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要留清白在人間

“一言為定！”

姚雪下意識答應，旋即一愣，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羞紅。

親…親一口？！

陳王怎麽會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

出身寧國豪門的她從小就養尊處優，鮮有男性能夠近她身，更別說言語調戲了。

陳永是第一個。

見姚雪答應的如此之快。

陳永也有些詫異，微微一笑：“可不許反悔。”

“哼！”

姚雪紅撲撲的臉蛋上撅起小紅唇，修長睫毛下兩個大眼睛撲閃撲閃：“不反悔！”

親就親唄！

難道她還會輸？

讓宣國親手奉上五百裏疆土，怎麽想都是做夢吧。

總之姚雪勝券在握，甚至開始盤算到時候讓陳永做什麽好吃的了。

以往那家夥都隻在乎陛下的胃口，從來沒問過自己愛吃什麽…

不曉得為何。

姚雪忽然心裏酸溜溜的。

………

太醫館內。

葉至蒼全身包紮，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腦子裏一片混亂。

眼前不停浮現那些殘忍的畫麵。

曾經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護衛。

一個個好似草芥般，被禦林軍屠戮至盡。

他心裏在滴血，在憤怒，在咆哮。

卻無能為力。

隻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從自己身旁離去。

卻無力改變。

太醫端著一碗藥湯走進來：“將軍，喝藥了。”

葉至蒼苦笑著搖頭：“先生莫再稱呼將軍了，葉某，不配。”

太醫暗歎口氣，沒有說話，端著湯勺一口一口喂給葉至蒼。

其實這種活應該交給下人去做的。

但陳王吩咐過，盡量不讓太多人知道葉至蒼的存在。

太醫猜不透陳王的安排，既然吩咐了，那便照做。

苦澀的藥湯從口而入。

卻比不上內心的苦楚。

喝完藥。

太醫收起碗，問道：“葉將軍身體怎麽樣？要出去走走嗎？”

葉至蒼畢竟征戰多年，身體素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雖然還有些虛弱，不過相比一般人已然痊愈許多。

他點點頭：“走走吧。”

於是太醫將他攙扶起來，在院子裏漫步散心。

這時。

醫館門被推開。

陳永進來時，訝異道：“葉將軍。”

太醫微微拱手：“參見陳王。”

葉至蒼轉頭看去，神情低落：“陳王，又見麵了。”

陳永便從太醫手中接過葉至蒼，太醫明白陳永的意思，躡手躡腳離開，走之前還仔細關好了大門。

兩人坐在院中石桌旁。

瑟瑟寒風吹過。

相顧無言。

良久後。

陳永才望著南邊輕聲道：“帶你來的那個護衛，我已安排人厚葬，他臨死前充滿不甘，不願合眼。”

葉至蒼默然垂首，沉默了好一陣。

才沙啞開口：

“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差點死在雪地，沒有名字，我就給他取名叫雪猁。”

“十三年，他日夜守護著我，哪怕雪災那些年，他都站在帳篷外寸步不離。”

“我曾經想給他婚配，他卻拒絕，說要守護我一輩子，等我退伍了，就種田照顧我。”

“我本想著，等國泰民安，大廈穩固，我就收他做義子。”

“是我辜負了他。”

吐出最後一句話時。

葉至蒼的雙拳緊緊攥著，喉嚨裏仿佛卡著一股氣，無法撫平。

陳永淡淡搖頭：“他不後悔跟你，你知道他死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葉至蒼抬頭對上陳永的視線，目光充滿著期盼。

陳永一字一頓道：“天理何存。”

葉至蒼心中那口氣終於撫平，揚天長嘯：“天理何存啊…”

“還有一件事，”

陳永猶豫著，終於還是決定說出來：“我本想等你身體更好一些再告訴你，但現在想來，大抵不應該瞞著你。”

葉至蒼眼神陡然黯淡，他嘴角抿起痛苦，顫聲道：“是…葉家嗎？”

“嗯，”

陳永緩緩點頭，語氣平淡：“葉至蒼背叛大宣後，葉家誅盡九族，主脈一家老小，懸首級於長安城門七日，以儆效尤。”

葉至蒼頭顱垂到胸口，雙手指甲扣入掌心，絲絲鮮血沿著掌紋滲出，他身軀劇烈地顫抖著。

滿臉痛苦，悔恨，與不甘。

陳永繼續道：“但葉家老少共十七口，全部慷慨赴死，麵對劊子手無一膽懼，葉老太臨死前，更是遙對皇宮，笑以殘詩。”

“娘…”

葉至蒼這才緩緩抬頭，雙眸如火烙般血紅，咬緊牙關：“我娘臨死前，說了什麽？”

陳永深吸一口氣，麵露敬意：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葉至蒼當即淚奔，這個打了十幾年仗，多苦多難，多疼多累都沒哭過的將軍，今天像個孩童般趴在石桌上嚎啕大哭。

緊攥成拳的雙手早已鮮血淋漓。

良久後。

葉至蒼才逐漸平靜，淚痕打濕了粗獷的麵孔，讓本就猩紅的雙眼充滿仇恨。

“娘，孩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