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詞

“老爺,那就是丁家大少爺,丁野。”

“嗯。”

山道之上,歇腳在此的一行人,有幸目睹了,剛才奴市所發生之事。

身穿絳紅圓領袍的五十多歲男人,目光如炬望向漸行漸遠的寶藍馬車。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男人緩緩道出這首新鮮出爐,震撼人心之詩詞。

洞若觀火,切中時弊,一語道破以武治國之要害。

丁野,你果然是洞隱燭微,言必有物之人。

“老爺,這奴市……”

“丁野說的沒錯,不是給錢就能解決。”

絳紅圓領袍男人道:“傳命此地縣令,如果他沒有能力妥善處理自己管轄地難民,就讓位給有才之士。”

“是。”

帶刀侍衛領命上馬,奔向隆通縣衙門。

……

小扒回到馬車之後,一言不發。

丁野知她要消化心中剛剛認識到的殘酷事實,一時也沒有說什麽,在趙柔的指路下,回了隆通丁府。

“大少爺。”

“嗯。”

丁野點頭,對看門仆人說:“元韻茶行東家今日買了一個嬰孩,你去看看他們是如何安置的。”

“是,大少爺。”

看門仆人不明白丁野為何讓他去看一個嬰孩,但他也無需明白,辦好主子交代的差事即可。

仆人從新來的漂亮丫鬟身邊穿過,去街上打聽元韻茶行位置。

默默站在丁府門前的丫鬟小扒,不著痕跡瞄了丁野一眼,眸色複雜。

“這是什麽?”

丁野剛過二門小穿堂,就踢到一硬物。

他垂眸,見滿院子都是係著大紅花綢緞的紅木箱子。

其中一個打開,裏麵裝著各種妝奩,古玩字畫,玉器珠寶等。

趙柔見那木箱上係的大紅綢,湊近丁野低聲道:“大小姐已及笄,隆通賭坊的趙家催了兩次,夫人估計是要給大小姐準備嫁妝了。”

原來是這樣,不知道丁棠那脾氣會許給什麽樣的人家。

丁野沒多想,朝丁善堡書房而去。

原有上善書齋匾額,換成了筆走龍蛇,鐵畫銀鉤的汗馬功勞。

丁野負手立於書房外,仰頭觀賞上官雄親寫賜予丁家的匾額,心想這位久經沙場的老頭,字寫得還挺好。

“老爺,那我現在就去告知棠兒一聲,和趙家的婚事暫時擱淺一段時日。”

“嗯,別讓她做出魯莽之事,我丁善堡的女兒不愁嫁。”

書房門突然從內打開,丁善堡送徐氏出來。

“野兒,你可回來了,怎麽樣,上官將軍的字是不是很氣派?”

丁善堡問丁野

“上官將軍戎馬一生,字如其人,矯若驚龍,氣勢宏偉。”

丁野送別徐氏,真心讚道。

跟在後麵的小扒聽聞,微微一笑。

“是,我們丁家能得上官將軍賜字,無尚榮耀。”

丁善堡說完引丁野進書房,小扒和趙柔站於門外。

“野兒,昨日隆通書院的顧山長還問你傷勢怎樣了,何時能回書院讀書,可見並沒有要清你出書院的意思。”

書房門剛關,丁善堡就迫不及待的告訴丁野這個好消息,

“明日你去書院,萬不可在隨性而為。”

“爹,你放心,孩兒既答應回書院,就不會在無故逃學。”

丁野見丁善堡坐於窗下梨花椅一臉喜色,不忍壞他興致,在他對麵坐下,轉移道:“爹,孩兒有兩件事要跟你商量。”

“孩兒回來繞道江源村……民間奴市竟是人和牲口同賣……”

丁野敘述奴市所見所聞。

書房外麵小扒靜靜聽著,心情不在悲憤恍惚。

她上官家軍雖一戰屍橫片野,百姓流離失所,但那是為保國家安寧,不曾有違大義。

“什麽叫助難民脫貧?”

書房內,丁善堡聽丁野說的新詞匯,麵露不解。

“是咱們丁家出錢,幫助難民度過挨餓難關?”

“不。”

丁野搖頭:“如果錢能解決,孩兒當時就會給錢,而不是特意回家找爹商量。”

丁善堡和屋外小扒均聽的雲裏霧裏。

這廝到底什麽意思,到底是給錢?還是不給錢?

繞這麽多彎彎道道,是心裏根本沒有解決之法,光靠嘴幫助嗎?

小扒星眸劃過一抹不耐,暗誹丁野心中無墨,腦中無智。

不對,之前那首詞……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小扒心中吟誦丁野這首激**人心之詩詞,神情複雜難言。

能做出這首洞察世事,一語見血詩詞的人,真的是混吃等死之輩嗎?

小扒忽然覺的,丁野這個人,相處時間越久,越讓人看不透。

“不是給錢,是丁家馬場雇傭難民。”

丁野直接說出心中打算。

“難民人數眾多,我們丁家再有錢也不能一直管他們不餓肚子。”

“無條件供養隻會滋生民眾懶惰,貪得無厭,丁家若停止供養還會招人怨恨,得不償失。”

丁野執起茶壺,給丁善堡和自己斟了兩杯茶,繼續道:“讓難民自己打工掙錢,才是長遠之計。”

“打工掙錢,又是什麽意思?”丁善堡問。

“意思就是為我們丁家馬場仆人,我們每月給他們發月銀。”

丁野怕丁善堡聽不懂,特意把員工改成了仆人。

“原來這就是打工掙錢。”

丁善堡端起青釉茶杯淺飲,眼睛看案桌之上,用馬鬃毛製成的毛筆,沉思片刻,道:“野兒你的想法很好,不用真金白銀捐贈,就能擊潰奴市存在,但是……”

丁善堡停頓,抬眼看丁野,不讚成道:“丁家馬場現有奴仆都是跟我幾十年的老仆,我們不能為了解決難民溫飽,就把老仆趕走,這樣有背道義。”

丁野點頭:“這也是我要跟爹說的第二件,關於馬場的管理問題。”

“管理?這又是何新詞?”丁善堡揚眉問。

“管理就是根據馬場現存的問題,製定一套解決辦法,在通過仆人實施,讓我們丁家馬場更安全,產出的馬匹質量更好。”

丁野見丁善堡似懂非懂,舉例說明:“比如胡管事愛馬懂馬,就是馬場核心員工,主要負責如何喂養照料馬匹,但在保護馬場財產安全問題欠缺洞察力。”

“何為財產安全?”

丁善堡覺得他大概真是老了,怎麽丁野說的這麽多詞匯他都聽不懂。

“財產就是咱們馬場,例如錢財,馬匹,土地,房屋,馬具,馬料等所有歸丁家所擁有的財產都要保證安全。”

丁野逐一解釋。

“馬場各個要緊出入口都要有會武的成年男子站崗,馬場內部還要成立專門保護戰馬的護衛隊,防止馬匹被偷,被搶,被毒害。”

“而這些負責馬場及馬匹安全的人,還都要是壯年,不能是像胡管事一樣年老體邁。”

“企業要不斷注入新人,新力量,才能生氣蓬勃,更上一層樓。”

男人清晰話音傳到門外,小扒雙眸忽的掠過一抹訝色。

每日命人守住馬場出入口,原來並不是無聊之舉,而是防守要塞。

丁善堡聽聞丁野之言,雙眸盡是讚賞。

“野兒說的沒錯,丁家馬場確實要好好防護,不能在發生偷馬賊闖入事件。”

“但……”

丁善堡停頓稍許,探究看像丁野。

“既然保衛馬場如此重要,我為何不請更為厲害的武人,而要選擇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