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痛喝江文川
太元飯莊走出兩個人，一圓一方，圓的昂首闊步，方的彎腰低眉。
來往的眾人不約而同讓開了一條路。
安大明在跨出門檻後臉色陡變，原本和善的麵容逐漸扭曲，一張油膩的臉寫滿憤怒。
“廢物，這就是你跟我說的‘好人’、‘讀書人’？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老爺恕罪，是小人眼拙了，我看，他早就猜出咱們的意圖，所以反其道而行之，讓咱們無可奈何，還是多虧了您老人家大發神威！”
滕文軒躬身請罪，順手奉上馬屁。
安大明卻不想輕易饒了他。
“哼，我今天受的罪，你也得受！晚上，自己去刑堂領罰！”
“是！”滕文軒嚇得腳下一軟，險些沒站穩。
刑堂，是安大明手下野豬幫的四堂之一，專門負責各類刑罰，手段殘忍，令人聞風喪膽。
“還有，”坐上馬車的安大明，掀開車簾吩咐道。
“在去刑堂之前，你去把唐玉泉債主找來，讓他們去報官，順便帶人鬧事，鬧得越大越好，我看那王富貴油鹽不進，倒還挺在乎家人，咱們就從這裏入手，他能答應給出王油，多少也是懼怕外債這件事。”
“老爺洞若觀火，肯定是這樣的，要不要找幾個人暗中動手，揍唐玉泉一頓？”
“你看著辦吧，但記住，不能留下痕跡！”
馬車在嘎吱聲中漸行漸遠，小方厭惡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為難他們最愛的王掌櫃，就是為難他們！
另一邊，王富貴交代清楚何二，與明峰飯莊王油生意的來往，然後回樓上小憩片刻，等他從店裏出來，準備回家時，老六提著大包小包剛好也來到門外。
“王掌櫃，您也在啊，我剛想去您家一趟，兩三天了，文川不知道醒了沒有。”
說著提起手裏的禮盒，憨笑了兩句。
“差不多，今天出門的時候聽他時不時說夢話，應該醒了，主要喝得太多，傷勢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
“走吧，不用等平關了，我現在就回家。”
王富貴揮手示意，老六連忙跟在身後一同登上馬車。
十幾分鍾後，青花巷裏，馬車緩緩離開，王富貴敲了敲門，唐謹聽見姐夫的聲音，興衝衝跑來開門。
“姐夫，那個人醒了！”
“嗯，沒有吵鬧吧。”
“何止吵鬧，簡直瘋了，我躲起來看的，父親大人都不讓我見他。”
“沒事，隨我一同去看看吧。”
王富貴拉起他的手，扭頭看了眼老六，接著就徑步走入後院。
江文川，受傷不假，體力竟然還不錯，門口堆著破布爛衫，就是他的衣服，進入房中，唐玉泉站在一旁臉色沉重，地上破碎的藥碗，燈盞，小桌，混亂不堪。
而其本人，仰首躺在**，眼神空洞，嘴角一絲苦笑，一抹瘋狂。
王富貴抿了抿嘴，沒有說話，老六卻眼睛有些濕潤，快步上前，抓住前者的肩膀大聲安慰。
這病如果隻是安慰就管用，還需要等到現在？
王富貴搖搖頭，開始收拾，半刻鍾後，房間恢複了幹淨清爽。
他想了想，走上前沉聲道。
“江兄，你連死都不怕，卻怕活著，是因為害怕弟弟，怨恨你沒有隨他同去嗎？”
“我出手救你，不是因為你有多麽值得，而是欽佩你弟弟的真情真義，他毫不猶豫用生命換取你的生機，而你卻浪費他的付出，不僅把自己荒廢，還要連同他的意誌也消磨遺忘！”
“嗬嗬，其他話我也不再多說，你想待就待，想走就走，不過就算是爬，也得你自己爬走，我不會再出手幫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淡淡的語氣，平穩的聲音，聽在江文川耳中仿若雷霆！
他的眼睛緩緩聚焦，隔了好一會才完成視線定格。
“我不是，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你是，你浪費你弟弟的生命，斷絕他的意誌！”
“我不是，我沒有，你憑什麽這樣說我，憑什麽！”
“憑什麽？”王富貴冷笑。
“就憑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唐謹，拿鏡子給他！讓他好好瞧瞧，自己到底活成了什麽樣，也讓他弟弟看看，自己用生命寄托的哥哥，有多麽軟弱，多麽無能！”
唐謹依言取來一麵鏡子，江文川嚇得慌忙用手遮擋，鏡光與手指之間，他瞥見了十歲的唐謹。
於是，世界在那一刻安靜，江文川滿眼不可置信，江武鎮的音容和唐謹完美融合。
“噗！”一口鮮血吐出，江文川仰麵昏倒在床。
當他再次醒來時，顏紅玉芊芊玉手壓著他的脈搏，王富貴和老六等人在不遠處看著，左右尋找，終於在王富貴身後看見熟悉的身影。
“阿鎮！”
弱不可聞的聲音還沒傳出，就被打斷。
“閉嘴，等我把完脈再說。”
幾分鍾後，顏紅玉抬手收工，回到王富貴跟前。
“王掌櫃，他身體沒事，這口淤血積壓心間久矣，吐出來是好事，等會再吃幾方藥，應可痊愈。”
“謝過顏大夫，小方，送顏大夫出門。”
王富貴小聲吩咐道。
一旁的江文川掙紮著想要下床，被老六攔住，手卻停在半空，嘴裏喊著。
“阿鎮......”
“誰是阿鎮。”
老六順著視線看過去，也是一驚，唐謹像極了小時候的江武鎮，彼時他心急還沒注意，這會看，真是越看越像。
看著王富貴疑惑地表情，老六按下江文川，起身解釋了一遍，眾人莞爾，唐謹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看著江文川還想起身，王富貴大喝一句。
“夠了，他不是江武鎮，江武鎮已經死了，你要繼續瘋到什麽時候。”
“不，那他，他是誰！”
王富貴抿抿嘴，看向唐謹。
“小謹，告訴這位哥哥，你是誰。”
“你好，我....我是唐謹，不好意思，跟你的弟弟有點像。”
江文川默然，伸出的手無力垂下，整個人呆滯在床。
王富貴朝眾人揮揮手。
“讓他靜靜。”
從房裏出來後，空氣都清新了幾分，唐玉泉滿臉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