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風露遇佳人
肚子,大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獨孤茗此時的心情五味雜陳,因為孩子距離出生越來越近了而興奮,但又憂憤於慕容恪和納蘭彥雙雙失蹤的近況。她每天都會照舊去梅林的地窖給納蘭彥送飯,但這一天納蘭彥居然失蹤了。
鐵鏈上多了兩道刀痕,顯然是被刀鋒斬斷,而納蘭彥已經沒了蹤跡。獨孤茗像個瘋了的女人一般左搖右晃地癱軟在地,在角落裏她忽然發現一顆寶石,一隻很漂亮的寶石。
如此獨特的寶石,是不常見的,獨孤茗想起了當年父親帶著她們姐妹倆去京城時,特地吩咐京城的天下第一金匠周大金匠為她和妹妹打造了兩副耳環,其中一副自然是掛在她耳朵上的,至於另外一副,當然是妹妹戴著。
兩副耳環上鑲嵌著的正是這種寶石!
但如今妹妹的貼身之物居然出現在了地窖,恰巧納蘭彥失蹤,獨孤茗將矛頭指向了一向單純無邪的妹妹,獨孤秀。
獨孤秀與納蘭康訂婚後,兩人基本形影不離,與獨孤茗的來往自然也就少了。更何況,未婚先孕的醜聞在獨孤家是不可饒恕的,她也不想讓人知道,但那是她的妹妹,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
但凡有任何不方便的事情,獨孤茗都會去向妹妹求救,這回卻不一樣了,她要去質問她的妹妹。她將小腹用一根細長的布帶一圈又一圈地勒緊,穿上了一件寬大的長衫,踏進了獨孤秀的閨房。
“姐姐?你到底跑到哪兒去啦?我們到處找你!你可真狠心,連我都不要了。”獨孤秀麵露淒色地看著姐姐,手裏卻穿針引線地繡著一幅錦繡鴛鴦。
鴛鴦已經繡了一半,獨孤茗單刀直入道:“秀兒,你是不是去過地窖?”
忽然一根針紮入了獨孤秀的手指,幾滴鮮血染紅了她手裏雪白的錦緞,她故作鎮定地笑道:“你瞧我,沒有你的教導,我連鴛鴦圖都繡不好了。”
她轉而起身,緩步走到桌前,為獨孤茗倒了一杯茶,問道:“方才姐姐說的什麽地窖?”
獨孤秀轉頭的瞬間,獨孤茗赫然見到她耳朵上帶著的那副耳環上有一隻果然沒有寶石,寶石雖小,但卻光彩奪目,一眼便可看出來,想必獨孤秀一直在關心其他事情,所以沒有在意罷了。
獨孤茗似乎明白了,她不再繼續問,而是扶著腰,緩步走了出去。獨孤秀瞧著姐姐的身子,輕聲問道:“姐姐,你別走啊,爹和大哥都很想你,你去見見他們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距離上次幫她忙已經過了很久,獨孤茗嘴裏忽然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她半低著頭小聲道:“我,我沒臉見他們。”
獨孤茗無助的很,此時的她根本找不到任何依靠,在她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慕容恪,也不是納蘭彥,而是蕭南風,她覺得隻有這個男人才有能力幫助吧,她也隻能靠這個男人了。
所以他去找了這個男人,然而她心目中那個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蒼鬆刀客了,如今他有了個安穩的家,還擁有一個漂亮的鄰家小妹。
獨孤茗一個人坐在梅林中,摸著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忽然覺得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沒了,除了肚子裏的這個孩子,這本是她年少無知的苦果,但此時卻成為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今天,她再次帶上麵紗,想要去看一看蕭南風,至少,她該找個地方生產,如果還有一個人願意幫助她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蕭南風。
她的步子走的很艱難,此時的她幾乎連半分輕功都用不了了,因為他的身子太虛弱太虛弱了。老馬家離獨孤家有三十多裏路要走,獨孤茗沒走到一半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一塊木板上,木板下有兩個輪子,這是蕭南風的運糞車。獨孤茗皺著眉頭從木板上半坐了起來,看見蕭南風一言不發地瞪著她懷中的大肚子,漸漸低下了頭。
“謝謝你,我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慈愛地摸著自己的大肚子,獨孤茗歎息著。
“我沒想到,你知道我跟納蘭彥的關係,他的孩子我自然是要收留的,即使不情願,你也早就該來找我。”蕭南風誤以為這是納蘭彥的孩子,對納蘭彥不幸的人生還存有一份僥幸。
獨孤茗想說些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幾次開口都又收了回去。不管是誰的孩子,隻要是她獨孤茗的孩子,她就不能狠心讓他沒有出娘胎就失去了生命的希望,所以她默認了。
當蕭南風的板車回到家的時候,崔雲雲正在院中收著晾曬好的衣服,見著一個女人被蕭南風推了回來,她手裏的衣服刷的一聲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紅著臉,低著頭,一件件去件那些衣服,蕭南風卻大喊著:“雲雲,快過來幫個忙!”男女有別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尤其是如今獨孤茗已經懷上了他好兄弟的孩子。
馬嫂聽到聲音也跟了出來,哎呀了一聲,她也不管這女子到底是誰,她隻知道,讓一個孕婦這麽躺在臭氣熏天的板車上簡直就是人間慘劇。
在兩個女人的共同攙扶下,獨孤茗總算是安穩地坐在了老馬家的軟床墊子上。老馬和馬嫂的房間很簡單,卻充滿了溫馨,馬嫂時不時會親手裁剪一些剪紙掛在家中,床墊雖然顏色有些灰暗,有些地方似乎還有片片黴斑,但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馬嫂和崔雲雲將家中再次收拾了一遍,把不利於孕婦的一切雜物都清理幹淨了,晚飯的時候,獨孤茗尷尬的坐在他們中間,蕭南風解釋道:“她,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看她昏了過去,所以。。。”
“姑娘,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馬嫂根本沒有理會蕭南風的話,而是將所有目光都盯在了獨孤茗身上。
獨孤茗臉色微微紅了紅,她指著肚子說:“我倒沒什麽,隻是我這肚子好像在叫。”蕭南風愣了愣:“恩?它在叫什麽?”
馬嫂拍了一巴掌蕭南風,笑道:“你跟你叔一樣蠢!人家姑娘餓了,還不乘碗粥過來!”蕭南風這才反應過來,獨孤茗一口氣吃了三碗粥,似乎還有要吃的意思,但她看了看大家的眼神,立馬就放下了手裏的碗,舔了舔嘴唇道:“我,我飽啦!”
馬嫂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哎,多麽好的孩子啊,這下吃飽了吧!”老馬看著媳婦兒前所未有的激動,知道她又想起了往事,便拉著她回房了。
老馬回來坐在了蕭南風旁邊,他的煙鍋子已經被馬嫂收了起來,說孕婦在家不能抽煙。他習慣性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在桌上敲了敲,便叼在嘴裏喃喃道:“哎,我們過去也是有過孩子的。”
蕭南風忽然瞪大了雙眼瞧著老馬,在他印象中,老馬可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的孩子。
“哎,你不要吃驚,隻是過去有過,他要是長到現在啊,跟你差不多咯。”老馬的眼神有些憂鬱地望著獨孤茗的肚子。
獨孤茗的鼻子忽然一酸,她問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關你的事,隻是我這老婆子啊,她很長時間才緩過勁兒來,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要過孩子,提到孩子我們心裏就難受。直到小風出現後,我們感覺我們的兒子又回來了。”老馬又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欣慰地望著蕭南風。
“哎,馬叔,我們家可就我這一棵獨苗啊,我可不會改姓的。”蕭南風見場麵似乎有些傷感,打趣道。
“去你小子的,你還改姓,你連姓什麽都不知道。”老馬也破涕為笑道。
獨孤茗想要哭,卻含著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真是和睦可愛的一家人啊。
一直胳膊搭住了坐在石台上的老馬,蕭南風問道:“那你的孩子是怎麽沒的?”
老馬的餘光瞥到了柴房中的那把菜刀,歎息了一聲道:“哎,都是因為刀啊。他年紀輕輕,就學著別人去做什麽刀客,十二歲的孩子,能做什麽刀客啊!因為一場鬥毆,他被人活活給踩死了。這幫畜生,為什麽要帶我兒子去學什麽刀!”
老馬說到動情處,眼淚已經撲哧撲哧地流了下來,這是蕭南風第一次看到老馬落淚,獨孤茗睡在了蕭南風收拾好的臥房,而他們倆就這麽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蕭南風起了個大早就去山裏砍柴,他覺得應該給獨孤茗準備一個長期居住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就該在他們家旁邊,也好有個照應。雲雲也跟著上了山,但卻有些悶悶不樂。女人是天生的心理專家,她一眼便看出了蕭南風對這個孕婦有不一般的感情,女人也是天生的幻想家,她甚至聯想到了那肚子裏的孩子便是蕭南風的。
蕭南風的心裏是無比痛心的,但卻又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事實。他過去是愛著這個女人的,縱然她那時候已經跟自己的好兄弟有了媒妁之約,不過他不會管這些,隻要這個女人愛他,那麽他就可以背叛全天下。
可現在不能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得到這個女人的心,一個女人開始做母親的時候,那她的世界裏就隻有孩子,她心甘情願為納蘭彥生孩子,那就足以說明,她是深愛著納蘭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