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憑虛禦劍

靈波教三人暗自慶幸，翹首以待。卻在這時，忽聽北方平原上有人高聲喝道：“爹！瓶中有詐！”這是個女子聲音，清澈卻不失渾厚，每個字清晰入耳，人尚在百步之外。

穆遠山心念電轉，飄然落地，與此同時，瓷瓶也從高空飛墜下來，撞在地麵上化為齏粉。

眾人循聲看去，鎮口大道上一匹棗紅色駿馬旋踵飛奔，就像疾風閃電，馬上之人在三十步外一勒韁繩，駿馬一聲長鳴，兩隻碗口大的蹄子在半空中連踏數步，陡然人立。

眾人紛紛退步，見馬背上端坐一位二十歲上下的青衫女子，玉麵紅唇，英姿颯爽，勻稱的鴨蛋臉上點綴一雙絳漆明眸，顧盼神飛。她腳上穿著青絲繡鷓鴣的薄底馬靴，裙裾隨風飄擺，曲線玲瓏，容貌標致之極，此刻麵沉似水，看向靈波教三人，怒道：“靈波狗賊，敢到我穆家撒野！”

雁淩峰見這女子口稱穆遠山為“爹”，暗想果真虎父無犬女，卻不知她身在百步之外縱馬飛奔，怎會斷定那瓶中解藥是假的。

白衣少年見這女子豐姿綽約，一時看得呆住，青衫女子瞥了他一眼，道：“我認得你，你是靈波教主上官無邪之子！”

眾人皆覺驚愕，原來這頑劣少年竟是威震江湖的上官教主之子，縱然穆遠山披荊斬棘多年，也禁不住顫聲問道：“此話當真？”

青衫女子名叫穆向楠，正是穆遠山之女。她連忙答道：“爹，女兒在蜀中多年，當然認得這等人物，他是上官無邪之子，名叫上官羽！”隨即又指向那名黑衣長者，說道：“這人名叫上官穀，是靈波教兩大執法之一。靈波教橫行霸道，無惡不作，這幾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市井中盡人皆知！”

白衣少年聽她聲音雅致，十分悅耳，訕笑道：“不錯，在下正是上官羽！能得姑娘金口一讚，幸甚幸甚！”說罷抖起衣袖，露出腰間玉牌，上麵雕刻四個篆字，正是“靈波上官”。

正如穆向楠所說，白衣少年名叫上官羽，是靈波教主上官無邪的次子；黑衣長者名叫上官穀，認總管教務之職；而那中年道士名叫劉雲慶，是靈波教雲字輩的首席弟子。這三人來到中原後本打算暗中行事，此刻身份暴露，上官穀反而心生釋然，笑道：“姑娘見識不俗。”

穆向楠蹙眉說道：“我穆家和你無怨無仇，三位因何傷我二叔，殺我莊客！”她玉手扣在劍柄上，匣內龍吟不止。

上官羽見她粉麵含春，發起怒來更顯得明豔動人，雖然劍拔弩張，卻覺得春心**漾，抖扇笑道：“我上官家殺人，從來不問因由。姑娘以為人多勢眾，我會怕嗎？”

靈波教號稱西南武林第一門派，聲勢之大，堪比青陽、北冥兩派，曾與青陽門並稱南北兩大道教，百年間鼎盛不衰。然而自從上官無邪入主教中，靈波教風氣大變，成了深林匪霸、亡命狂徒的窩身之所。

上官無邪狼子野心，數十年間吞並西南武林百家門派，加上天南海北慕名而來的宵小之徒投身教中，這些人雖改穿道袍，骨子裏依舊是綠林習氣，因而江湖上但見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酒肉道士，十有八九是靈波教弟子。

上官羽飛揚跋扈，在川蜀一帶橫行無忌，誰知一入中原便麻煩纏身，情急之下口出狂言，竟不留半分退路。

上官穀卻老謀深算，沉聲道：“侄兒，少說兩句！”

穆向楠道：“果然是上官家的做派，你殺了人，還要回四川找幫手嗎？我穆家豈是任人宰割之輩！”

穆遠山道：“向楠，救你三叔要緊！”

穆向楠自有主張，道：“斷魂砂的毒性非比尋常，但家師研製多年，終於破解了藥理。”

她這話是真是假，眾人不得而知。上官穀搖頭笑道：“姑娘此話貽笑大方！斷魂砂因人而異，須由用毒之人根據藥性配製解藥，你師父有何神通，能未卜先知？”

穆向楠道：“天下毒物萬變不離其宗，家師得知靈波教慣用斷魂砂害人，自然不會讓你們橫行無忌！我來此之前已為家叔解毒，估計半個時辰過去，已無大礙。”

靈波教三人見她篤定自若，心中難免生疑。上官羽道：“斷魂砂無影無形，他中的是蠍毒蛇毒你尚且不知，怎麽破解？”

上官穀沉吟片刻，問道：“天下之大，能者輩出，老夫不敢把話說絕，不知姑娘能否相告尊師名諱，讓我也開開眼界。”

穆遠山起初聽女兒說已給穆雲海解毒，隻當這是誑敵之計，此刻聽說解藥是她師父調配的，心中沉石落地，道：“向楠，告訴他也無妨。”

穆向楠正襟危坐，抱拳說道：“家師視聲名如草芥，但‘南劍神’的名聲想必你們也該聽過！”

靈波教三人麵露驚色，即算上官羽目無下塵，可聽了“南劍神”三個字，竟也是眉頭緊鎖，不敢作聲。

雁淩峰暗自忖道：“穆家果真不是尋常門戶。江湖傳聞，南劍神李重生年逾古稀，卻不曾收過親傳弟子，倘若這位穆姑娘所說不假，當真是年輕有為。”

青陽門位列八荒劍派之首，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青陽教主李重生身為一代武學宗師，玄門至尊，武學境界登峰造極，多年間便享有“武功天下第一”的盛譽。

上官穀神色一變，哂笑道：“據我所知，青陽門弟子雖廣布天下，但真正得李掌門親傳的卻無一人，姑娘自誇門戶，實難令人難以信服！”

穆向楠無意辯解，拔劍出鞘，劍刃在身前輕舞，真氣貫通，寒芒一閃，長劍脫手飛出，直奔上官穀麵門刺去。

上官穀連退三步，狼狽避過劍鋒，正要拔劍應戰，可穆向楠雙掌輕闔，運息吐納，真氣凝結於經脈之外，化形於有無之間，她的一雙玉手凍結寒冰，用的正是青陽教的玄門絕學“廣寒真氣”。

她雙手憑空揮舞，那柄三尺龍泉雖在十尺開外，卻如握在掌中，玉腕回轉，劍鋒遊走，刺向上官羽。

上官羽平日飛鷹走狗，不學無術，連家傳功夫還未窺得全貌，怎見過這等神乎其技的道家絕學。好在他為人機敏，當下惡狗翻身，就地十八滾，堪堪閃過這雷霆一擊。

穆向楠自有盤算，深知靈波教雖惡貫滿盈，倘若圖一時之快，真殺了這幾人，靈波教必會興師動眾前來報複，到時不但穆家禍事臨頭，青陽門和靈波教兩大道派若因此結怨，必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她見上官羽連滾帶爬，威風散盡，旋即吐納真氣，收於丹田，右手作擒拿之狀，寶劍被穩穩收在手中。

上官羽驚魂未定，忽覺下顎刺痛，好似百針紮骨，急忙伸手一摸，竟然是一處凍瘡。他驚怕交加，顫聲道：“這……這是什麽劍法？”

上官穀急忙運行真氣，貫通頭維、太陽、翳風諸穴，將呼之欲出的寒氣鎮壓下去，衝上官羽說道：“氣由百匯，鎮衝任督，免得寒氣上湧，傷了神智！”上官羽聽叔叔聲色俱厲，不敢怠慢，慌忙招呼劉雲慶相助一臂之力。

靈波教和青陽門的武學同出於道家玄宗，追本溯源，可謂一脈相承。上官穀運功禦寒，勉強壓下體內洶湧如潮的劍氣。經此一劫，他對穆向楠再無輕蔑之意，頷首說道：“以氣禦劍的招數，出自‘廣陵十四劍’中‘飛仙臨淵’一脈，‘廣寒真氣’是玄宗登峰造極的內家功法，能同時施展這兩門功夫，你真是李重生的親傳弟子！”

雁淩峰看得瞠目結舌，穆向楠這一劍的精妙所在有目共睹，隔空用劍，收發自如，淋漓揮灑，妙到毫巔，而“廣寒真氣”更是所向披靡，若非李重生門下高徒，怎會有這等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