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一個蒼狼典客

空氣中沒有一絲水分,熾熱的讓人仿佛置身火海。如林的環手鋼刀怒向天穹。

包裹在革笥甲中的數百戰馬似狂風卷過。硬木弓傾瀉出箭雨,欲把前方奪命奔逃的一人一騎釘死在漫漫黃沙之中。

虎口崩裂,韁繩早已嵌進肉中,上半身緊緊貼伏在馬背之上。

“死,也得死在樓蘭。三十裏,挺住!還有三十裏!” 奔逃之人緊咬嘴唇。

噗!馬腿上卻是中了一箭。猝不及防下,連人帶馬滾落進巨大沙丘下的黑沙暴中。

疼,窒息。眼睛被肆虐的沙粒割傷,整個人就要被撕碎在黑暗中。

忽的坐起,粗暴的吸進一口氣,強忍劇烈的襲來的頭痛。商文淵本能攥住枕邊的粗布包裹,死死抵住了對麵一人的脖頸,包裹裏露出的鋒刃亮出三寸。猛地睜開眼瞪著被抵住的那人。

“啊!!!!兒白了!!” 那人驚恐的尖叫,黝黑的胖臉直顫。

商文淵也被這尖叫驚得清醒了大半,硬生生扭轉方向,包裹砸在了胖臉邊的車廂牆壁上。

好真實的夢,又一個突然出現的記憶碎片。

永春市到煌掖市的臥鋪車廂裏,兩個滿頭大汗的人喘著粗氣對坐著。

商文淵坐在57號下鋪床榻上,月光透過破曉前最深沉黑暗,照亮了半邊古拙卻英武的臉。

成股流下的汗水仿佛還經曆著剛才的夢境,粗布包裹斜放在枕頭邊,漏出的鋒刃下端隱隱可見兩個斑駁的篆字:“蒼狼”。

對麵58號下鋪,田三兩還在突突的發抖,胖臉因為癱軟在角落裏顯得更加黝黑。

剛剛那一刻,他從商文淵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來自蠻荒的氣勢,像一隻蟄伏許久的凶獸。慌亂中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那生死一刻,田三兩胸前的護身符,亮起一道微光。替他抵住刃鋒的是一截蛇尾,一閃消失不見。

砰!田三兩像一座綿軟的小山彈起,一把抓住商文淵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坎兒淵!胖爺我是來跟你一起考察的,不是來自殺的!” 上麵的鋪位都空著,索性也沒有特意壓低聲音。

商文淵則是有些脫力,也沒跟著站起,不過也就比田三兩矮一點點。

“冷靜,又不是第一次了。古人說,當你遇到能讓你衝動的事情的時候,就先冷靜下來。” 商文淵深呼一口氣道。

“我特麽怎麽冷靜,啊? 兩天的車,你這是第三回了!兩天我差點死了三回!你是要把我葬在黃土高坡啊!”。嘴上繼續發著狠,但還是無奈的鬆開了手。“求你控製一下啊!這是1993年了大哥,法治社會,法治社會啊大哥!你能帶這破玩意上車,還是老子托人開的許可,可你,你,哎呀我去。”

“我盡量吧,也快到站了。別睡了。” 商文淵苦笑道。

商文淵,春城大學曆史係畢業,成績優異,卻沒有選擇留校,對外就說想回煌掖老家發展。田三兩是他大學室友,春城本地人。窩混四年日子,準備回頭跟自己老爹經商,這次送商文淵回家無非就是拖延下被家業束縛的時間,順便嚐嚐煌掖的驢肉黃麵。

其實,商文淵回家的真正原因是一個紋路怪異的包裹,入學不久收到,標簽注明要他在23歲生日那天才能打開的的包裹。

無巧不巧,23歲生日跟春城大學的畢業典禮是同一天。人丁稀薄的曆史係,勉強湊了三桌,晚上要在四海居慶祝。

鬼使神差下,商文淵還是獨自回到了冷清的寢室。

似有莫名力量注視,包裹裏的三件東西映入眼簾。商文淵終於打開了貫穿自己整個大學時代的謎團。也就從那晚開始,各種離奇而真實的夢,占據了每一個本應安安靜靜的夜晚。

而這次回家,這些事情也必須要查清了。而現在的商文淵不知道的是,正是這個想法,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軌跡。

“各位旅客,本次旅途的終點站,煌掖站已經到了。感謝您的理解、支持與陪伴,我們下次再見。”

田三兩被家裏安排的桑塔納接走了。90年代,手拿大哥大,開著桑塔納,走遍天下都不怕。田三兩樣樣都有。

商文淵隻有一個BP機。從到手,不管怎麽換電池就沒開過機,吊在腰上當擺設。

人和人,有時真的不能比。

約好等田胖子準備回春城時再聚。商文淵回到了煌掖縣城裏的上下共30多平的雙層老門市,北大街36號。

打開單扇的木門,商文淵來到樓上,一股陳腐的木頭味撲來,入眼就是破舊的立櫃和五鬥櫥。兩個暖瓶一個碎了膽,臉盆架翻在牆角,盆倒扣在水泥地上。床腳下還有死了的蜘蛛。

再殘破,也是家。

一張雙人板床,沒有鋪蓋。一路顛簸加之亂夢糾纏,商文淵掃掃灰就想先躺著對付到天亮。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卻是讓他的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嗡。

嗡嗡。

腰間一震。

狹窄的房間裏,原本永遠黑屏的BP機第一次亮起,發出妖異的綠光。四下裏傳來磅礴壓力。仿佛那些夢境就要再次降臨。

求生的本能下,商文淵快速把綠光愈發濃鬱的東西扔到床角。反手在包裹裏一拽,鋒刃完全出鞘,赫然是一尺三寸三分的青銅短劍,斷柄處用不知名獸皮包裹。上麵的蒼狼兩字卻也第一次閃爍起同樣妖異的紅芒,呼應著綠光。

驚得商文淵正想把這短劍也扔出去的時候。

綠光中竟是出現了一行篆字。

【白鶴紫芝遁基,誅外邪陰靈以祭】

原本的BP機,卻變成了一方光潔的青銅羅盤,通體發光,中間陰陽雙魚處,卻是缺了一條陽魚。

磅礴壓力不減,商文淵卻再次驚詫的發現。慌忙下胡亂丟在一旁的粗布包裹皮背麵,緩緩出現了一篇篆字。

“詔令”

“西域氣脈有恙,怪異滋生,罡炁動**之兆。令商氏浩乾,代天巡守絲路疆域。去大鴻臚職,承襲古製,敕封典客,拜蒼狼軍印。商氏浩乾一脈,世襲罔替,永鎮西域,安養黎庶。凡外邪陰靈擾動絲路氣脈者,誅。非詔,不使歸漢。”

篆文下方是一方醒目印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商文淵雙目失神。

商浩乾,正是商家先祖。

小臂處傳來刺骨的痛,一枚赤色狼頭印記浮現,下書幾個細小字跡:食邑,無。

一段爺爺臨終所說,可他卻從沒真正信過的話,也浮現在腦海之中。

“有段隱秘,非商姓嫡係不得而知,傳聞,先祖他槍法奇絕,道法通神。可畢竟是傳聞。到我這輩兒,就剩下這蒼狼十式槍訣的莊稼把式,都教給你了。那些所謂道術,丟了還是壓根就沒有,也是不知道的。”

“但你記著,我們這一脈是漢帝欽封典客,你爹沒了,爺爺也快不行了。”

“你,就是最後一個典客,蒼狼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