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潮洶湧

萬龍铖問道:“哥哥,怎麽了?”

“啊,瀟兒染了風寒,我讓你嫂子帶他去京兆府找郎中去了。”

萬龍铖微覺詫異,道:“那郎中如何高明的醫術,還勞煩嫂嫂親自帶瀟兒去?”

“這郎中素有藥到病除、妙手回春的美名,年事已高,受不了舟車勞頓,隻好將瀟兒送去。估計兩三日內便會回來。”劉雄回答道。

劉雄膝下有兩子,長子名叫劉鈺,次子名叫劉瀟。

劉瀟今年十九歲,小時候還在萬龍铖懷中哭鬧過,萬龍铖難免擔憂掛念,道:“正好我要入蜀,過兩天路過京兆府,順便探望大嫂和瀟兒。”

劉雄深知萬龍铖重情重義,可越是如此,他越覺得心慌,道:“也好,終究還是你我兄弟情深……”轉眼看向遠處的秦如畫,問道:“這位是你的同伴?”

萬龍铖招呼秦如畫過來相見,對李雄低聲說道:“其實是個女兒家,姓秦。”

劉雄笑道:“行走在外,這身裝扮方便。”

秦如畫摘下氈笠,作揖道:“見過老英雄。”

劉雄答應一聲,目光遊走在二人之間,心中喜悅,轉瞬間卻眉頭緊鎖。

萬龍铖見他神色不定,終於問道:“哥哥有話不妨說出來。”

劉雄笑道:“老弟多慮了,隻是今日看見你,想起當年咱們兄弟三人馳騁大漠的日子。老二如今還在興慶府中,真是讓人提心吊膽啊!”

萬龍铖恍然大悟,西夏國主元昊要去成都府的消息正是二哥劉威冒死傳回來的,試想這親兄弟在虎口度日,他這做哥哥的難免惦記,勸慰道:“二哥行事謹慎,不會出什麽差池。哥哥,這次他傳回來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

劉雄稍作沉吟,道:“老二深得元昊器重,他傳回的消息,應該不會假。”

萬龍铖暗覺奇怪,想起劉雄當年意氣風發,得知自己有意行刺李元昊,必會鼎力相助,怎會如此波瀾不驚?

三人信馬而行,趕往清風寨,不一會兒功夫便進了山嶺深處。越向深處走,道路越發崎嶇坎坷,好在十裏之後峰回路轉,景色豁然開朗。

隻見前方的山坳中建有一座城寨,周長九百步上下,依山傍水,後連絕壁,前有護城河,城門前架起一座吊橋,門樓上旌旗飄展,兵器架上也放滿了刀槍器械。

守城的兵士見寨主回來了,急忙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三人來到護城河邊,等吊橋搭上岸,劉雄說道:“我這寨子地勢險要,前有界水,後有高山,便是上萬兵馬也休想攻破!”說罷朗聲一笑,快馬加鞭踏過橋麵,奔入城中。

萬龍铖見哥哥雄風依舊,大覺欣慰,領著秦如畫催動馬匹,也跟了進去。

這清風寨占地廣闊,守備森嚴,城中屋舍儼然,操練兵馬的喊殺聲從遠處傳來,當真是威武震撼。

城中百姓見寨主劉雄回來,紛紛作揖參拜,放眼望去,黃發垂髫,怡然自樂,好一派繁榮景象。

秦如畫見了此情此景,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杞人憂天,這哪裏是什麽賊窩匪寨,分明是一個世外桃源。

萬龍铖笑道:“這寨子真是一年勝過一年,不知我何時也能建一座城,收留那些受苦受難的人!”

劉雄心弦一顫,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哥哥和你都有安邦濟世之心,可惜……”

萬龍铖見他欲言又止,正要追問,卻見劉雄翻身下馬,原來已到了劉家的宅邸。

身前迎過來幾名莊客,紛紛接過韁繩。三人進了府門,見莊客、侍女來往穿梭,繁忙熱鬧,想必府中還有其他的客人。

兩人跟隨劉雄來到內宅,見門窗敞亮,大堂正中的圓桌上羅列著杯盤酒菜,酒香撲鼻,萬龍铖聞香已醉。

劉雄看看左右,向一名家丁問道:“大郎呢?我已派人通知他,不知他三叔來了嗎?”

那家丁正要回答,卻聽門外有人步履如飛,一個二十幾歲麵如銀盤的男子匆匆走過來,急道:“爹,三叔來了?”

話音未落,這男子一眼看到萬龍铖,急忙作揖道:“三叔!鈺兒拜見三叔,多年不見,好生想念啊!”

這男子正是劉雄的長公子劉鈺。

萬龍铖道:“幾年不見,鈺兒也成了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虎父無犬子啊!”

劉雄搖頭笑道:“哪裏哪裏,我這兩個兒子都不爭氣,一個生性闖**,卻胸無韜略,一個就知道之乎者也,也不見得有什麽作為。”

萬龍铖稍作打量,見劉鈺眉宇中隱約有股戾氣,誠然不像其父大義凜然,便不再客套恭維。

劉鈺說道:“我在後山練兵,聽說三叔來了,便快馬趕了回來。”說著俯身一讓,請兩位長輩入席。

劉雄麵門而坐,劉鈺陪在上垂首,萬龍铖坐在劉雄對麵,秦如畫則陪在他的身邊。

秦如畫暗中觀察,見劉雄父子神色各異,劉雄似笑非笑,仿佛有無限心事,劉鈺卻滿麵歡顏,談笑風生,更像是在逢場作戲。

劉鈺站起身,連斟了四杯酒,道:“三叔馳騁塞北,龍城營所向披靡,這半年駐紮在延州城外,抗擊西賊,更是屢建戰功!若非三叔的龍城營,恐怕陝北戍卒不堪一擊,早已丟了更多的土地。”他捧杯起身,敬向萬龍铖。

秦如畫心中不安,自然不願讓萬龍铖喝下這杯酒,正不知如何勸說,忽聽劉雄說道:“鈺兒坐下,你三叔有要事在身,這酒……就不必喝了!”

萬龍铖本已將酒杯提起,聽了此話,心中不禁暗做思量。他想到劉雄嗜酒如狂,往日兄弟相見,兩人推杯換盞,那真是不醉不休,雖說自己有行刺之事在身,但時日尚早,區區一杯清酒怎會誤事,道:“哥哥,我酒量雖不如你,但這一杯兩杯不妨事。”

劉鈺臉色一沉,酒杯提在身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暗自焦急。

萬龍铖隻好說道:“鈺兒,你我改日相見,三叔再陪你一醉方休!”

劉鈺收斂尷尬之色,賠笑道:“三叔說得是,來日方長,鈺兒便等您這杯酒!”

兩人各自放下酒杯,可劉鈺的神色卻變得更加古怪,目光或是盯著門外,或是落在劉雄身上,雖然強作鎮定,反而欲蓋彌彰。

萬龍铖久曆江湖,觀麵知心,劉雄今日舉止忐忑,他都一一瞧在眼中,可那畢竟是他八拜結交的哥哥,出生入死,義薄雲天,怎會輕易懷疑,可這劉鈺的為人他卻不知根底,此刻見父子二人神情各異,他當機立斷,道:“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要向哥哥請教。哥哥

素有安邦定國之誌,卻為何縱容八個弟子為黨項人效命?”

劉雄雙手一顫,臉色也變得難堪,道:“幽雲八騎是楚門遺孤,我隻教過他們一些弓馬之術,至於他們為誰效力,人各有誌,我管不了!”

聽劉雄話音銳利,萬龍铖道:“哥哥別誤會,我隻是想,幽雲八騎既然曾拜在你門下,想必你能勸說他們改邪歸正……”

劉雄忽然說道:“何為改邪歸正?便是反戈相擊,助大宋攻打西夏麽?兩國交兵各為其主,打打殺殺的日子我厭倦了,隻圖能保這一城一地平安富足便好!”

萬龍铖心中喜憂參半,頷首道:“江湖亂世,沙場鏖兵,誰也不願總過這樣的日子,方才的話隻當我從未說過!”

話到此處,兄弟兩人對望一陣,不約而同展顏一笑。

萬龍铖拜訪清風寨,一則是為了看望劉雄一家,二則是為了幽雲八騎一事,此時聽了劉雄的肺腑之言,深知哥哥意在隱居避世,不願幹涉兩國殺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