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衣

大豐朝,臨安府大疫,醫者謂之——天花。

史冊記載:三十六年春,皇泣拜於天,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不可加於百姓一人。 上蒼有感帝誠,降下白衣神人,月餘,天花乃滅。

崇皇大喜,立生祠,祭白神。

段府深閨,有一女子大病初愈,絕美的臉上帶著些許天花褪去的斑點,素手托腮,望著窗外癡癡地發呆。

“小姐在想誰呢?”

就在這時,有個調皮的聲音響起,一名綠衣小丫頭站在床頭抿嘴嘴偷笑,打趣道:“是薑家少爺嗎?”

“不是!”

段輕柔從病榻上坐起,眉宇間浮上了一層陰雲,煩躁的道:“以後別在我麵前提那個紈絝!”

“啊?”

丫頭滿臉不解,道:“小姐不是馬上就要嫁入薑家了嗎?”

“婚約作廢!”

段輕柔說得斬釘截鐵,而後露出癡迷之色,緩緩道:“這幾日我真的好高興,不是因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而是因為見識到了真正的醫者仁心!隻有他,才是我的如意郎君。”

丫頭滿臉愕然,道:“小姐在說誰?”

段輕柔兩腮浮現出嬌羞的紅暈,脫口道:“白神。”

“這……”

丫頭滿臉困惑,苦笑道:“小姐,白神乃是天上的神明,你……”

天降白衣,治疫之後功成身退,猶如人間蒸發,傳聞以返回天上宮闕,人間不可覓。

“不!白神是人,隻不過醫術高超而已。”

段輕柔認真的搖搖頭,澀聲道:“我的病,就是他給治好的,當日寒山寺偏殿內,他卷起了我的衣袖,挽至肩頭……”

她美眸迷離起來,似乎在回憶什麽。

“模糊中,我又驚又怒,以為碰見的輕薄浪子,因為無法反抗,質問他叫什麽名字。”

“他……他說了嗎?”

丫鬟的聲音都顫了,當今崇皇陛下原本想讓白神入朝為官,隻因找不到人,這才認為其是上蒼的使者,在蘇堤敕封為神。

“血管太細!”

段輕柔咬著嘴唇,篤定道:“他叫血管太細!”

“血管……太細?”

丫鬟眉頭皺了起來,大豐朝哪有叫這個名字的?

段輕柔嘴角掀起一抹弧度,追憶道:“雖然看不清麵目,但那個聲音,一定是個極年輕的男子!”

“那小姐跟薑家的婚約……”

“作廢!”

段輕柔露出厭惡之色,冷聲道:“臨安府誰不知道薑家大少是個浪**紈絝?若不是生在了巨富之家,恐怕早就餓死了!仗著家裏寵溺,整日犬色聲馬,流連花叢!”

“爛泥扶不上牆的渣滓而已,值得我嫁嗎?”

她言語之間,十分痛恨。

“咳!”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段輕柔眉頭微皺:“誰?”

“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渣滓。”

自嘲的話語中,一個少年邁步走了進來,消瘦的身材看上去有些單薄,長眉挺秀,星眸燦然,雖然算不上英俊,卻有一股天然的親和力,讓人感覺很舒服。

“薑辰!”

段輕柔失聲驚呼,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閨房中的私語,竟恰好被對方聽到,隨後勃然大怒質問:“你怎麽來了?”

“聽聞段小姐大病初愈,特來探望。”

薑辰聳聳肩膀,眼神裏露出無奈之色。

段輕柔不領情,口吻冷淡道:“本小姐是死是活,都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對方的冷漠讓薑辰挑眉,道:“咱倆是有婚約的。”

“取消!”

段輕柔決絕的道:“我以心有他屬!”

薑辰好奇道:“誰?”

並非想留戀什麽,隻是單純想知道是誰撬了自家的買賣。

“白神!”

“啊?”

薑辰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截了自己的糊。

作為一名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個月了,前段時間天花爆發,家裏的奴仆傭人倒下一大批,他實在看不過去,這才重操舊業,用竹子當注射器,攝取牛痘幫人治療天花。

沒想到一時的善舉,竟然上達天聽!

他可不想當什麽萬眾矚目的白神,隻想逍遙快活的當個紈絝,因此才選擇功成身退。

“這一次我父親因為治疫有功,已經升為知府,這一切都是白神的功勞,相信父親大人會理解我的決定!”

段輕柔眼裏說不出的輕蔑,淡淡道:“至於你,連個功名都沒有,咱倆已經門不當戶不對!”

她說了很多,意思也很明白,本小姐你配不上!

薑辰神色複雜,幽幽道:“你確定白神會要你?”

“當然!”

段輕柔的眼睛裏的怒火都快噴薄出來了,咬牙道:“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薑辰愣住了,失聲道:“什麽時候?”

段輕柔紅著臉,傲然道: “一個月前寒山寺!他還把名字告訴了我——血管太細!”

“血管太細?”

薑辰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一聲抱怨,竟然被這位大小姐誤解成了名字。

血管太細,還雞你太美呢!

“現在你總該死心了吧?說句實在話,拿你跟白神相比,乃是對白神的褻瀆,你們的差距——雲泥!”

段輕柔輕蔑的嘲諷,隨後跟得了相思症般,低聲喃喃道:“他是一個奇男子,虛懷若穀,施恩不望報。”

薑辰有點肉麻的打了個冷戰,自己是奇男子?

“做人應該有羞恥心,我希望你不要生氣,更不要糾纏!”

她傲然的抬起下巴,一副俯視的態度。

糾纏?

薑辰啼笑皆非,他懷疑這個女人有病,若不是因為便宜老爹很看重這門親事,這樣的姑奶奶白送給他都不會看一眼。

“哦。”

他淡然的回答了一個字,然後扭頭就走。

段輕柔不淡定了,她以為這個紈絝就算不死皮賴臉的下跪乞求,也會惱羞成怒,萬萬沒想到,隻是一個輕輕的哦。

自己就這麽沒分量嗎?

她心中很不自在,感覺像是自己被退婚了。

就在這時,薑辰突然折返。

段輕柔立刻轉嗔為喜,剛才裝的不是挺灑脫嗎?門還沒有出就後悔了,她嘴角翹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等待著對方沒出息的痛哭流涕。

不料,薑辰一臉認真的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說完揚長而去。

段輕柔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