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二十九

在父親去世前郝靚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上警服,盡管她對偵探和推理感興趣,但她幻想的最大尺度也就是寫個偵探小說,或者等年紀大了之後像阿加莎筆下人老成精的英國老小姐那樣,做個業餘偵探什麽的。

就算改變了人生的軌跡做了警察,可就在一個月前,她也還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和特種大隊扯上關係,不僅扯上關係,還要在這裏生活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不僅要在這裏生活,甚至還要牽扯進什麽絕密的任務。當然這任務如何絕密郝靚還不知道,因為她不是軍人出身,入隊前先要經曆一係列的訓練。

而出於保密的原因,她的調動並不對外公開,除了局長和朱海峰之外,連郝靚原來的主管處長都不知道真相。

這些無所謂,在警大受了那麽多年教育,基本的保密意識還是有的,可郝靚無法接受的是那兩個老家夥編造出的理由太過雷人。

方案一:郝靚假裝被朱海峰的熱烈追求攻陷,答應夫唱婦隨,一個月後調往A大隊隨軍。

方案二:郝靚假裝對A大隊某年輕帥哥軍官一見鍾情,主動要求夫唱婦隨,一個月後調往A大隊隨軍。

方案三:郝靚假裝釣到金龜婿,因為沒到晚婚年齡,單位不答應結婚,郝靚憤而停薪留職回家等結婚。(此方案局長大人保證會在她以後想調回來的時候予以澄清,但郝靚考慮到局長任期將滿,給予他極度的不信任)

方案出爐的時候,郝靚還沒發表意見,兩個老家夥自己先杠上了。朱海峰自認為犧牲很大,鬱悶為什麽緋聞對象是他就得是他死纏爛打呢,而換成不知名的所謂“年輕軍官”,郝靚就主動了呢?

局長大人開始還幸災樂禍地嘲笑他:“你有讓人家追求的本錢嗎?”

而朱海峰也配合地故作委屈:什麽呀!他也不過是老了點黑了點,可男人老了才有味,黑了才有型啊——無知大叔和懵懂少女,果然是最沒有品味的群體!

郝靚滿頭的黑線,她極力控製著自己不在局長大人麵前失態,卻還忍不住質問:“為什麽非要和嫁人扯上關係?”難道她長得很恨嫁?

兩個老的對視一眼,都用幹咳掩飾自己的心虛,一個年輕漂亮女孩子,忽然要離職調動,還有什麽比婚嫁的緋聞更有掩護性利於保密的呢?

郝靚盡量平靜地問:“那一年後我回來時怎麽說?離婚了?”

局長大人這才醒過味發現不對勁兒,瞪了猶自做憤憤不平狀的朱海峰一眼——這老小子耍苦肉計呢!不管是方案一還是方案二,郝靚都是隨軍了,難道一年後還能宣布軍婚散夥了?敢情人家這借調是劉備借荊州啊!

天大地大,地頭蛇最大,何況他本來就是最大,不管是年齡還是職位,局長大人做主把前兩個方案斃掉,感覺第三個方案也不太靠譜,繼續冥思苦想郝靚該嫁給誰……

郝靚為自己選擇了第四個方案:她要去進修,讀研究生需要兩年,就算那任務再怎麽延長應該也夠了,如果怕將來無法蒙混過關,她可以在A大隊訓練時順便讀個在職研究生,這輩子的事一旦和學校扯上關係,就沒有郝靚擺不平的。她一個有理想有追求有文化有道德的四有女青年,怎麽也不能被這兩個不著調的老男人把名聲給毀了!

老男人很遺憾,可惜小同誌很堅持,而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是人才,所以還是人才郝靚同學占了上風,局長大人在朱海峰的強烈要求下還答應給郝靚辦個假的研究生學曆證明,因為他保證郝靚絕對沒有時間去學校讀書。

找公安局長辦假證,似乎、好像有那麽點大材小用的意思,可是,卻真的好使,據說上網都查不出真假。

雖說要保密,但考慮到將來要搬進基地封閉式訓練,說不定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也將在那裏生活,因此家裏人還是要進行交代的,好在朱海峰以及他所在的特種大隊還有點人性,給了她半個月交接工作,還有半個月的假期處理個人事情。

說來這還是郝靚上大學後第一次非年非節不請自來地拜訪單家,以前她即使放寒暑假,也會跑出去做兼職翻譯或外出旅遊,一邊賺錢一邊玩,四五年下來大半個中國都跑遍了,那麽多的方言也就是那個時候學的。

卻說這次非正常的拜訪,不僅單家人意外,連梁青都感覺驚奇,她先是喜悅,看著郝靚疲憊無奈的表情,忽然又變了臉色,忐忑地開口:“有什麽事情嗎?”

郝靚知道她想岔了,趕緊說出了預備好的理由:“單位派我進修,封閉式的,時間至少一年,以後回家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進修,為什麽?你不是剛從學校畢業?”梁青對自己女兒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不過是翻譯的工作,如果郝靚都需要去進修,那公安局翻譯處都不會有人還能踏實工作了。

“嗯,不是語言方麵的,是去部隊參加係統性的訓練,有比較特殊的任務要接,內容暫時保密。”郝靚盡量輕描淡寫,卻也不敢完全說謊,真真假假才能更好蒙蔽聽眾。

郝靚說的平淡,梁青卻爆了,她出現了少有的激動情緒:“什麽任務?還要去部隊?本來你做警察我都不答應!後來你說是文職,好,最然福利不好限製很多,連出國都不方便,但女孩子求個穩定我就勉強同意了。現在呢?你沒事出什麽頭接什麽任務?公安局一幫大老爺們兒都幹嘛呢,部隊是什麽好地方嗎?要你一個小丫頭去幹什麽?還一走那麽長時間!”

梁青還要繼續說,郝靚不做反駁,隻是靜靜地聽訓,卻是單勇看不下去了上來阻攔:“孩子已經長大了,想做什麽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別太激動。”

梁青頭也不回,劈頭蓋臉地道:“說得好聽,她不是你的女兒,你自然不擔心!”

郝靚很少見二人起衝突,忍不住抬眼看單勇,隻見他麵不改色地伸手去拉激動的梁青,被梁青抬手一甩,卻又固執地拉住,並且讓她無法再甩開。梁青被單勇半拖半抱地安置在沙發上,竟嗚嗚地哭了起來,情緒依然十分激動。

單爾雅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爾信十七歲參軍,現在也還在部隊,還是特種部隊。”

郝靚聽得一呆,上次見單爾信時他還剛從軍事學院畢業,難道現在去了特種部隊?那該不是A大隊,千萬不要!

這邊郝靚還為單爾雅的話發愣,梁青卻因此而更加激動:“你也知道啊!你一年能見他幾麵?他又回過幾次家?他前段時間才受傷住院一個多月,還說沒有危險?你爸還有兩個兒子,我卻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一個女兒!嗚嗚,不行,你不能去!”梁青說著又要站起來,被單勇溫柔卻強硬地製止了,隻勸她:“聽聽靚靚的想法。”

郝靚被梁青的反應弄得有些傻眼,近年來母親的行為語言都大異於過去,她本來以為是更年期綜合症,見她一切如意,加上對父親郝敬死亡的遷怒,愈發不把她放在心上,對她的關心行為視而不見,可以說這些年來郝靚早已在心理上把自己當成了孤兒,偶爾的探望也隻是為了完成任務。

如今見她對自己的工作變動反應那麽大,甚至不惜對單勇惡言相向,郝靚有些迷惑了,難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她竟是重要的?比原來想象中要重要的多?可悲哀的是,即使梁青哭的很傷心,即使意識到她也不可能是假裝,郝靚發現自己卻不能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是以一種變態的超脫的看戲的姿態在看著梁青哭泣、痛苦,她的痛苦甚至能讓自己心裏有輕鬆的感覺。

難道我一直以來竟然是恨她的嗎?郝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停止這可怕的自我剖析,盡量用冷靜自持的聲音道:“我的專長是語言,所做工作雖然還不知道,但總歸不會離開翻譯這一塊,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即使有,”郝靚笑笑“也不一定會比警察大多少。”這年頭兒,警察也是有傷亡率的,文職警察也不例外。

幾方勸說之下,梁青終於冷靜了一些,她擦了擦眼淚,仍舊嗚咽著說:“就算沒什麽危險,關在那個鬼地方,你的婚姻大事怎麽辦?”

郝靚不喜歡現在這種氣氛,她從來都不享受身為焦點的感覺,尤其是現在還在單家,於是便想以玩笑的口吻混過去:“媽,在部隊找女的不容易,男的可一抓一大把,這個還用操心啊?”話一出口,察覺到單爾雅瞬間掃過來的銳利視線,郝靚有些後悔,不禁開始反省自己剛才的口吻是不是顯得有些輕浮。

梁青又急了:“你不許在那裏胡鬧!絕對不能找個當兵的!”

單勇笑了:“你這話可別被老爺子聽見,再說我可也是當兵的出身……”說著忽然感覺到梁青瞥過來的眼光帶著冷意,立刻意識到自己踩了雷區,趕緊刹車換路:“現在跟以前不一樣,部隊裏人素質也是很高的,尤其是職業軍人,很多人都上過軍事學院,有本科也有碩士,技術部門裏博士也不少,跟以前那些大頭兵不一樣。”

梁青已經找回了女王的感覺:“那也不行,我這輩子認了,可我女兒絕對不能嫁給當兵的!”

郝靚早已忘記自己的事情,甚至沒有注意到話題已經從她該不該去進修到找對象能不能找當兵的,她認真觀察單勇和梁青的表情,腦子裏回憶著他們的話,似有所得,卻一時又抓不住,正沉思著,卻聽梁青忽然又道:“老單,你不是跟他們局長很熟?打個電話問問他,這進修能不能換人去,或者時間不那麽長?”

郝靚馬上回神,趕緊阻止:“媽您別多事了,當時我答應的時候局長就在場,而且進修是好事,我要出爾反爾的話,以後就別想在這個係統混了。”

“那正好,反正也掙不了幾個錢,辭職。”梁青立刻道。

郝靚被她的理所當然氣得一樂:“辭職了誰養我啊?”

“我啊。”梁青很篤定。

郝靚笑不出來了,看了單勇一眼,有些話她不忍說,卻不代表她沒有想法——媽媽,如果你當年有現在的一半關心我,我至於變成現在這樣嗎?我爸爸又至於死於非命嗎?你當年都不願意養我,遑論現在?如今你年過半百,我業已成年,錯過了便是錯過了,想彌補嗎?不可能了!

單勇何等樣人,郝靚那一眼裏已經透露太多的情緒,他知道今晚的談話多說無益,立刻吩咐單爾雅:“我和你梁阿姨還要去趕飯局,你招呼一下靚靚。”

到這時,郝靚才發現梁青和單勇都是一副準備外出的裝扮,隻不過梁青原本精致的妝容已經有些花掉,而單勇的襯衫也不複挺括,隻是這兩人似乎都沒工夫理會這些,在單勇的堅持下很快出了門。

客廳裏隻剩下郝

靚和單爾雅,郝靚沒有心情說話,被指定“招呼”她的單爾雅竟然也一直沉默。就在郝靚覺得他會一直沉默下去而打算徑自回房時,單爾雅開了口:“已經決定了嗎?其實你即使單純做翻譯,也不用擔心生計。”

郝靚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對我這麽有信心啊?”

單爾雅鄭重的點點頭:“上次在中國大飯店舉辦的國際建築論壇,我陪導師去了,你的現場翻譯很不錯,反應迅捷,用詞準確,我聽阿姨說,法語連你的第三外語都說不上。”

郝靚立刻調動記憶,想起了兩個月前那場會議,她被大學打工所在的翻譯公司召去做法語同傳,為此還惡補了一宿的建築專業詞匯,她有些吃驚:“你那個時候就回國了嗎?”

單爾雅點頭又搖頭,他很少有這樣矛盾的舉止,看得郝靚感覺很驚奇,隻聽他緩緩地說道:“那天我回國是陪導師開會,為期隻有三天。回去後我做完畢業設計,辦理了離校手續才回的國。”單爾雅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郝靚,讓她覺得很不自在,恍然間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她有些掩飾性地沒話找話:“然後呢,具體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在你上次回家的前一天,”單爾雅依然麵無表情“那天如果你不來,其實我是打算去找你的。”

郝靚嗬嗬幹笑:“為什麽找我啊,大建築師學成歸國,不知道有多少重要人物等著找你呢,對了,你準備去哪兒工作,設計民用住宅嗎?到時候我要買房能不能找你拿優惠啊?”

單爾雅忽然站起來上前一步,目光如電?:“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找你?”

那一瞬間,郝靚心跳達到180,迎著單爾雅的目光,她雖然不至於退縮,喉嚨裏卻像梗著什麽似的,怎麽也發不出聲音,記憶潮水般洶湧而來,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月朗星稀,軍營裏的夜晚。

“你和爾信,到底怎麽回事?”單爾雅這句話幾乎是帶著逼問的語氣。

郝靚聽到自己心跳放緩,慢慢達到了正常速度,然後,她的表情也平靜了。

“他對你說了什麽?”郝靚不答反問。

“你又對他做了什麽?”

“爾雅哥哥,我以為我們雖不是親生兄妹,相處的卻還算和睦。”看著幾乎算得上咄咄逼人的單爾雅,郝靚心裏一陣失落,強忍住嘴角不露出苦澀:“你為什麽不認為是他對我做了什麽呢?”

單爾雅又看了她片刻,忽然扭過頭去,過了一會兒又轉頭看著她道:“爾信當年畢業的時候本來要下部隊,後來說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想先在軍區待上一段時間。”

見郝靚不說話,單爾雅繼續道:“他向我請教如何用各種語言表白,他說他喜歡的女孩兒是個語言天才,沒有學不會的話。”

郝靚的大眼睛波光閃閃,卻仍然沒有退縮,仍舊沉默地看著他,單爾雅抿了抿嘴唇,有些緩慢地道:“一個月後他就忽然和我斷了聯係,直到半年前他受傷住院,我才知道他去了特種部隊,根本沒有留在軍區。而直到我在論壇見到你,才忽然意識到他說的那個女孩很可能就是你。”

郝靚嘴唇有些發幹,下意識地咬了一下,抬眼看他,貌似鎮定地問:“然後呢,你要為他打抱不平?”

單爾雅搖頭,冰山臉上竟然帶出了一絲類似於嘲笑的意味,他大概不常作這種表情,因此看起來十分古怪,隻聽他接著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回來了,因為我後來電話追問的時候,他承認了,但他居然說,你們當年分手是因為你喜歡的其實是我。”單爾雅聲音放低了幾分,語氣卻森冷:“可以解釋一下嗎?郝警官,你什麽時候開始暗戀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上班,又趕了一章出來,那啥,我這麽辛苦大家要多多多多的鮮花啊!

今天這麽打雞血的原因主要是編輯告訴我《美女當自強》有人要簽越南語版權,雖然這個受眾小了點,雖然400美金買斷稿費低了點,但是俺的文字要被翻譯成外文了啊啊啊啊!容俺飄忽一下...

對了,熟悉俺的讀者肯定都知道,俺是人來瘋,基本人品爆發的程度和大家支持的程度成正比,俺也想趕緊把這文寫完啊,淚,大家就讓俺瘋一瘋!多留言哦。

再貼一遍正文:饒是郝靚一直在故作鎮定,此時也不得不露出囧囧有神的表情了,她支吾了幾聲,發現對方目光堅定仍在等著她的回答,才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我的身體素質可能達不到軍人的標準,而且從個人角度,我也更願意留在警局做文職工作。”

這是電光火石之間郝靚斟酌之後的回答,她沒那麽傻,不敢用諸如“這得我們領導同意”或者“我其實沒那麽能幹”之類敷衍的話來答,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朱海峰有那個能力從警局挖人,更相信自己在公安局沒有重要到讓人非留不可。

於是她開門見山首先陳述了客觀原因,又表達了主觀意願,這樣對方但凡不是非她不可,就不會再度開口。

可是郝靚隻有21歲,從在C大校園出生後,有20年都在學校裏度過,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文人,她自然不明白有些人有另外一套行事準則,他們不懂得什麽叫迂回的婉拒,他們不達目的不罷休。

朱海峰大手一揮:“**教導我們,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自然也不能挑肥揀瘦,哪裏需要就去哪裏,你們公安局又不是安全局,那些個流氓偷盜犯說不定小學語文都沒學好,哪裏需要你這樣的高端外語人才,就這麽定了,我過幾天就找你們局長要人!”

就這麽被強製性決定去留,郝靚懵了,也急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郝靚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膽小,她一下子站了起來,筆直筆直的,杏眼圓睜,頂著朱海峰185的身高所帶來的壓力以及鷹一般銳利的視線,朗聲道:“既然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那麽我就是想做警察,有何不可?”最後四個字說得緩慢,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此言一出,除了老何興奮於郝靚給自己單位長臉,一時沒有想太多,在座的其他人卻都是臉色一變。朱海峰從一個普通的列兵,到被選入A大隊做特種兵,又一步步爬到現在副大隊長的位置,那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有人說在軍隊好人不可能憑自己升得上去,雖說這話本意是帶著刻薄和諷刺,可從另一方麵上來說,也反應了一定的事實。

總之在大家眼裏,這朱海峰絕對不是一個好脾氣好人品的人。現在郝靚一個黃毛丫頭拒絕人家的愛才之心也就罷了,還膽敢出言挑釁,大家都為她捏了把冷汗,他們當然不會擔心朱海峰會動手打她,他不敢,因為他一根手指就能要了這丫頭的小命。

可是朱海峰這家夥蠻橫狠絕又陰損,公安局的局長都是他老戰友,誰知道他會出啥損招在背後對付人家啊,這姑娘試用期還沒過,也沒聽說有啥過硬的背景,如何能招架得住這頭下山虎?可惜啊可惜!

誰知朱海峰虎目一眯,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於是滿臉黑黝黝地隻看見一口整齊的白牙,他一本正經地大聲道:“郝警官,我對你的印象很不錯,你應該還沒結婚,剛好我也是,嫁給我怎麽樣?”

郝靚徹底驚呆了,她生平接觸過最流氓氣質的人是表哥梁宇煥,最一本正經的人是單爾雅,行事最出乎她意料的人是單爾信,可是這個老男人朱海峰,這幾項都結合在一起了。

郝靚知道這次是碰見非正常人類了,反而冷靜了下來,微微一笑。美人微笑本是很動人,可旁觀者心懷鬼胎,偏偏從這動人的微笑中看出幾分瘮人的冷意來,當下心裏咯噔一下,等回過神來再定睛一看,冷意早已消失不見,美人的笑容很溫暖,溫暖中還透出書本浸淫出的優雅,大家閨秀啊這真是!

隻見該大家閨秀笑著微微頷首:“朱隊長說笑了。”自此直到離開,郝靚除了微笑和“好”,“謝謝”,“再見”之外,沒再說過第四個詞。

這個小插曲中,好,我們姑且稱之為小插曲,郝靚雖然頗受刺激,卻也沒真的放在心上,回去很快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裏。近年來郝靚養成了專注的習慣,在一定時間內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投入到一件事當中,做的時候事半功倍,做完之後恍如隔世,很爽,也很有效。郝靚不認為自己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她所有的成就都付出了十分的努力。

郝靚心無旁騖,可她忽略了和自己一起前往A大隊的老何是宣傳科的,人家用來吃飯的本事是什麽?短短幾天功夫,郝靚的光輝事跡就人盡皆知。當然,老何沒忘了郝靚的酒場救急,傳言對她來說都很正麵,大都說郝靚如何能幹如何威風,而朱海峰對她心存仰慕,雖不至於是癩蛤蟆卻也想吃天鵝肉這一類的。

郝靚再次名揚整個係統,據趙蕾一個師姐的可靠消息,某遠郊區縣的戶籍警都聽說了,還專門從內網裏調出來郝靚的信息看,結論是大頭照都這麽秀氣,本人應該至少不難看,難怪人家一見鍾情。

總而言之,郝靚忽略了人民警察在為人民服務之餘傳播八卦的熱情度,也忽略了人民解放軍同誌的行動能力。

不過短短的一周時間,朱海峰同誌就登門拜訪了,根據局辦公室大姐透露的消息,他的架勢像是登門提親。

而局長大人也頗有些老泰山的架勢,看著最初的下屬後來的兄弟現在的對手——爭奪人才的對手,局長努力把圓臉拉長:“全國大裁軍,隻聽說過你們軍隊轉業要求我們局接收的,還沒有你們從我這兒挖人的先例呢。我知道你們大隊特殊,可以跨越軍種跨越地區全國招攬人才,可我們不是部隊,不屬於軍委管轄,你是不是搞錯了?”

朱海峰臉色一黑——他臉其實本來就是黑的,說的義正言辭:“人才難求。”

“南京國關,洛陽外國語學院,每年畢業多少優秀學員?你們每年又派出多少人到國外受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們這個小同誌從頭到尾和你們部隊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別想我放人!”

“好,不放可以,隨軍行不?”朱海峰眉頭一揚。

“隨軍?隨誰?”局長大人感覺不可思議,說得口渴,端起水來喝了一口。

“我。”頗有些無賴,語氣卻篤定。

“噗!”局長險些被燙住,一口水噴了出來,他大驚失色:“你認真的?看上個小姑娘?”傳言他自然聽到了,可他付之一笑,萬年的老光棍,這輩子就娶了他的槍,把隊員當娃來教養,怎麽可能第一天見麵就看上個小姑娘!

“老…”朱海峰一個“老子”到了嘴邊,才意識到麵前的是自己老上級,目前仍比自己級別高,趕緊刹車改口:“我就不能看上個小姑娘了?難道我非得看上個小夥子?”

“還真是,”局長大人認可地點點頭,見朱海峰要急才施施然地接道:“算算這麽多年,你歪門邪道無所不用其極地挖了多少優秀的人才過去啊,那些可不都是最優秀的小夥子?”

朱海峰鬆了一口氣,哼聲道:“一切為了國家和人民。”大口號喊完,他話鋒一轉:“不過這姑娘我真挺喜歡的,人靚,聰明,有才,而且講義氣,喝酒比男人都痛快,卻一點都不輕浮,很對我的味兒,我娶她不委屈。”

“啊呸!”局長大人暴走了,“你個家夥牛不知角彎馬不知臉長,你娶她不委屈?你怎麽不想人家嫁你委不委屈,啊不,人家肯嫁你嗎?”

“她要肯你就放人?”朱海峰不為所動,直奔重點。

“那也要人家肯,你知不知道……”局長的話還沒說完,朱海峰的黑臉上立刻泛出得逞的喜色:“也就是說你同意了,太好了,這姑娘才21,不到晚婚年齡,我本來擔心你們局會卡這個,既然你發話那沒問題了。”

這就是郝靚在敲開局長辦公室的門之前發生的故事,而朱海峰還沒等局長再度暴走,就對郝靚展開了他的求愛加求婚。

麵對此等火星事件,郝靚按著額角因為過度加班缺少休息而隱隱跳動的青筋,展開一個疲憊的笑容:“朱隊長,別玩了,需要我做什麽您就對我們局長,我一切聽從組織安排。”都鬧到局長辦公室了,他老人家一聲令下自己還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被打包送走,還不如表現得配合一些。

朱海峰眉梢一揚,給局長大人飛了個眼風,局長深感無福消受此等豔福,忍著嘴角的抽搐盡量正經地對郝靚道:“時代進步到現在,組織上可不會包辦婚姻,你一切都要自己想清楚。”

郝靚畢恭畢敬,幾乎兩眼含淚:“謝謝組織支持。”又對朱海峰道:“朱隊長,您如果需要我做什麽,盡管上報組織,我一切聽從安排,這調動就不必了,撤警籍入軍籍也怪麻煩的。”說著還以目示意旁邊看似和藹實則腹黑的老頭兒。

局長大人不愧是老狐狸,立刻接口:“是啊,麻煩,都是兄弟單位,都是為人民服務,編製在哪裏都一樣嘛。”

朱海峰被這兩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住心頭隱隱的失落,板起臉道:“那我申請借調郝警官一年,開始時間是現在,結束時間不定。”

郝靚反應很快,立刻張口問:“不是一年嗎?為什麽不能定。”

朱海峰斜了局長大人一眼:“保密任務,開始時間不定,結束時間不定,不對外公開。”又麵對郝靚:“當然,你借調過來後要進行專門的訓練,還要簽訂一個保密協議就屬於涉密人員了,等一切結束後再對你講。”

郝靚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意識到自己千小心萬小心,還是不小心掉進陷阱裏了,精心編製的那種。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