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代銅鎖,宋代醒木

抽出青銅短劍握緊。這次後者並沒有發出紅芒。

不靈了?

什麽速往察查之,不應該是速退回避之麽。商文淵牙酸的想著。

回過頭去。

幽暗的樓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半掩的柴門。

商文淵的手搭在柴門上,就聽裏麵傳來女子幽幽的吟唱聲。

“玉帛朝回望帝鄉,烏孫歸去不稱王。”

“天涯靜處無征戰,兵氣銷為日月光。”

……

斷斷續續,商文淵循聲走進去。院子裏騰起白霧,幾棵枯黃的樹上,幹癟的果子已經發黑。胡亂擺放的農具,一口小井的轆轤上,麻繩幾乎斷裂。窗戶已經不見,隻有漆黑的窗口。

“因嫁單於怨在邊,蛾眉萬古葬胡天。”

……

砰砰砰!

砰!

商文淵嚇了一跳,他剛好停步在一個古樸高櫃前。

聲音就是從這櫃子裏傳來。

砰!

誰?

商文淵倒退一步,就見著櫃子上鎖著一把銅鎖,隨著砰砰的拍擊聲,櫃門抖動,塵土陣陣。櫃裏發出低吟,裏麵的東西似乎也是在用最後的力氣。

砰砰!

那砰砰聲像是拍在心底,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商文淵揮起青銅短劍。砸在銅鎖上,似乎木料年代久遠,這一砸之下,櫃門上的銅環和木頭應聲而斷。

驀然,腐敗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個披散著頭發,眼睛裏布滿血絲的女人頭顱探了出來!

麵皮幹癟,皸裂的嘴唇張開,黑洞洞的喉嚨似在嘶吼!

來不及想,本能的一劍就紮在女人肩頭,傷口處黑氣騰起!

觸感就像筷子插進了蒸熟的土豆,沒有什麽阻力。

“啊!!!!!”叫聲淒慘。

周圍的畫麵全部破碎,透進月光的門市二樓,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鎖掉落在地。

難道全是這把鎖搗的鬼?

商文淵再揮青銅短劍,就要向銅鎖斬去。

忽然,背後寒氣彌漫。

一個幹癟蒼老的聲音迅速的由遠及近!

猛地回身,就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和劈麵而來的一根長棍!

有兩個!

“我祖傳下三路槍,留在少林鎮四方”。長棍砸來。

商文淵慌忙之中握劍使出了半吊子的蒼狼十式槍訣。

蒼狼:磕槍。

“統共一百單八式,一紮眉簒二紮手,三紮肩頭四紮肘”。幹癟聲音喊著。長棍仍是同一招:砸。

蒼狼:攔槍。

“五紮前胸六紮膝,七紮怪膀穿襠走。” 依然是砸。

蒼狼:撥槍。

“八紮金雞亂點頭,九……”

“滾!” 蒼狼:劈槍。槍裏加腳。

相同的觸感從劍尖傳來,踢出的一腳卻踩了一個空,商文淵一個不穩向前撲倒。

黑影被撲倒,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被劍逼倒。森寒的劍刃差點就要了身下黑影的命,也差點就要了撲倒的商文淵的命。

“呼……”

“嘶……”

兩聲劫後餘生的喘息傳出。

嗡!

嗡嗡!

打鬥中掉落在地的BP機,就摔在商文淵的腦袋旁。眼角餘光就見到一行字。

【未汲生魂血食之靈,兩具,於絲路氣脈無礙。可赦之】

劍鋒的兩端,商文淵的深邃的大眼,與身下一雙烏溜溜亂轉的小眼相互瞪著。

還敢瞪自己,為先聲奪人,商文淵把劍刃又往下壓了寸許。猥瑣的小眼中終於露出的一絲驚恐。

“劍下留人!秦叔沒有作惡!”

卻是那青銅鎖上騰起一陣黑霧,化作方才幻境中的女子,身著灰紗,肩頭處還有黑氣縈繞。

商文淵也借機再瞪了小眼一下,緩緩起身。

穩穩心神,似乎頗有氣度的淡淡道:“幾件事,問清後可放爾等離去。”

“不知先生何人?” 灰紗女子扶起她口中的秦叔,退出三步站定。弱聲問道。

商文淵這才看清,那叫被叫做秦叔的黑影是一個小眼老頭,五短身材,三寸釘枯樹皮,兩撇山羊胡撅起。

手裏的提著的哪裏是什麽長棍,而是一截桌子腿。一看就不會什麽功夫,難怪就會砸。

被耍了。

心中很是氣惱,卻也沒了剛才的慌張。

商文淵眼睛眯起,不疾不徐道:“漢帝敕封典客,蒼狼,商文淵。”

隨著這身份第一次從口中說出,商文淵分明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機沉凝而起,融入了自己的身體。

“爾等何人?月前此處死了一人,是否為爾等所害?”

“民女是唐朝人,死後寄身之物便是這把銅鎖,被之前那人攜帶到此地。許是身有舊疾,來到這裏不久就病死了。我和秦叔也是借著那一絲死氣才得以顯形。還是秦叔故意送出氣息,才讓路過的人發現了他的屍身。後來,這位先生,哦不,大人就都知道了。要說我們害人,那是萬萬沒有,我們……” 銅鎖之靈還想繼續說下去。

“月玲,還是我來說吧,你還得療傷。”  小眼老頭打斷了她。

“這位,大人,口說無憑,我們的事兒,老頭子呈現給大人看便是了。大人放心,這是區區小術。對您不會有妨害的。”

說罷,一陣灰霧散溢。

就聽虛空中醒木一響。“上回書說到……”

商文淵也看到了兩人的故事。

貞觀二十二年,唐朝征服焉耆和龜茲,之後疏勒和於闐兩國歸附。

唐朝完全控製了西域,直到唐高宗李治統治時期被吐蕃占領,之後征戰連年,西域時得時失。

生在邊塞小村的陳月玲,機靈可愛,村裏人都喜歡這個小姑娘。

及笄之年,小姑娘已經出落成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媒婆踢破了門。最終,陳月玲決定嫁給了一個外鄉來的趙姓小夥子。

不料正當時,程知節指揮西征,戰事不力,兵源和軍需雙雙告急。

新婚的第二天,走投無路的西征大軍來到村裏抓丁補糧。外鄉來的趙姓小夥子最先被推了出去。

外鄉人的命,不值錢。

被逼要與愛妻分離的小夥子,怕官軍收糧食的時候惦記妻子的美色。便讓她藏在櫃子裏,用銅鎖鎖住,盼著瞞過官軍。

誰知本定好明天隨軍出發,突然變成了連夜要走,帶著銅鎖鑰匙的他抵死不從,被官軍殺一儆百。

而那鑰匙就被他壓在了身下,這銅鎖,就再也沒有打開。

月玲哭嚎抓撓,可村民早就逃難而走,她就這樣生生被鎖死在了櫃子裏。

執念不散,隔開她和新婚夫君的那把鎖,就成了執念寄身之物。

灰霧再散,朝代更迭。

北宋元豐年間,銅鎖被一名叫秦成的說書先生所得。

月玲托夢告知原委,說書先生很是感動。就在茶肆裏講了這個故事。

可當時朝中,新舊黨爭激烈進行。民間也總有文獄冤案。有人報官稱秦成書中所講趙姓公子影射當朝天子,後麵的事可想而知了。

畫麵再次破碎,似乎演繹這些東西耗費了太多陰氣,小眼老頭的身形消散隱去。

而此時地上,卻多了一方醒木。醒木邊上,是那把銅鎖。

寂靜。

“漢家此去三千裏,青塚常無草木煙。”商文淵喃喃的接上了最後一句。

嘶,小臂上一陣灼熱。

商文淵望向那赤色狼頭印記下方的小字。

食邑:兩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