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酒會

第六節 酒會

“像他那樣的名將,怎麽沒有教導出幾個……出色的弟子來?”

“弟子?我也算他半個弟子啦。可是啦,他說他的兵法無法傳授給我。就算教給我也沒有任何意義。”裏歐遺憾的歎了口氣。“我還記得他對我說的話‘裏歐,我並不想隱瞞。但我的謀略之道,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貴族學院的教科書上早就記載得清清楚楚了。任何東西理論上都是簡單的,但付諸實踐卻千難萬難。這些東西與其說是學習的結果,不如說是天賦。’”

“不過我好像聽他說,萊恩是他的弟子。”

“那小子?他爹是國王陛下的親戚啦。那小子死皮賴臉磕頭送禮加托關係走後門,一定要拜在湯瑪士大人的門下學習。不過他的情況和我差不多。湯瑪士早就說過,他可以毫無保留的教,但是我們統統無法真正學會。不過萊恩這小子也沒有吃虧,至少有了‘湯瑪士的弟子’這頂帽子,他的未來就比別人順暢多了。再說,湯瑪士大人沒有孩子,本來他的下一代所享有的男爵爵位,也許會直接落到那小子的頭上。這也算一項不錯的投機啦。”

“不過,艾修魯法特,我們已經成了酒館裏最遲的客人啦。我想我們還是帶著威廉戴利離開比較好。”

他們兩個人離座。威廉戴利很重,但是艾修魯法特卻獨自一個毫不費力就把他扛在肩頭,走了出去。

這個晚上發生了一件小意外。馬廄不知為何倒塌了,讓馬匹四處亂跑。馬夫們收拾了好一陣才重新聚攏馬匹。這件意外中唯一倒黴的就是艾修魯法特,他的那匹高大駿馬受驚之後,跑得無影無蹤。為此,湯瑪士不得不安慰他一番,送給他另外一匹馬作為補償。

接下去的幾天裏,艾修魯法特一直跟在湯瑪士的身邊。他一開始就覺得這位老騎士很不同尋常,現在才明白湯瑪士絕非尋常人。他在其他的騎士裏擁有巨大的威信,毫無疑問的成為了最高的指揮官。雖然沒有任何人的任何授權,但是每個新加入營地的騎士都天經地義把他看成是軍隊的統帥。他的命令總是很明白,清楚,而且易於執行,所以他的部下們都很樂於服從他,而且執行得很迅速。

湯瑪士幾乎不發火,從來都是麵帶微笑。卻沒有人會違背他的命令。他吃、住都和最普通的民兵一樣,所以民兵也都很愛戴他。在調節部下之間的矛盾時,湯瑪士總是很公正,也很巧妙。從來沒有人可以指責湯瑪士有私心,而那些做錯事情甚至受到懲罰的人也心悅誠服的覺得自己並沒有受到不公平待遇。

他對艾修魯法特也一樣。他從來不把艾修魯法特看成外人,對他非常親切。艾修魯法特跟在他身邊提出建議的時候,湯瑪士也絕對不會簡單一口回絕或者無視。無論這個建議事後被證明是多麽可笑。他看著艾修魯法特的目光很類似一個慈父看著孩子,每次總能讓艾修魯法特感到莫名的感動。

一開始艾修魯法特隻是抱著“觀察”的心情,但是幾天以後,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把自己看成湯瑪士天經地義的部下,理所當然的遵從湯瑪士的命令行事。當他把一些湯瑪士吩咐的事情搞砸的時候,他回稟的時候總是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忐忑不安。雖然湯瑪士從未訓斥他(因為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但是艾修魯法特卻自責不已。

他和其他的騎士相處的也很好。自從在酒桌上徹底打敗威廉戴利的時候——後者整整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他就和威廉戴利以及裏歐成了好朋友。這兩位是湯瑪士伯爵直接下屬的騎士。所以湯瑪士一著手準備戰爭,他們就接受征召來到了營地。

現在有了兩個新消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灰犬騎士團的一支先頭部隊,數量有兩三百人,冒冒失失的衝進了湯瑪士精心布置的陷阱裏,遭到迎頭痛擊,大部分被殲滅。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灰犬騎士團在集結起足夠的人手之前,一時半會之內恐怕不敢來犯。

壞消息是灰犬騎士團得到了帕羅人的大力支援。由於連續陰雨,影響了其他邊境領主的戰備工作。現在聚集在伯萊昂的,隻有十個騎士(甚至包括湯瑪士自己)和不到兩千名民兵。

在湯瑪士聚集起軍隊前,灰犬騎士團如果能夠湊齊一支足夠大的軍隊發動攻擊,那麽可以說是相當危險的局麵。

不過湯瑪士似乎並不在意。今天晚上,城堡裏將舉行一個大規模的酒會。原則上這是一種貴族的活動,但是考慮到現在騎士不過十人的現實情況,所有的民兵隊長也都被邀請列席(按照湯瑪士的說法,這些人全部是騎士的候補)。這樣,酒會上就有五六十人,看起來不至於太寒磣。

黃昏時分,湯瑪士來到艾修魯法特的住處。他一點也不意外的看到艾修魯法特正在那裏準備睡覺。

“年輕人,你忘記晚上城堡的酒會了嗎?”湯瑪士提醒道。

“不,我沒興趣。”艾修魯法特客氣的回答。

“這可不是個好習慣。你應該懂得‘入鄉隨俗’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想要融入新的集體裏,就應該讓自己學會新的習俗。在我們聖吉恩,這種酒會是向社會介紹自己的一種重要活動。我知道你來自中央七國,那裏也許沒有這種習俗,但既然你來了這裏,你就應該遵守這裏的習俗。”

“主人,我強烈建議你不要去。你沒有合適的禮服,出席酒會隻會讓你更丟臉。”在腦海裏,嘉莉再一次的提醒。不過這實際上是毫無必要的。因為艾修魯法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現實情況。下午的時候,他已經看到裏歐已經興致勃勃的穿上了禮服。他明白,如果他穿著日常便服出席的話,隻會變成他人的笑柄。

“抱歉,湯瑪士大人。可是我今天感覺身體不適,真的不合適參加這種聚會。”艾修魯法特拿出了通常情況下萬試萬靈的法寶。“身體不適”這個理由總是能推脫掉大部分邀請的。

湯瑪士微微一笑。

“年輕人,知道嗎,看到你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一件事情。那個時候,見習騎士們流行一種贈送禮物的娛樂。經常有某人把一件禮物贈送給朋友,如果那位受贈者覺得和禮物不匹配,就會把禮物轉贈給更合適的人。直到最後,禮物總能落到最合適的人手上。但是如果有人轉贈不當,就會受到嘲笑,並被大家看成是缺乏眼光的人。”

“當時有人為了捉弄我,送給我一套衣服,一套和我體型不匹配的衣服。我想轉贈,但是來來去去找不到合適的目標。因為軍隊中大家通常都穿戴盔甲——盔甲這玩意總是會遮掩人的真正體型。結果我大半個月都找不到合適的對象,被夥伴們套上了一個‘沒主見的湯瑪士’的綽號。直到我晉升為騎士離開的時候,我也沒能把這件衣服轉贈出去,這個綽號也一直沒能取消。這件事情我一直以為憾事。不過後來事情多,也逐漸的忘記了。直到最近我收拾裝備的時候,才意外的找到當年的那件小禮物。”

“不過呢,看到你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有機會徹底擺脫那個不名譽的綽號了。年輕人,你願意接受這件禮物,來彌補一個老人的小小遺憾嗎?”

湯瑪士從身上拿出折疊得很整齊的一套禮服,放在桌子上。艾修魯法特愣了很長時間,才回過神來,而此時湯瑪士早已經離開了。

最後一縷夕陽的餘光也褪去的時候,世界陷入了黑暗。而此時城堡的燭光卻被點亮。在召開酒會的城堡大廳裏,大部分人都已經到齊了。每個參加酒會的人,包括騎士和民兵隊長們,都很清楚這不是一個單純的酒會,而是要宣布一個重要的事情。

“艾修魯法特爵士到!”

隨著司儀的唱名聲,艾修魯法特走進大廳。就近的威廉戴利向他打了個招呼,其他人則隻是點頭致敬。這很正常,他穿著的禮服既不特別華貴,也不特別簡樸,中規中矩。而大家所期待的公主殿下尚未現身,所以沒有人對他給予太多關注。

“湯瑪士伯爵到!”

湯瑪士走了進來。他穿著一套金紅色的禮服,簡樸而不俗氣。所有人,包括騎士們紛紛向他行禮,而湯瑪士則一一頜首遜謝。然後站到人群前列,等候著最重要的人出席。

“伊莉娜公主到!”

伴隨著這個聲音,一個身影從入口處走了進來。

伊莉娜穿的衣服幾乎是純白的。裙子不是特別長,整套服裝連成一體,隻在中間被一條反射燭光的燦爛銀絲腰帶打斷。衣服上沒有常見的花邊和飾帶,也沒有圖案或顏色,完整的襯托出少女青春甜美的臉龐,還有她尚未完全發育成熟,因而顯得玲瓏嬌小的身材。整套衣服簡單而又高雅。走進大廳後,伊莉娜停住了步子,象女王般優雅的並攏了雙腿。

伊莉娜的身上,有一種和她落難公主身份匹配的楚楚可憐。這種優雅華貴,但是又惹人憐愛,讓人渴望想保護她的氣質,不自覺的吸引了場中所有的男人。

她的目光掃視全場,最後停留在艾修魯法特身上,露出一個似乎是在哭泣的笑容。

艾修魯法特突然間泛起一陣沒來由的直覺,覺得公主和她的外公相處得並不好。但是他馬上把這種愚蠢的想象從腦海裏趕出去。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萊恩。後者注意到伊莉娜投向艾修魯法特的笑容,臉上不自覺的發青起來。

樂隊開始演奏。雖然實際上隻是拚湊起來的樂隊,但是曲子都還湊合。再說在場的人幾乎都沒把音樂的事情放在心上。人們一邊享用美酒一邊議論紛紛。公主殿下今天就會宣布正式起兵對抗帕羅。雖然指揮官的人選毫無異議——非湯瑪士伯爵莫屬——但是副將的身份依然是懸念。民兵隊長們則竭力打聽公主將作出什麽樣的獎賞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