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試探

墨寒生的奇經八脈之上,布滿了一道道微不可察的裂痕,全身成千上萬的毛孔中,一顆顆沙粒大小的血點在不住地往外滲出。

看到這一幕,石山心中不禁生出幾分佩服,他自問自己在這個年紀時絕無法做到如此果決狠辣。

“但是……”它搖了搖頭,依舊很不看好。

墨寒生的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全身如同被煮熟了一般,周身圍繞著滾燙肆虐的無形氣流,而那些沙粒大小的紅點已經變成了一條條細長的血流。

墨寒生怒吼一聲,皮膚上的毛孔演變成一道道裂口,一瞬間無數血箭從裂口中激射而出,周身的無形氣流頓時向四麵八方震**開來。

整座竹樓被籠罩在一股熱浪之中,房內升起一絲絲迷蒙的白霧。

“砰。”

有重物撞擊的聲響,石山透過迷霧看去,隻見墨寒生已經摔倒在地,渾身浴血。

“哎,可惜了。”

石山搖搖頭,轉身就要離去,身後轉來一個虛弱無比又異常堅毅的聲音:

“接下來,就可以開始修仙了。”

石山猛地轉身,隻見墨寒生竟已支撐著起身,再次盤膝而坐,一枚泛著光亮的黑色玉石正躺在他的掌心。

石山猶豫道:“散功已畢,但你全身的經脈都已出現裂口,強行修煉太過凶險。”

墨寒生恍若未聞,凝神吸收著水玉上的元炁,一縷縷精純無比的水行元炁在錯綜複雜的經脈中緩緩流淌著。

“果然,經脈受損太嚴重,流進體內的元炁至少有六成都流失了。咦?這是……”石山凝神看去,隻見墨寒生體表的裂口竟有緩緩愈合的跡象。

石山雙掌一拍,喜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修士在修習水法的過程中,由水行元炁煉化而成的真氣先天就具有一絲療傷自愈的功效。”

“不斷累積的真氣正在一點一點地修複他受損的經脈,反過來,隨著經脈的修複和穩固,吸收元炁的速度會逐漸加快。”石山靜靜看著墨寒生打坐修煉,眼神微微發亮。

從清晨一直到傍晚,墨寒生的經脈已經愈合了大半,皮膚表麵的裂口也已經凝結成血痂。

“好驚人的吸收速度,這小子的天賦竟遠在我預料之上。這種速度,比起一開始已經快了十倍有餘。”石山興奮地說到這裏,卻又流露一絲憂色,“按照他現在這個速度恐怕隻需十日便可跨入煉氣境,這等天資恐怕足以與中州十大勢力中的優秀弟子一較高下了。但……依舊不夠快!十日,李紅梅根本不可能給他這麽長時間。”

它閉上雙眼,想要去感受著竹樓周圍元炁的波動,卻忘了自己如今隻是一隻普通的老鼠軀體。

它睜開眼看了一眼地上僅存的幾枚水玉,又來到密室門口,看著陣眼上褪去黑色的玉石,自言自語道:“算上先前流失的元炁,法陣估計連兩日都支撐不住了。已經過去一夜一晝,即將再次入夜,在明日太陽落山之前若是不能破境,李紅梅恐怕就要破陣而入了。”

……

……

落日西沉,一輪圓月漸漸從天邊升起。

李紅梅守在自己住的竹樓中,屋中昏暗一片,唯有兩根白燭閃著亮光立於桌上,似乎在祭拜著什麽。

“爹,娘,這一次是女兒唯一的機會了,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親手手刃呂乘風這個狗賊。”李紅梅跪在桌前,對著白燭拜倒。

狂風忽來,在門外肆意席卷,刮得珠簾與木門一陣作響。

穀中一時間柳枝飄搖,飛沙走石。

李紅梅走出門外一看,隻見籠罩著呂乘風住處的那層法陣罡氣變得更加稀薄微弱。

天上皎月光芒大盛,夜空萬裏無星,烏雲退散。

竹樓中。

石山綠豆大的眼珠瞪著墨寒生,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究竟發生了何事,這小子的吸收速度為何莫名加快了這麽多?這已經不能用快來形容了,簡直匪夷所思。”

“如此一來,恐怕防禦法陣連明日都撐持不到。”它看著那幾枚無風自起在墨寒生周身不停打轉的水玉,不禁喃喃道。

墨寒生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此刻心神與肉身融為一體,已進入一種玄妙的境界中。

那枚晶石上有一篇名為太一玄功的功法,但並非是文字記載,而是由一道模糊的魁梧人影口述。

隨著那道聲音念出功法口訣,墨寒生全身的氣機便似乎受到一股意誌牽引,開始自行吸納起水玉中的元炁。

那些元炁在經脈中一路通行無阻,隨後來到氣海中與精元合煉,所有的步驟都受到那道聲音的指引,自然流暢,一氣嗬成。

墨寒生的意識來到一片浩瀚無邊的飄渺世界中,這裏便是他的氣海,也就是曾經承載後天真氣的所在。

一縷縷凝聚著無限寒意的灰色霧氣,此時正猶如沒有意識的孤魂一般在氣海中遊**,雜亂無章。

這些便是他以水行元炁煉化精元後所形成的先天真氣。

風聚雲攏,混亂無主的真氣好似受到了不明力量的牽引,瘋狂地匯聚在一起。

灰蒙蒙的霧氣持續混合交織,最後匯成一條寬闊的氣流在氣海中緩緩流淌,一路延伸至未知的遠方。

所有的真氣猶如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排列成一支整齊劃一的隊伍開始有序前行。

當墨寒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石山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微笑道:“進入煉氣境的感覺如何?”

全身各處都傳來疼痛撕裂的感覺,墨寒生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光亮,微微一笑正要開口。

“吱呀”一聲,竹樓的門被打開了。

一道婀娜曼妙的紅色身影踏進內中,陽光照射在她的背上。

李紅梅靜靜站在門口,麵部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石山已不知跑去了何處。

墨寒生麵色蒼白,箕坐於地,衣衫被汗水和血液浸濕,渾身殘留著一道道暗紅色的血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他抬頭看向李紅梅,麵無表情,眼中不帶一絲情緒,左手看似隨意地搭在一邊。

李紅梅抬腳踏入屋中,一步一步,如貓一般緩慢優雅,嘴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弧度,嬌豔如花,無聲而笑。

她驟然停下腳步,瞳孔猛地一擴,目光落在了墨寒生的左手上。

那隻手的指間夾著一顆黃色的蠟丸,李紅梅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即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墨寒生的眼睛。

墨寒生盯著她的眼睛一言不發,蠟丸在指間來回滾動。

李紅梅率先開口問道:“你是誰?”

“你覺得我是誰?”墨寒生凝視著她,臉上不露一絲痕跡。

二人沉默對視,屋中一時寂靜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李紅梅嬌媚一笑,玉指輕掩紅唇,道:“奴婢恭喜主人奪舍成功。”

墨寒生靜靜注視著她,沒有任何回應。

李紅梅向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試探道:“主人是沒有起身的氣力了嗎?”

“或許吧。”墨寒生未置可否,平靜注視著她,“但……做一些其他事的力氣還是有的。”

“比如?”

“你想試試?”墨寒生手指碾動蠟丸,似笑非笑。

李紅梅神色一滯,輕笑一聲道:“地上太涼,奴婢扶主人上座吧。”

墨寒生沒有出聲阻止,任由她擺弄自己的身體,沒有一絲抗拒。

李紅梅再次投去審視的目光,卻見墨寒生一直在靜靜注視著自己,目光如此平靜而又隨意。

李紅梅急忙避開他的目光。

對方分明已經全身無法動彈,猶如一隻提線木偶任由自己擺布,為何給人的感覺卻好像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

分明已經重傷虛弱,一副隨時都會死去的模樣,卻又好像一隻隨時準備吃人的凶殘猛獸,散發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氣息。

“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主人一定餓了,奴婢去為你準備些吃的。”眼見沒有下手的機會,李紅梅找了個借口匆忙離去。

石山從角落裏爬出,看著李紅梅離去的背影道:“還好她沒有急著找你拚命,不然結果還真不好說。”

“隱忍了這麽多年,在沒有足夠把握之前,她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墨寒生有些艱難地拿起一枚呂乘風留下的朱果,輕輕咬了一口,“但她不可能如此輕易善罷甘休,接下來便看她如何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