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妄之災
想到桑積城那位教書先生，李明月其實並沒有太多感慨，就好像死的隻是一個跟他素不相識的路人。這或許是每個修行之人都一樣的心境，也或許是他李明月本就流躺著薄涼冷酷的血統。
李明月隻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會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選擇死去？這在他看來，毫無意義。
他甚至覺得這些人有些傻。
而隨著一路北上，李明月很快就遇上了很多逃難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每個人看起來都身心疲憊，眼神迷茫而恐懼。
這天中午，天色昏暗，空氣冰冷得就像是要凝結一般。李明月在一顆樹下找了個沒什麽積雪的地方歇腳，同時拿出一些幹糧準備對付一頓。
一支支逃難的隊伍不斷從這條路上經過，沒有人會去在乎一個同樣逃難的少年。
正當李明月吃完一張幹硬的蕎麥餅準備繼續趕路的時候，那些剛從這條路上過去的百姓又慌亂的跑了回來，一個個驚慌失措，顯然是遇上了危險。
李明月急忙將東西收好，同時看向這條道路的前方。
有一支甲士正快速向著這邊靠近，人數並不多，應該是五國零散的隊伍，也可能是前鋒的探子。
此刻這支隊伍正在追殺那些唐國的百姓，手起刀落，無論男女，無論老少，毫不留情。
李明月微微皺著眉頭，不過並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跟著混亂的百姓直接往回走，重新尋找北上的路線。
以前師父說過，在江湖中行走，絕不能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那樣不僅幫不上忙，反而還會連累自己。
正因為如此，李明月才會不理解桑積城那位教書先生的做法。
現如今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他不可能憑著一己之力，救下這麽多人，反而還會被這些五國甲士所困，甚至可能將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自家那個師父雖然不著調，但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要不然也不會飛升成仙不是？
一路奔逃，狼狽至極，關鍵是還有一支騎兵，配著勁弩，不斷有百姓應聲而倒，也讓李明月吃盡了苦頭，好在他之前跟唐國的精銳交過手，否則不免又得再傷一次。
這支騎兵很快發現了人群中穿梭的李明月，因為此人看起來年紀雖然不大，但每次都能巧妙的避開那些箭矢，於是這支騎兵頓時就來了興致。
隨著那位將領一聲令下，所有騎兵都將重心放在了李明月身上，密集如雨點般的箭矢就直接往李明月身上招呼。至於那些百姓，則是完全留給後麵那些步兵。
如此一來，更加讓李明月苦不堪言，不僅要全力奔逃，還要躲開那些箭矢，很快就狼狽不堪，甚至於直接祭出了匕首。
這支騎兵的將領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一雙眸子盯著在箭矢中穿梭的李明月，興致更高。這一路走來，遇上的都是普通百姓，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意思，可後來發現跟砍瓜切菜沒什麽區別，就完全失去了興致，如今好不容許遇上一個有點本事的，自然得好好玩耍一番，至於盡興之後是殺是留，就看心情了。
他朗聲笑道：“射中一箭者，賞白銀五十兩，射死一百兩；將此人活捉者，賞百金！”
有了獎賞，這些騎兵興致更高，呼嘯著向著李明月追去，同時毫不吝嗇手中箭矢。
李明月心中苦澀，照這樣下去，他早晚要被射中，因為他就算速度再快，也跑不過那些訓練有素的戰馬。
而一旦受傷，局麵就會完全改變。
他看了發號施令的青年一眼，擒賊先擒王，隻要將此人製服，就可以以此來要挾其他甲士，換得喘息的機會，或者說將其直接擊殺，也能讓這支騎兵出現混亂，從而獲得逃脫的機會。
不過李明月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一旦失手，那無異於是自投羅網，再想找到機會脫身就很難，而且一旦被拖住，等那些步兵趕過來，更毫無逃生的可能。
於是李明月直接向著一旁的樹林衝去，有了上次的經驗，在樹林中更容易逃脫；而且騎兵一旦進入樹林，行動就會受阻，要想繼續追殺自己，就隻能下馬，到時候不論是逃跑還是反擊，都會相對容易。
果然，隨著李明月進入樹林，這些騎兵全都皺起眉頭，將目光看向那位將領。
這名將領此刻臉色陰沉，冷聲道：“下馬，追。”
所有人翻身下馬，整整齊齊，接著就直接投入密林之中。
李明月一邊逃跑，一邊借著密林遮擋對方視線，讓勁弩的優勢無法發揮，同時觀察著後方的變化。
不得不說，這支騎兵跟唐國那支精銳比起來，確實差了很多。也可能是這支騎兵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進入密林之後，陣型就完全亂了，有四五個一起的，也有獨自一人行動的。
李明月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對方既然要殺他，他沒理由讓對方好過，而且這種廝殺對修為確實有著很大的提升。
打定主意之後，他便直接收斂氣息，借著密林的掩飾藏起來，尋找反擊的機會。
或許是勁弩在密林中已經失去了作用，這些甲士便將勁弩收起，拔出了腰間的戰刀，在林中胡亂搜索，還用手中戰刀劈砍擋在前麵的荊棘和灌木。
“咻！”
一聲破風聲響，一名甲士甚至都來不及反應怎麽回事，咽喉直接被一把匕首洞穿，鮮血噴湧而出，灑在還沒完全融化的積雪之上，異常醒目。
李明月一擊得手，根本沒有任何停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快就有甲士發現了同袍的屍體，然後越來越多的甲士開始聚集，那名年輕將領也跟著出現，臉色陰沉得怕人。
他大聲咆哮道：“將他找出來，本公子要將他碎屍萬段！”
一名甲士開口道：“公子，此人實力不低，如今我等身處林中，無法施展騎兵優勢，不如先……”
話還沒說完，這年輕將領便沉聲打斷道：“執行命令！”
眾甲士便隻能聽從，繼續搜索李明月，不過陣型開始出現了變化，畢竟是已經死了人，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訓。
隨著時間持續，死去的甲士越來越多，而且都是無聲無息，活著的甲士甚至連那少年的影子都沒見到。
照這樣下去，他們這支騎兵怕是都要折在這裏，他們死不死其實不重要，關鍵是那位貴人，如果真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他們就算全都跟著陪葬，家族也會受到牽連。
這一刻，每個人的心中都籠罩著一層深深的陰霾，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們都還慶幸被這位貴人選中，不用到前線去廝殺，隻需要跟著他在後麵撿漏，一樣能夠得到戰功，關鍵是安全。
這本來是一件一勞永逸的好事，如今卻因為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少年，完全變了。
原本這位貴人身邊還有個厲害的強者負責保護，可之前碰上了一名唐國修士，那位強者授命追殺，一時半會估計也趕不到。
就在這些甲士滿心淒苦的時候，密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呼，瞬間將所有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用說，又有一名袍澤倒下了。
所有人提著戰刀，直接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衝去，這一看，三十餘人的騎兵，此刻竟隻剩下二十來人，死掉了差不多一半！
不遠處，李明月靠在一顆樹上，閉目養神，等待著下一次出手的機會。
跟上一次相比，這次確實輕鬆了很多，李明月完全有把握將這支騎兵全部留在這片密林中。
那名年輕將領看著地上的屍體，憤怒到了極致，也恐懼到了極致，因為照這樣下去，下一個死的很可能是他。
他身份尊貴，自然比其他人更怕死，別人來唐國，是來打仗的，是來建功立業的，而他是來玩樂的，但這一次，明顯是玩大了。
可就這樣退出去，他實在不甘心，他長這麽大，還從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若是那位強者在身邊，要殺此人自然輕而易舉，可偏偏不在。
生氣歸生氣，他還沒到喪失理智的地步，現在足以證明那少年絕非常人，如果再將兵力分開，隻會被對方逐一擊破，而等待他的，也隻會是死路一條。
說不定那家夥此刻就在暗中盯著自己，等待著可以將自己擊殺的機會，之所以沒有出手，是對方沒有對付這麽多甲士的實力。
可若是這樣聚在一起，那少年沒了機會，很可能就此逃離，那這些甲士就真的是白死了；而且回去後，他恐怕會被那些世家子弟恥笑一輩子。
這是他絕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現在必須找到一個辦法，一個既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又不會讓那少年逃脫的辦法。
“敢不敢出來堂堂正正一戰，躲在暗中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他對著四周大聲喊道。
唐國人曆來驕傲，對方又正好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激將法或許管用。
李明月笑著回道：“你們這麽多人追殺我一個，到底誰不算英雄好漢？”
年輕將領一聽，覺得有戲，正要說話，李明月卻先說道：“不過呢，你這個要求倒也不算過分，那就滿足你好了。”
說完，從樹上跳了下來，一步步向著那些甲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