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楓是第二個韓非？

鹹陽宮門，剛剛下車的二人向駛入鹹陽宮的馬車作揖後，二人轉身就要返回各自的府邸。

月明星稀，厚重的宮門前全身黑色甲胄的侍衛持戟肅然站立，兩側照明的火把正隨風擺動。

王綰和李斯的身影逐漸遠去。

兩家家丁驅趕的馬車在燈火闌珊處已等候主家多時了。

“綰兄，今晚去我那裏喝杯茶？”臨上車前，李斯突然開口道。

王綰愕然，雖感覺有些突然，還是欣然接受了。

“斯兄邀請，綰卻之不恭了”

“請。”

黑夜的鹹陽城中，兩家帶有明顯標識的馬車並排向達官顯貴聚集的住宅區域行駛著。

……

燈火通明的李斯宅邸內。

王綰和李斯屏退下人，兩人盤腿而坐。

“綰兄，請～”李斯親手為王綰斟上熱茶。

王綰知道李斯的品性，端起茶盞抿一口後，直接問道：

“斯兄邀我前來可是有事相商？”

李斯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問道：

“綰兄對小林掌櫃觀感如何？”

“才思敏捷，博學強知，足智多謀，實乃國之大才啊。”王綰略一思索，感歎道。

李斯聞言眼神中陰鷙一閃而逝，以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

“我觀陛下對他頗為倚重，日後錦繡前程，你我二人遲早要讓路的。”

王綰與李斯在朝中關係極好，二人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先後嶄露頭角，獲得嬴政的信任和倚重，二人也先後順風順水地爬到如今丞相和廷尉的位置上。

王綰為人雖有些木訥，能力沒有李斯這般出眾，但既然能到如今地位，自是有他的長處，他的長處便是從不妒忌別人的才華，甚至可以為他舉薦，不謀私利，憂國忘己。

當初李斯自稷下學宮萬裏迢迢來到秦國，初來乍到的李斯懷才不遇，隻得在當時的相國呂不韋府內做一名閑散門客，若非王綰極力向呂不韋引薦，從而獲得了嬴政的賞識，李斯早已收拾行李便要離開鹹陽了。

二人雖在朝堂之上爭論頗多，意見相左，但私交甚好，隻是李斯清高孤傲，他雖明白王綰對自己的引薦之恩，卻礙於性格，從未表露過。

王綰深知李斯品性，李斯有才，有治國理政、為國出謀劃策的大才，但李斯也妒才。

當初還未開始平定六國，尚是秦王的嬴政意外獲得了韓非的著作，便對韓非念念不忘，終於韓王使韓非出使秦國，大王對韓非禮遇有加，極為賞識，便要委以重任。

當時已任廷尉的李斯，與韓非出身同門的，皆師從荀子，李斯深知韓非之才還在自己之上，恐韓非會動搖自己的地位。

李斯便和姚賈一同到大王麵前詆毀韓非，最終大王信了李斯和姚賈的說法，將韓非下獄審訊。

身為廷尉的李斯使用手中的職權，使韓非無法上奏大王，韓非想向大王自陳心跡，卻也無法相見，最終韓非飲下李斯派人送來的毒藥自盡。

待到大王回心轉意想要釋放韓非時，為時已晚了。

王綰對於李斯與韓非之間的事情了解頗深，隻是自己知道時事情已成定局，回天乏術，如今王綰觀李斯之意，怕是又對林楓起了妒才之心。

王綰語重心長地說道：

“斯兄，國之大者，為國為民，莫要執念過深呐！”

“斯兄如今已是廷尉，位列三公，作為臣子已是莫大的榮耀，斯兄已是大秦和陛下的肱股之臣，還要若何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日後必然有無數英才為大秦效力，你我二人遲早要告老還鄉，安度晚年的。”

李斯麵無表情，隻是不停地飲茶，今日林楓給他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在稷下學宮求學的時光。

當初在稷下學宮求學，師從荀子，可謂萬眾矚目，名聲遠揚，隻是所有人在提到李斯的時候，總有一個名字讓他的光芒黯然失色——韓非。

與出身尋常，入學前僅為一名地位低下的郡吏不同，韓非自出生便是高高在上得韓國王子，又自小聰穎，入稷下學宮拜荀子為師後，更是名揚天下，仿佛永遠是韓非第一，李斯第二。

自己遠來秦國，終於在秦國一展抱負，便要輔佐秦王橫掃山東六國，讓天下記住自己的名字，以為那個一直縈繞內心如噩夢般的名字終於可以消失了的時候，他卻來了，他來了秦國。

他人還未到，僅憑一篇文章便已獲得秦王的青睞，他又要如稷下學宮時始終壓自己一頭，我不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看著飲下毒酒死在獄中的韓非，李斯如獲重負，終於沒有人壓著自己了，這個名字終於隨他的身體一同消失在曆史的長河裏，天下再沒有人蓋過自己的才華。

直到今日，李斯仿佛又遇到了韓非，遇到了自己的一生之敵。

“林楓，他是第二個韓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