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紅狐
李明月和蘇清風在廣陽縣城待了差不多四天時間，等傷勢有所好轉之後，李明月就在城裏買了一輛馬車，自己充當馬夫，一路南下。
因為並不著急趕路，所以這一路走得並不快，那隻小鬼待在馬車的角落裏，不敢出聲，似乎很害怕蘇清風。
對於這隻小鬼，蘇清風雖然有些同情，但不影響她對這類存在的厭惡，反而對那條四腳蛇，態度要好很多。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近半個月時間，才離開晉州，進入蘭州之地。應該是因為鈴鐺裏女人的震懾，這半個月時間，走得還算安生，並沒有遇上什麽波折。
在經過帽兒山的時候，李明月聽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唐國大軍已經開始反攻，蘭州如今的戰況異常激烈，還有關於太華宗發生的事情，也傳了出來，山上山下，都一樣亂，都一樣人心惶惶。
在經過帽兒山的時候，李明月想起那所謂的金炎宮，根據李明月聽到的一些說法，金炎宮跟陳道陵似乎有些淵源，是因為有陳道陵的庇護，金炎宮才能在這三州之地立足，便問道：“師姐，你知道金炎宮？”
馬車裏的蘇清風掀開車簾走了出來，在李明月身邊坐下，並沒有直接回答李明月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怎麽，你還想幫他們？”
李明月一愣。
蘇清風接著道：“三清寺雖然沒有明確的正邪之分，也不屬於任何一家，但魔道總歸是外道，少沾染為好，師父當初庇護他們，無非是為了這次萬仙會，如今一切已成定局，這金炎宮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能不能繼續立足於三州之地，都隻是他們的事情，跟我們沒關係。”
李明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蘇清風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說道：“沒什麽對不對的，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
李明月點了點頭，出於好奇，又問道：“如果我沒有修行，沒有參與這次萬仙會，師父是不是還有別的謀劃？”
蘇清風搖頭道：“我不知道，關於這些事情，師父從未說過。”
她看著李明月，接著道：“再說了，有沒有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沒有好壞，沒有對錯，你也不用多想，繼續往前走就是了。”
李明月繼續道：“趙國那邊……”
他隻說了一半，表情顯得有些自責，因為這件事，讓蘇清風違背了誓言，離開了清源山，雖然這件事對蘇清風具體有什麽影響李明月不清楚，但知道影響肯定不小。
蘇清風一愣，然後說道：“趙國這次確實是多此一舉，好心辦了壞事，但畢竟是好心，所以應該沒什麽目的，真要說有，那就是想要結交清源山。至於我的事情，也不全是壞事，至少有些事情，是下山後才想明白的，短期來看，損傷不小，但從長遠來看，反倒是好事。”
李明月看著蘇清風，分辨不出她這些話的真假，或許是真的，但或許隻是蘇清風為了安慰他。
蘇清風接著道：“這隻小鬼你打算怎麽處理？”
李明月搖頭道：“不知道，師姐有什麽建議？”
蘇清風搖了搖頭，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過了半晌後才道：“凡事有利弊，既然暫時沒有主意，就先帶在身邊吧，有些你不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他可以代勞。”
李明月點了點頭，不再打擾蘇清風，畢竟蘇清風現在的情況還需要靜養，否則這些疑惑也不至於留到現在。
隨著進入蘭州之後，山下的局勢就開始變得複雜起來，難民流寇自不必說，有時候還會遇上小股部隊，要麽是五國的，要麽是唐國的，不是吃了敗仗，就是大部隊被打散了。
按照現在的路程來看，還要避開戰場，要回到清源山，至少也得兩三個月時間，當然，具體還要要看這場戰鬥持續多久。
這段時間，李明月一直在對整個局勢進行複盤，可很多事情卻根本想不明白，甚至有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直接聯係。
特別是五國出兵這件事，現在看來，根本不是李明月原本猜測的那樣，至少這件事並沒有擾亂鎬京那位的心思，或者說唐國根本就沒把五國放在眼裏。
實在想不明白之後，李明月也就不再深思，將其歸結於自家那個師父別的謀劃，或許是有別的什麽更深的意義，也或許是自家那個師父的失誤，當然也可能是針對李明月的另一個選擇。
李明月也想過，如果他沒有選擇修煉，沒有選擇留在清源山，再聯係這次五國出兵，隻不過也沒有結果，畢竟沒有真正經曆，有些東西就顯現不出來，自然也就無法憑空想象。
說到底，李明月雖然不笨，但也不是什麽下棋的高手，做不到走一步看三步，更別說更遠。
這天，李明月將馬車停在一條河邊，然後拿上水壺去河裏打了一些水，又生了一堆火，接著以神通擊打水麵，弄了幾條魚，架在火上烤。
實在是因為進入蘭州之後，吃的極度缺乏，隻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蘇清風也離開了馬車，坐在火堆邊，時不時會發出一聲咳嗽。由此可見，蘇清風這次的損傷確實不小，再加上春天冷起來，比冬天更可怕。
那隻小鬼則是學著李明月的樣子，瘋狂的拍打水麵，應該是找不到方法，這小鬼又不甘心就此作罷，愣是跟那條河較上了勁。
至於那條四腳蛇，則是懶洋洋的排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河邊不停揮動手臂的小鬼，就像是看一個白癡。
魚還沒熟，李明月就皺起了眉頭，接著就有一支灰頭土臉的士兵向著這邊靠近，看到李明月兩人之後，竟是露出了喜色。
蘇清風曆來是不起波瀾，李明月也沒有表現出什麽表情，至於那隻小鬼，更是一心放在那條河裏，倒是那條四腳蛇從石頭上一下滑下，鑽到了枯草底下。
這支隊伍出現之後，並沒有直接拔刀相向，一個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對著兩人抱拳行了一禮，然後問道：“看兩位的穿著，應該是附近山上的修士吧？”
李明月搖頭道：“不是，路過此地而已。”
這男人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不知兩位可知如何才能走出這片大山？實不相瞞，我等所在的部隊被打散了，在這山裏兜了幾天，也沒走出去。”
李明月皺眉道：“跟著路走不就能出去？”
誰知這男人卻苦澀道：“道理確實如此，可我等已經嚐試過了，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又回到了原地。”
他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指著一旁的一塊石頭，說道：“嘍，那是我們昨日早晨留下的記號。”
李明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塊石頭上用刀刻了一個記號，不由得再次皺起眉頭，同時看向蘇清風。
蘇清風卻說道：“糊了。”
李明月一愣，看向火中的魚，急忙將其翻了過來，有些尷尬，問道：“師姐，這……”
蘇清風直接道：“障眼法，這山裏應該住著什麽精怪，閑得無聊，戲弄過往之人，倒是不會害人性命。”
眾人恍然，然後都看向蘇清風，求教道：“還請這位仙子指條明路。”
蘇清風說道：“除非將這隻精怪找出來，或者等它玩夠了，這種障眼法就會消失。如果你們不趕時間，可以跟著我們。”
眾人連忙感謝。
“啪！”
“嘩啦啦！”
一聲巨響，然後水花漫天，宛若大雨傾盆，毫無征兆的從天而降，瞬間將眾人淋成了落湯雞，火也直接被澆滅。
好在李明月擋在了蘇清風身前，才讓蘇清風幸免於難。
河邊，那隻小鬼呆立當場，應該是知道闖了大禍，低著頭，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不停揉著衣角。
李明月抖了抖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雙眼狠狠的瞪著那隻小鬼，怒聲道：“滾過來。”
這小鬼還真直接抱著頭，就這麽向著這邊滾了過來，然後停在李明月身前。
李明月直接一腳將這小東西踢了出去，力道不小，直接將其踢入河中。
李明月猶不解氣，冷聲道：“就在裏麵待著，我們什麽時候走，你什麽時候出來。”
那些甲士一個個瞠目結舌，滿臉錯愕。
地麵上，一尾尾鯉魚不停拍打著尾巴，極力的掙紮。
李明月看著那些士兵，尷尬道：“實在不好意思……”
眾人急忙道：“沒事沒事。”
之前說話的男人笑著道：“正好兩天沒吃東西了，仙師若是不介意，這些魚……”
李明月看了地上那些魚一眼，點頭道：“當然不介意。”
於是河邊很快又生起了幾堆火，甲士仙人，一起烤魚。李明月和蘇清風倒沒什麽，反倒是這些唐國士兵，總會時不時看向那條河，不免擔憂被李明月踢入河中的孩子。
隻是隨著魚香彌漫，就沒人在乎那孩子是死是活了。
吃飽之後，李明月架著馬車走在前麵，這些甲士跟在後麵，每個人的表情都輕鬆不少，都在慶幸遇上了兩位仙人，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而在眾人離開之後，被李明月踢入河中的小鬼浮出水麵，然後在後麵遠遠跟著。
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從灌木叢中鑽出來，一雙狡黠的眸子盯著遠去的隊伍，然後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