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厲害的徐不義

青山,綠水,林間小路,難民一樣的大部隊。

“西湖美景,三月天呐,風雨如酒,柳如煙呐~”

“換一首換一首!聽膩了。”

“額,那麽,山丹丹個來著開花兒喲,紅~豔個豔咳咳咳這太高了……我再換個。”

“……”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這什麽**詞豔曲,別唱了別唱了!”

“喂!”徐心烈伸手拍了下徐紹均的頭,“別給臉不要臉啊,看你辛苦給你唱歌的!”

徐紹均背著妹妹還要挨打,苦著臉:“你也太欺負人了,我夠累了,你還在我耳朵邊嗷嗷的,魔音灌耳啊!”

“有那麽難聽嗎!?”徐心烈抬高聲音,“爹!那麽難聽嗎?!”

徐浚泉憋著笑:“尚可。”

後頭肖敏笑著道:“我倒更喜歡你之前唱過的一首。”

“啊?哪個?”徐心烈興奮的回頭問。

“就是那個……”肖敏歪頭想了想,“人生短短幾個秋,不醉不罷休?”

“哦!愛江山更愛美人!”

“你還給你肖姨唱過歌?”徐浚泉斜眼看過來,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對兒女和肖敏關係並不好,而且對此還挺無奈。

“也就那麽一次,我閑著在院子裏彈琵琶,她過來問我能不能伴個奏。”肖敏解釋道,似乎挺不好意思。

“我也是閑,”徐心烈也附和,“就是突發奇想而已。”

說完覺得有什麽可解釋的,怎麽讓老爹整得跟捉奸在床似的。

“唱唱。”徐浚泉當然不糾結那個,反而直接道。

“嗯?現在?”徐心烈撓撓頭憨笑,“我不是很記得清詞兒啊。”

“你的歌你不記得詞?”

“不是我的,我也就偶然聽到。”

“我還當那怪腔怪調的歌全天下獨你一份呢。”徐紹均忍不住又嘴賤。

徐心烈幹笑一聲,還真不好解釋,古代的曲子她多年熏陶下來也習慣了,能分辨好壞,但真要說,她還是喜歡現代的動次打次,現在唱的幾首還是硬從自己記憶深處挖出來的,是媽媽的曲庫。曲調依然怪,但好歹詞不出界。

“那我瞎唱了啊,”在場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矯情,“覺得詞不對的,那多半我現編了,你們可以幫我填上。”

“快唱吧,”徐紹均撐了撐她,“你怎麽越來越沉了。”

徐心烈又拍了他一下,沒等他開罵,張口唱起來:“道不盡紅塵舍戀,訴不完人間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緣……愛江山,更愛美人,每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

“咦?這兒不對,怎麽能說每個,應該說哪個吧。”徐紹均先發現問題。

“哦哦對對,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好兒郎,渾身是膽,壯誌豪情四海遠名揚……”

等徐心烈開始重複第二遍時,徐紹均和肖敏已經能跟著唱了:“人生短短幾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啊西邊黃河流……”

徐浚泉在一旁聽著,一邊微笑,另一隻手在劍柄上輕輕的打著拍子。

十三在後頭跟著,看著前麵的徐心烈,嘴角掛著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一旁水鬼幫的幫主見他好像出了神,用力扭了扭手上的草繩,卻立刻被十三看都不看掐住了脈門。他張口就要痛叫,又被十三手快的一石頭塞進嘴裏,嘴唇都撞出了血,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其他水鬼幫的見狀,意識到打擾前麵大小姐唱歌比試圖逃跑下場還慘,立刻噤聲,大氣都不敢喘。

徐心烈哪知道十三在後麵一個人押送十多個人的辛苦,她隻覺得風吹樹響,水流湍急,還有鳥叫蟲鳴,有斷斷續續的陽光曬幹衣服,還有時不時徐紹均和肖敏的合唱,若不是後頭有一個流放大隊,這可真是難得舒服的郊遊。

到後麵她有些唱累了,漸漸退隱,聽徐紹均意猶未盡的跟肖敏討論這歌的歌詞:“總覺得有些地方詞兒接得不對,你看紅花配綠葉,和這輩子誰來陪,這夫妻本該相敬如賓,誰是紅花,誰是綠葉?”

“那我倒覺得紅花綠葉也沒有孰高孰低之分,意思到了便成。”

“這作詞的人倒也有趣兒,”徐浚泉可能是在場最純正的文藝青年,忍不住加入進來,“能將江山美人的取舍說得這般纏綿悱惻又**氣回腸,當真有點遁入紅塵又置身界外的通透之感了。”

“愛江山,更愛美人,哪個英雄好漢寧願孤單……嗯?”徐紹均歌聲與腳步同時停下,此時徐浚泉也微微抬手,擋在了最前方。

徐心烈在徐紹均背上,立刻看到是什麽讓他們停下了腳步。

四個和尚正直挺挺站在路中間,頭戴鬥笠,穿一身短打僧袍,腳上還打著綁腿,手裏握著一根長棍,標準的武僧打扮。

而他們邊上,還盤腿坐著一個穿著棕色袈裟的老和尚,正握著佛珠,閉眼休憩。

若是都在路邊也就罷了,可他們這般站著,攔路意圖一覽無餘,就讓徐家不得不警惕了。

“前麵各位師傅,可否借個道?”徐浚泉朗聲道,“亦或是有事相商?”

四個武僧一動不動,旁邊的老和尚卻緩緩起身,朝他們微微一禮道:“貧僧一行途經此處,遇到幾個施主說前方有歹人劫道,方過來看看。如此看來,那幾個歹人,便是後麵那些了?”

徐浚泉神色立刻緩和了下來,同樣回以一禮:“大師有心了,這幾個歹人自稱水鬼幫的,早就占了這段水路搶奪不義之財,方才還鑿了我們的船企圖殺人越貨,幸而我們還會點拳腳,已經將他們製服,這就準備將他們交予官府。”

“官府?”老和尚抖了抖眉頭,卻沒說什麽,隻是又立掌微微頷首,“既然各位已有決斷,那貧僧自然無可置喙,隻不過貧僧從那幾位施主那兒偶然聽聞,諸位乃公道劍徐家人,可有此事?”

擦,有完沒完!

看老爹又緊張的擋在了麵前,徐紹均箍著自己大腿的兩個手臂驟然繃緊,徐心烈翻白眼的衝動都有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水鬼幫幫主剛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興奮,就被十三一劍搭在了肩上。

不是吧不是吧,老和尚總不會是來幫水鬼幫的吧?那三觀也太顛覆了!

“在下正是徐浚泉,敢問大師有何貴幹?”徐浚泉語氣依然平靜,手卻已經虛握劍柄。

大和尚搖搖頭,眼睛還是半閉不閉:“實不相瞞,貧僧乃少林羅漢堂首座釋圓,正帶領座下弟子參加普陀山佛會,剛收到寺中消息,要趕回去商榷英豪會之事。卻不想路遇各位施主,便來看看深淺。”

他這一解釋,前因後果自然就清楚了。

羅漢堂的武僧是少林寺的主要戰力,英豪會說是開開會,但江湖人聚會,免不了要友好切磋,如果要派人去,那自然是派最能打的。羅漢堂首座釋圓即便遠在舟山普陀,也得回去親自監督這事兒。卻偏生那麽巧,半道兒上就遇到了英豪會的假想敵,徐家人。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狹路相逢的不是親娘就是敵軍。

這可不是水鬼幫那幾個三腳貓,別說四個釋圓親自帶著的武僧了,就釋圓一個……哦那還不至於一個打他們五個。

徐浚泉神色冷了下來,他們身上大多衣服半幹,頭發淩亂,難掩狼狽:“釋圓大師莫不是想趁人之危?”

釋圓還是搖頭:“出家人慈悲為懷,自然不會做這下作之事。貧僧的意思是,我等隨各位一起將這些宵小送到官府,之後待諸位稍事休息,我們再切磋一二。”

這不像是個和尚會提出的要求啊,徐心烈雖然不懂宗教,但總覺得和尚應該更超脫點,難道武僧就活該好鬥一點?

徐心烈拍拍徐紹均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努力露出平和的微笑:“容晚輩插一句嘴,”她看了一眼徐浚泉,他的臉色並不好,顯得很掙紮,“家父一向敬仰諸位武林前輩,克己守禮,並不讚成晚輩推行那禁武令,是以此事乃晚輩一意孤行,大師提出切磋,應是對晚輩說的,那此事,可否讓晚輩來決定?”

“心烈,”徐浚泉冷聲道,“無論如何,有爹在,也輪不到你出手。”

“我這樣子也出不了手啊。”徐心烈一臉無辜,又對釋圓道:“或許晚輩有個建議,不知大師可否斟酌一下?”

“小施主請講。”

“大師此番試探,應是也想根據我們的表現來決定如何應對英豪會,亦或者,少林還沒有決定是否參加,不知道晚輩說得對不對。”

釋圓點頭:“小施主說得沒錯,我們出家之人,本也不欲參與這些俗世的紛爭,奈何這禁武令對我們少林也頗為不利,若置身事外,實則唇亡齒寒,小施主若是想借這個切磋讓我們不參加英豪會,那便是想多了。”

靠,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一下子就聽出她想玩“賭一把我們贏了你們就不準去英豪會”的把戲。

沒見她後頭十三已經握住另一把劍了嗎,還真是她肚子裏的小蛔蟲。

徐心烈幹笑一聲:“大師厲害,一下子看穿我了呢。”

她這麽利落的承認,倒讓釋圓也驚訝了一下,他微微歎氣:“既如此,那便就此作罷,我們英豪會後見吧。”

“誒誒等等,”徐心烈叫了一聲,見他們看過來,又立刻虛弱的靠著徐紹均,軟聲道,“其實方才,晚輩是有些懷疑各位的。”

“哦,為何?”

“因為上一個自稱少林弟子的人,便是令我受這重傷之人。”徐心烈西子捧心狀。

釋圓皺眉:“小施主還請不要妄言,我少林從未對你出手過。”

“可他傷我時用的,確實是少林羅漢拳,”徐心烈委屈道,“這也無需我父兄證明,大師隨意打聽一下好了,江湖上應該傳遍了,當時不少大俠看著呢。”

這話說的,一直像被供起來的泥塑一樣的四個武僧都麵麵相覷,又是疑惑又是驚訝。

釋圓冷下聲:“既然如此,少林自會徹查此事,給小施主一個公道,也還我少林一個清白。”

“那倒不用,晚輩知道少林寺心胸開闊,時常下山給周圍百姓傳授拳法,助他們於野獸匪寇中自保,晚輩一直對此很是敬佩,隻不過這一次,晚輩實在傷重不支,隨隊的大夫不會武功,已經事先跟了船回了家,現在若是路上出個萬一,沒人能救得了晚輩……既然方才大師有意幫我們將這些歹人押到官府,不如就行行好,代我們辦了這事,也算是清了之前那冒名弟子的小小恩怨了,”徐心烈說完,還眨巴眨巴眼,“可以嗎?”

好家夥,不切磋就算了,還要幫你們押犯人?

釋圓灰白的眉毛**了一下,四個武僧裏有三個嘴角**了一下,剩下一個表情茫然,似乎還沒搞清楚情況。

這邊徐浚泉已經對閨女的不要臉麻木了,他輕咳一聲,尷尬道:“心烈……”剛想勸,一和閨女對上眼神,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了下去,轉而道,“心烈,無妨,到時候爹總歸會拚死護著你的。”說罷,還握了握自己的拐杖。

很好,老爹被成功帶壞,也會賣慘了!

“哎,”釋圓其實完全可以拒絕的,但他卻還是低頭阿彌陀佛了一聲,忽然露出一抹笑,“行俠仗義之事,我少林寺自然不會推辭,既然小施主有所求,我們應了便是。”

“多謝大……”

“況且,雖然沒有切磋,不過貧僧也已經領教了小施主的厲害,這英豪會,看來還是得參加一下了。”

“啊?”徐心烈傻眼了。

她看著釋圓帶著四個弟子接管了水鬼幫的人,又目送他們往揚州方向漸行漸遠,木木的道:“不就拜托他們押送一下犯人麽,怎麽就說我厲害了?我好冤啊。”

“不,一點都不冤。”不用押送犯人了,徐浚泉的神色卻一點沒輕鬆,反而更嚴峻了,“連羅漢堂首座都敢使喚,你說你厲不厲害?”

“他自己說了可以幫我們押送的……”徐心烈委屈。

“人家是說陪我們押送然後切磋!結果你不切磋還讓人幫你辦事,你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徐心烈聳聳肩:“他可以不答應的嘛,我也就試試,如果他不答應,那我也不能算厲害呀。”

“那換個說法吧,從立場上講,每一個被邀去英豪會的都是我們未來的敵人,你連敵人都敢使喚,你說你厲不厲害?”

徐心烈啞口無言,靈機一動,指著旁邊的屠十三:“那還不是跟他師父學的!朝廷的人敢使喚江湖的人,為什麽我不能使喚少林的人!”

屠十三突然被點名,無辜的望過來,意識到她在說什麽,又尷尬的撇過頭。

“哎!”徐浚泉一甩袖,這一路第一次真的生氣,“好的不學,淨會學壞!”

說罷,冷冷的瞪了十三一眼,十三剛跟他們平行沒幾步,此時腳步一頓,又縮到了最後麵,低頭默默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