些亮晶晶又彩色的禮物。

他白淨纖長的手撿起一塊海螺,放在耳邊傾聽它裏麵的聲音,像是發現了一個個神秘的國度。

一會兒功夫,天色便暗了下來,月光鋪滿海灘。

小男孩並不著急回家,而是坐在月光下的沙灘上,從懷中取出一柄簫,嗚嗚嗚嗚的吹了起來。

他吹得忘情,因為今日是他的父親續弦的日子,他有了新的娘親。

但婚宴上隻有他的祖父母開心,他的父親卻是極不開心的。

他年歲雖小,卻也知道父親是個專情重情之人。

他生身母親已經過世七年了,若是平常公府家的公子早就續娶。

但偏偏他父親與去世生母感情深厚,一直不肯續弦。

如今是他的祖父母以死相逼,他的父親大人才於今日再次成親。

小男孩不願看到父親大人難過的樣子,便一個人走了一整天,才來到了這片海灘。

他心裏難過,簫聲便格外幽咽傷心,隨著海風吹了極遠,傳到了海的深處。

海底的深處在一片亮閃閃的珍珠上有一大一小兩隻蚌,小的那隻,也有三個人合抱起來那麽大。

“外婆,你聽,有人在哭。”一個軟糯可愛的聲音道。

“不是在哭,是有人在吹海螺。”那個蒼老的聲音說。

“我不信。外婆你還說過蚌仙族人是不丟下我們的,可是他們最後還是全都走了。”

小男孩在沙灘上吹\簫吹了好久,口渴的緊,便站起身,鞠了口海水喝,卻沒想到水入口十分鹹澀,隻嗆得他流眼淚。

“你就是哭了,對不對?”礁石後麵一個軟軟的聲音問。

“我沒有。”小男孩隨口答道。

他答完才吃了一驚,循著聲音而去,在一塊大礁石後麵發現了一個巨大的蚌。

小男孩頓覺得好玩,便敲了敲蚌殼。

“你是什麽?蚌也會說話?”畢竟是十歲的孩子,見過如此好玩的事情,心裏竟然也不再難過了。

“蚌仙明珠。”那個軟糯可愛的聲音從蚌殼裏傳了出來。

“那你是什麽樣子的?”小男孩好奇,聽聲音似乎是個小女孩。

“我還沒長大,外婆不讓我見蚌仙族以外的人。”那個聲音說。

“那你好吃嗎?”小男孩笑著逗她道。

“我、我、……”那個聲音明顯是在害怕,“我不好吃的,一點兒也不好吃!”

小男孩眼見蚌殼慢慢張開的一條小小的縫馬上要閉緊,趕緊趁機把簫卡了進去。

隻聽“啊!”的一聲,那隻蚌殼被打開了,裏麵站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娃娃,大大的水光四溢的眼睛裏既是好奇又是恐懼。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一愣:“原來你長得像人。”

粉粉的小女娃娃見到小男孩白皙俊俏,一雙月芽眼甚是可親的,也便不那麽害怕了:“外婆說我們蚌仙族本來就是人類啊。隻是因為長得好看,被別的人類嫉妒,才被迫生活在蚌殼裏,沉在海底生活。”

“海底?那你不怕水嗎?”小男孩聽她說,在海底生活,十分驚訝。

“蚌仙族自先祖開始,身體裏便生有避水珠。我們是不怕水的,但是,怕被別的生物吃掉。”明珠道。

“所以你才一直生活在蚌殼裏。”小男孩自言自語道。

突然聽到一陣肚子咕咕亂叫的聲音,兩個人同時捂肚子。

小男孩發現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是我,我……餓了。”小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

小男孩笑道:“那你都吃什麽啊?”

“……”

很快,兩個小孩子在這處小島上架起了鍋。

男孩將剛剛在海水裏用簫聲引來的魚煮了,又從隨身包裹中拿出了些許鹽散進魚湯裏。

片刻之後,魚香四溢。

小明珠吃了一條又一條,吃得甚是開心。

“我和外婆已經很久沒吃到熱的食物了。”她滿嘴魚肉,嘟囔著說。

“你們不敢上岸嗎?”小男孩問。

“嗯,族人們說岸上的人很可怕,我們都是族群一起活動,但是最近捕到的食物越來越少了。其他的蚌仙族人對蚌仙女王說是我父母親為蚌仙族惹得禍,便把我們拋棄了。”小明珠說。

“那你父母親呢?”小男孩問。

“我從出生便沒見過他們。”明珠頂著水光盈盈的大眼睛說。

小男孩心中憐憫,用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外婆若想上岸,你們可以跟我回我家。”

小明珠一聽,開始一臉的警惕:“可是,我也不是很好吃!我外婆也是!她、她更不好吃!”

小男孩大笑,笑到最後捂著肚子直喘:“我們不吃人。但你不能再像這樣活在殼裏,你要活得像人類,我就不吃你們。”

“那後來呢?”晴雨容問遲瑞。

“多年以後,明珠和外婆便真的來我家了。她們不知道那個男孩的名字,隻知道他姓遲。”

“那個小男孩是你?”晴雨容問。

“我也希望是我。”遲瑞說,“可他不是我,他是我大哥遲毅,自從那次回來他便生了一場大病。小時候的事,他裝作全忘記了。”

晴雨容沒再問。

遲瑞道:“後來,明珠從海底上岸,曆經千辛萬苦卻是找到了我,因為認出了大哥送給我的玉簫。”

晴雨容:“那個小男孩和明珠的故事便這樣結束了?”

“沒有,大哥在病重的那幾年,一直拜托我冒充他去暗中照顧明珠,所以我知道他們之間全部的故事。”

“你和你大哥長得很像?”晴雨容問。

“不是,隻是眼睛有些像。主要是因為明珠的外婆不知用什麽方法封了明珠的蚌殼,讓她不得再見生人。”遲瑞苦笑道。“她與我大哥隻在幼時隻見過一麵,之後一直都是我與她在隔著蚌殼說話。”

“所以……”

“所以,後來明珠一直以為,幼時和她見過一麵的小男孩是我。”遲瑞苦笑道。

望月樓八樓裏,沈玉看著戚沈給北星曜換藥,一雙桃花眼盯著北星曜帶著細微小傷口的光潔腹肌發著花癡。

北星曜覺得沈樓主變了!

這個時候她不應該是臉紅無措外加回避的嗎?

戚濃一換好藥,北星曜趕忙把傷口包好,拉上衣衫,起身就躍到了窗外。

戚濃:“……”

我有這麽可怕嗎?

然後他一轉頭便看見沈玉支臉托腮,桃花眼汪汪泛著水光,一臉花癡樣。

戚濃:“樓主,要不你和我換換?別說阿曜了,望月樓其他公子的腹肌我全看過。”

想了想,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樓主,其實……我也是有腹肌的……”

戚濃一邊說還一邊比劃,最後伸出一根手指強調道:“一整塊!”

“???”沈玉,“你給我……起開!”

戚濃:“奧!”立馬轉身收拾好醫箱,下樓了。

沈玉表情好笑轉向窗外的人:“和梅師弟打架弄傷的?”。

“嗯。”北星曜看似不經意的聲音傳來。

“不錯不錯,阿待的功夫是長進了,連你都傷到了。”沈玉逗他說。

北星曜聽到沈玉誇別人,臉一沉,人更酷了。

他心中竟有些生氣,默不出聲的,扭頭飛離了窗戶,估摸著又上樓頂了。

“阿曜,其實你小的時候還蠻可愛的!”沈玉又在他身後衝著他的身影嚷嚷道。

北星曜剛落到樓頂,聽到沈玉這句話,腳下一扭,差點沒站穩。

他想起前一段日子,沈樓主天天抱著還是嬰兒時的他……臉瞬間紅到了脖子根上。

但麵上卻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但轉瞬即逝,很快地恢複了麵沉如水。

“小騙子。”北星曜輕聲道,語氣溫柔至極。

東海之濱的一處海島中,明珠感覺全身僵硬,掙紮著醒來。

她發現自己不是在自己蚌殼裏,而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的石屋中的一張石**。

衣衫淩亂,身體幾近果露,四周漆黑一片。

她伸手摸索四周,竟然抓到一隻男子的冰涼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她大吃一驚,猛然蜷縮到石床的一角。

那男子卻一動未動,似乎是死人。

發生了什麽事?

她努力回想,身邊淩亂的美麗華貴的珍珠嫁衣,是外婆親手為她穿上的。

她現在本應該和她青梅竹馬的遲瑞哥哥成親才對。

她正想著,石門緩緩打開,石屋中一片變得一片燈火通明。

一個黑衣蒙麵的高瘦女人,帶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明珠吃驚地望著石**,一個眉目明亮輕柔的男子,赤身躺在她的身邊一動不動。

他雙目睜開,眼晴閃亮,五官俊美溫柔,臉卻蒼白無血色。

嘴巴一翕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遲毅,我為你安排的新婚之夜你可還滿意?”蒙麵的黑衣女子竊笑道。

明珠聽她叫此男子“遲毅”時,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要炸開了。

他也姓遲,為什麽我從未在遲家見過他?

“師姐,”一旁的小女孩望著那男子吞了一口唾沫說,“他的仙魔醉還沒全解,能不能把他交給我?”

黑衣女人冷掃了小女孩一眼,又望向蜷縮在石床一角的明珠,說:“要看遲夫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了?”

明珠:“……”遲夫人,是指我嗎?

話音未落,男子的眼中似有東西噴湧而出。

突然他身影快如閃動的鬼魅,幾下點中了黑衣女和小女孩的麻穴,扯上石**的衣服抱起角落中的明珠,迅速的消失在石屋中。

他身後的兩人被麻倒在地。

“你是誰?”明珠反應過來問抱著她的男子。

“我是遲毅。我可以送你回家!”遲毅身如鬼魅也在地下石路中穿梭。

但是,這大大小小的石屋,狹窄的石路像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樣,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明珠見他額上開始冒出細小的汗珠,“遲……遲大哥,你先停下。”

遲毅疑惑地看了一眼明珠,突然定住了身形,將懷抱中的明珠放下,背過身去。

明珠見他如此,趕緊整了整剛才慌忙間套在身上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