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師

江鈴月這話剛說完,江秋水帶來的幾位弟子都紅了臉,捂著臉背過頭去。

不行,不能笑。他們家的小師妹果真是個傻子。

錢坤等人聽著也覺得尷尬,再看那江秋水早就被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了。

“你出恭去墳堆?”江秋水一把拽過江鈴月,咬牙切齒地問。

江鈴月憋著腮幫子,低頭嘟囔:“那個……天這麽黑,我隻是隨手挖個坑而已,我也不知道是墳堆。”

“這墳堆一個連著一個你居然認不出來?”江秋水感覺要被氣死了。

江鈴月無辜地撇嘴,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天那麽黑,我又迷路,土豆也不見了,晚上也沒吃飯,走了這麽久,我都糊塗了啊,我又累又餓,又冷又困,我都快暈倒了,我隻是想出個恭,我做錯什麽了。”

江秋水看著江鈴月那可憐樣,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錢坤幹笑:“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江盟主就把令千金帶回去吧,楊千戶那邊我去解釋。”

江秋水悶聲“嗯”了一下,都沒心情感謝錢坤,隻是黑著臉問:“不知錢大人還有沒有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叫王屠鈄,是芙蓉城王員外家的獨子,跟小女一道上山的。”

“王屠鈄還沒下山?”江鈴月驚愕地問。

不對啊!他不是早跑了嗎?怎麽還沒下山,不會是天黑摔哪了吧?

疑惑間,黑暗中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江盟主找的可是這位少年?”

馬蹄聲襲來,前麵的山路上衝下來幾個錦衣衛,帶頭的就是錢坤口中的楊瑾楊千戶大人。

一人被橫放在楊千戶的馬上,江鈴月湊過去一看,不是王屠鈄還是誰。

他沒跑?

江鈴月啞然,心頭一緊,擔心王屠鈄出賣了自己,那她方才剛撒的謊又要被拆穿了。

不過看那王屠鈄睡得跟死豬似的,外麵天都塌了,好像都跟他沒什麽關係,江鈴月微微地鬆了口氣。

要鎮定,不能自己嚇自己。

她伸出一根小拇指在王屠鈄的臉上戳了兩下,沒反應。

“他不會是死了吧?”江鈴月緊張地朝楊瑾問道。

楊瑾打量了她一眼,讓人把昏死的王屠鈄抬下馬。

江秋水見狀,連忙吩咐兩個徒弟把王屠鈄給接了過來。

“江小姐放心,這位少年內力尚淺,輪番受到音波功的攻擊,才會導致昏迷不醒。我撿到他的時候已經探過他的氣息,暫無性命之憂。”

“音波功是什麽?”江鈴月故意裝作不懂地問道。

楊瑾又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雙眼微眯,笑著回她:“音波功就是能用音律傷人的武功,比如人的聲音,或者樂器的聲音。”

江鈴月懵懂地點點頭,繼續問道:“大人,你是在哪找到土豆的?”

“山上那破廟外的獸坑裏,怎麽江小姐不知道那有個坑嗎?”

江鈴月想說她真的不知道,怪不得她找不到王屠鈄呢,難不成是被她一推,推進坑裏去了?

那馬車呢?怎麽不見了?

等等,他們下車的時候,王屠鈄拴住馬了嗎?

江鈴月冥想著,見那楊千戶一直盯著她瞧,她頭皮一陣發麻,假裝不知情地回:“我怎麽知道,我在半路就跟土豆分散了,後又迷了路,哪知道他去了廟裏。”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清澈,表情淡定,不像是在撒謊。楊瑾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楊瑾素來疑心重,雖覺得江秋水突然出現有些蹊蹺,但還是下馬朝江秋水走了過去,客氣地抱拳說:“江盟主,久仰大名,鄙人楊瑾,奉命外出公幹,今日天黑,不知方不方便去您府上叨擾一晚。”

江秋水感到為難,武林中人最忌諱與朝廷的人打交道,此事若被傳出去,他這個武林盟主以後還怎麽當。

隻得跟楊瑾商量道:“楊千戶,府上弟子多,宅子又小,實在沒有空餘的廂房給諸位大人留宿。楊大人若不嫌棄,山下就有個驛站,老板跟我相熟,大可替我好好招待眾位。”

楊瑾自然清楚江秋水的顧慮,對他們錦衣衛來說,跟江湖人走得太近也不是什麽好事。去不去江家留宿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江秋水願不願意幫他們找人。

“我們住哪都一樣,眼下我們要找的東西沒找到,估計要在這芙蓉城耽擱幾天。江盟主若可以的話,能否幫我們找一個江湖人?”楊瑾直接說明了內心的意圖。

“什麽人?”江秋水蹙眉。

“一個高手,善用琴,近日剛來這芙蓉城。”楊瑾眼神發寒地說。

一旁的江鈴月聽著,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隻是找個人?”江秋水狐疑地看著楊瑾。

楊瑾笑:“找到人我們就走。”

江秋水聞言,暗自鬆了口氣:“好,我這就傳令下去,讓人封鎖芙蓉城,全力幫楊大人找到你要找的人。”

“那楊某就先謝謝江盟主了。”

“楊大人不必客氣。”

兩個人寒暄完,江秋水看了眼頭頂的夜色,不早了,王員外還在山下等得及,他得把兩個坑爹的玩意兒帶下山了。

江家院內,燈火通明。

江夫人由丫鬟們攙扶著,一臉焦急地等候在門口。看到江秋水領著江鈴月平安回來,她才鬆了口氣,趕忙出去迎接。

“鈴月啊,有沒有傷到哪裏啊?”江夫人關切地朝下馬的江鈴月問道。

江鈴月對江夫人作揖,自覺羞愧地回答:“謝大娘關心,鈴月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

說完,她可憐兮兮地瞅著盛怒的江秋水。

江秋水“哼”了一聲,甩了下袖子,大步進了府。

江鈴月連忙識相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江家祠堂,對於即將要發生的事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果然,江秋水對著她轉過身來,陰沉著臉,朝她喝道:“你給我跪在這裏好好反省,什麽時候知道錯了,再放你出來。”

江鈴月聽話地跪在地上,伸手去揪江秋水的衣袍,賣慘道:“爹爹,我今天差點就死了,小心髒現在還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能不能明天罰跪啊?”

江秋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冷酷地吐出三個字:“你活該!”

江鈴月憋屈,不等她再度哀求,江秋水一腳踢開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祠堂的門被人關上,屋內頓時漆黑一片,隻有幽微的月光照進來。

罰跪這種事,江鈴月早已習以為常,待江秋水一走,她便直接躺在了地上,頭枕著蒲團,雙手抱在胸前,蹺著二郎腿,回想今晚發生的一係列事。想來想去,許是心中怨念太深,她腦子裏就隻剩下了那無情少年的清冷身影。

錦衣衛讓江秋水找那個少年,她要不要把知道的事告訴她爹,讓江秋水去權衡其中的利弊?

江鈴月愁眉緊鎖地思考著,從懷裏掏出塊翡翠玉佩來。

錦囊沒撈到,被踹下樹的時候,她倒是從他身上拽了枚玉佩下來。

看這玉佩色澤清透,花紋精細,倒不像是平民百姓所擁有之物。

借著月光,她將那玉佩仔細翻看了下,發現這玉佩上刻著一個字,筆畫很多。

是個魚字?又好像不是。

江鈴月認不出玉佩上煩瑣的文字,索性不再糾結。

等出了祠堂,問問王屠鈄吧。

困意襲來,江鈴月打了個哈欠,累得抱著玉佩睡了過去。

深夜,待楊瑾一行人都離開了琅琊山,山頂的破廟外突然又多了十幾個穿黑衣、戴鐵麵具的男人。

為首的一聲令下,兩個男人進了破廟,將老和尚的屍體扛了出來,另外幾個人舉著油桶在廟四周灑上黑油,然後點了火把,將其扔在了黑油中。

大火瞬間燃起,整間破廟都燒了起來。

等駐紮在山腳的楊瑾他們看到火,再度趕往山頂,那些黑衣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熊熊大火中隻剩下了兩具被燒焦的女屍。

芙蓉城外的十裏坡停著一輛馬車,夜色中,一少年飛快地從林間躍下,宛如疾風一般,鑽進了馬車內。

“快走。”少年催促道,喉間一陣腥甜,他急咳兩下,吐出一口鮮血來。

坐他身旁穿粗布青衣的男子見狀,連忙從袖中掏出兩根銀針,朝少年的肺俞、心俞兩穴紮了下去。

少年就地打坐運氣,沒多久,嘴裏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男子緊張地扶住少年,驚呼:“少主,你中毒了?”

“不礙事,我吃過解毒丸了,方才你那兩針又幫我逼出了些許餘毒,隻要及時回到穀中便可無事。”少年聲音微顫,壓抑著身體上的疼痛,緩了一會兒才虛弱地繼續道,“朝廷派了楊瑾過來,封城是他的慣用伎倆,你去告訴所有人,趁楊瑾沒追來,讓他們即刻離開這裏,兵分幾路回穀。”

青衣男子點頭,掀開車簾,朝站在車外的一行黑衣人囑咐了幾聲。那些人即刻散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男子吩咐車夫前行,自己退回車內,拿了一套尋常百姓的衣服出來,幫少年把身上染了血汙的白衣換了下來。

少年伸手摘掉自己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清冷俊逸的臉來,白肌玉骨,五官精致,自帶貴氣。最好看的要數他那雙眉眼,一道劍眉淩厲上揚,下麵一雙眼睛好像是一片海,看似平靜,實際上所有的波濤洶湧都被他藏在那雙眼睛之下。

明明是個少年,可那張臉上已經隱約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貴重。

“少主,老和尚的屍體已經讓人奪回,入土安葬了。”青衣男子向少年報告道。

少年簡短地“嗯”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身旁的男子:“等到了瞳雀城,你下車一路往北,去邊疆滄流域找樊無奇,將這虎符跟我先前給你的書信一並交給他,讓他即刻率鐵衛軍回京都。武夷門兵變之後,大將軍秦華權傾朝野,皇上跟太子都被圍困在京都,隻有樊將軍能救他們。”

“是,少主。”青衣男子接過錦囊,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入懷中。

少年捂著嘴又咳了幾下,剛急著下山,他一路瘋跑都顧不得喘氣,體內氣息有些亂了。

男子伸手給少年拍背順氣,忍不住心疼道:“少主,你說你何苦,秦華鬧兵變,不管他能不能篡位成功,都不影響我們,你何苦要冒風險去救那對父子。”

“郭海,你此言差矣,京都那位置秦華坐不得。秦華暴虐成性,荒**無度,嗜殺成狂,這種人若當了皇帝,豈不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天下大亂,少主不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顯露於世嗎?”郭海問。

少年不吱聲,隻是靜靜地撫摸著手中的那把木琴,良久,他才緩緩道:“我不想像他一樣,為了權力踩著別人的鮮血前進。”

郭海噤聲,過了一會兒,又問道:“方才在您下山前,除了那批錦衣衛外,我看到還有一隊人馬也上了那琅琊山,少主可想知道是誰嗎?”

少年看著他,神情緩和了些,微笑道:“你想說就說,何必賣關子。”

郭海無奈地笑道:“少主你跟那張炳道待久了,年紀輕輕,說話跟他一般無趣。好,我就不賣關子了,那是錢塘江家的人馬。”

“錢塘江家?”少年沉吟,劍眉深鎖,輕聲道,“她居然真是江家小姐。”

如此,她沒有武功,肯定不是那傳說中驚才絕豔的江大小姐,隻能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江二小姐了。看她今晚的所作所為,倒也跟那草包江二小姐對得上。

少年想到山上那個又跪又哭,古靈精怪的少女,忍不住彎彎嘴角。雖然是個草包,但是也挺有意思。

郭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少主,您笑了?可是想到了江家的那柄蒼梧劍,所以才這般高興?”

“我笑跟江家的劍有什麽關係?”少年收起笑容,乜斜著眼道。

郭海解釋說:“江家的那把蒼梧劍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神劍,威力巨大無比。世間皆傳言,得蒼梧劍者得天下,誰不想要這柄神劍?隻可惜這麽多年了,無人能拔出。當年齊雲大師預言天立之年,會有一能人將喚醒蒼梧劍。這人將會成為天下共主,稱霸諸國。”

郭海說到這激動了起來,眼裏冒著野心勃勃的光芒:“少主,還有四年就是您成人之時,少主出生時便有祥瑞之兆,命格更是貴不可言,屬下覺得少主定是這天命之人!隻要少主您得到那蒼梧劍,便可名正言順地回朝,屆時……”

“嗬。”少年沉下臉來,冷笑著打斷了郭海的話,“得到一把劍就能號令天下?簡直是無稽之談。前麵就是瞳雀城,你去吧,我乏了。”

“是,少主。”郭海深知那少年脾氣,不敢再多言。

到了瞳雀城,郭海動作敏捷地下了車,找了匹快馬,直奔西北。少年則坐著馬車,前往了西南。

芙蓉城內的江府,江秋水從祠堂出來徑直去了廂房,江夫人坐在房間裏等著他。

一見他進門,江夫人便迎了上去,抓著江秋水的衣袖擔心地問道:“鈴月她沒事吧?”

“她能有什麽事!”江秋水掙開了江夫人的手,走到桌前,氣惱地給自己的倒了杯茶水,咕咚幾口就喝了個精光。

江夫人腳步沉重地走到了江秋水的身旁,愁眉緊鎖地低聲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鈴月性子執拗,你越是不讓她習武,她越是想學。不如你親自教她,隨便讓她學點也好。”

江秋水最看不得她這樣,歎了口氣,他起身哄道:“夫人,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又何嚐不是?可你也說了鈴月性格執拗衝動,不學武都成天闖禍,要是學了,更不知道要惹出什麽禍端。”

江秋水皺著眉繼續道:“她資質奇差,又愚鈍不堪,就算我教她,她也學不會,到最後隻會丟了我的臉麵。”

“臉麵!臉麵!你就知道自己的臉麵!她現在一心學武,你不想教她倒是想個辦法啊。”江夫人生氣地一把推開了江秋水,流著淚掩麵道,“你讓她自己在外麵瞎折騰,回頭丟了性命怎麽辦?”

江秋水無奈,正要繼續安撫江夫人,忽而門外傳來一陣脆響。

“誰在外麵?”江秋水臉瞬間冷凝下來,朝外大喝一聲,身上有了殺氣。

“爹爹是我。”門外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

江秋水鬆了口氣,幾步行至門口,拉開門。江桑榆蹲在門口,正在俯身撿摔在地上的碎碗,看到江秋水開門,她直起身來,嬌豔的小臉上寫滿了愧疚。

“對不起爹爹,是我手笨,不小心把碗給摔碎了。娘說你急著去找鈴月,都沒顧得上吃晚飯,我特意讓廚房留了點吃的,本想端給你的。”江桑榆眼眸低垂地望著地上摔得一片狼藉的食物,可惜地說道。

她身上穿著件翠綠色的衣裙,襯著她的模樣更加楚楚可憐。

若非很多人都見過她舞刀弄槍的狠辣模樣,光看她的外表,實在讓人聯想不到她是個會武功的人。她看上去真的太柔弱了,雖然她個頭比江鈴月高不少,可這身材纖瘦極了,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倒。

江夫人沒少給她找各種補藥,無奈她體內的蠱毒一直折磨著她,讓她實在胖不起來。

看到大女兒,江秋水的臉色頓時緩和許多。

江夫人上前,滿是心疼地將江桑榆拉進屋裏,關上門道:“這麽晚了,外麵又風大,你出來幹什麽?快中秋了,娘知道這幾日你體內的蠱蟲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這陣子你把你爹教你的內功心法多練練,暫且能將那些蠱蟲壓製一些。”

江桑榆應著,溫柔地跟江夫人解釋說:“我是聽說鈴月回來了,被爹罰在祠堂跪著,才出來看看。”

說完她看向江秋水,幫江鈴月求情道:“爹爹,鈴月就是貪玩了些,但畢竟她年紀小還不懂事,秋夜寒露重,祠堂裏又冷,你罰她跪那裏凍病了就不好了。”

“年紀小,她跟你同歲,你能這麽懂事,她為何不能?病了就病了,不給她點教訓嚐嚐,她要在這家無法無天了。”江秋水氣憤地攥著拳頭說道。

江桑榆上前安撫他:“爹爹莫惱,別氣壞了身子。我方才在門外偶然聽到你跟娘打算給鈴月找師父?”

聞言,江秋水神情微愣地看了她一眼,悶悶地“嗯”了聲。

江桑榆心思通透,不用江秋水他們細說,她也猜到了父親的顧慮,當即微笑著道:“爹爹,桑榆有個提議,既可以解爹娘之困,也能讓鈴月心想事成。”

“什麽法子?”江夫人率先開口,好奇地問。

江桑榆笑著回道:“紫軒閣的寬刀門一向與我們清荷派交好,其掌門柳叔父又是爹爹的結義兄弟。若爹爹送鈴月去那習武,柳叔父定然會好好教導鈴月。這樣一來可以稱了鈴月學武的心思,二來就算鈴月天資愚笨,學無所成,別人也不會覺得是爹爹沒教好。”

“可你柳叔父也是聰明人,想想也能猜到你爹是怕辱了名聲才把鈴月丟給他的,萬一他不願收鈴月為弟子呢?鈴月的名聲你也是知道的,誰敢收她啊!”江夫人還是愁慮道。

江桑榆拉著母親的手,繼續道:“娘親莫急,桑榆還沒說完。你們可還記得柳卿然這個人?他是柳叔父的獨子,幼年,他曾在我們江家住過好一陣子,天天跟鈴月黏在一起,兩個人很是要好。爹爹隻要修書一封給柳叔父,說鈴月想念她柳大哥,想來紫軒閣住一陣子就行了。至於學武之事,不必在書信中直接言明,隻要告訴鈴月,她若想習武,就在紫軒閣好好纏著柳叔父,那柳叔父定是不好意思拒絕的。有人陪玩,又有武功學,鈴月在那兒定比在家裏快活些。”

“桑榆,你話說的是沒錯,可那柳卿然與你從小定了親。若說鈴月思慕他,回頭你跟卿然……”江秋水頭疼地說道。

“爹爹,若蠱毒不解,定親之事又何必再提。”未等江秋水說完,江桑榆輕聲說道,柔美的臉上笑容漸漸隱去,神色淒哀。

江秋水歎了口氣,滿眼疼惜地望著她。

江夫人緊緊地握著江桑榆的手,不停地掉眼淚:“真是苦了我兒了。”

江桑榆心中酸澀,眼中也有了淚光,她垂頭哀歎,我見猶憐。

江鈴月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竟發現自己還被關在祠堂裏,她覺得甚是奇怪。

以前她犯錯,江秋水頂多關她一晚上,第二天祠堂大門準開著,等她自己跑出來,這一次怎麽到現在還沒有人來給她開門。

江鈴月將昨晚手裏攥著的玉佩藏回衣兜,跑到窗戶邊,踮起腳,往外瞅了幾眼。

這太陽都快西沉了,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她這一覺睡得可真長啊。江鈴月暗自感慨了一聲,心裏生出幾分疑惑來。

她睡這麽久,都沒聽到外麵有人聲,難道都沒有人給她送飯的嗎?什麽情況啊!她爹難道不怕餓死她嗎?

剛想著,肚子裏便發出了咕咕聲,江鈴月餓了。

這一餓,她心裏更加煩躁了,當即控製不住地扯著破鑼嗓子朝外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本小姐要餓死了!爹爹!鈴月知道錯了!你快放我出去啊!你就饒了我這次吧……”

江鈴月喊了好一會兒,江桑榆才從祠堂外的院落裏才匆匆跑進來。

皺著眉頭勸道:“鈴月,你快別喊了,回頭給爹爹聽見了,又罰你。”江鈴月聽見姐姐來了,一陣驚喜,忽而又聞到一股濃濃的飯菜香,流著口水問:“姐,你給我帶啥好吃的了?”

江桑榆笑著用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然後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飯菜一一端了出來:“都是你平素最愛吃的,知道你餓了,我特意讓廚房做的。”

江鈴月眼冒星光,用力地點頭,饞嘴地伸手抓了個雞腿塞進了嘴裏大口嚼了起來,真香。

“姐,還是你對我最好!”江鈴月幾口吞完一個雞腿,還想吃點其他的,忽而想到了什麽,縮回了躁動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問江桑榆:“姐,你給我送吃的,爹爹知道嗎?”

看她這副怯懦的模樣,江桑榆忍不住發笑道:“這府裏有什麽事能瞞住爹爹?雖然爹爹嘴上不說,但他心裏也是心疼你餓的,不然怎會放任我來看你。”

江鈴月認同地點了點頭,一手抓了個紅薯做的饅頭,一手接過江桑榆手中的筷子,開始心安理得地吃起飯來。

江桑榆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隨口問起江鈴月在琅琊山上發生的事。

江桑榆跟江鈴月同歲,從小又一起長大,雖江桑榆忙著練武,跟江鈴月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但兩姐妹一旦在一塊兒,江鈴月總有數不清的話要跟姐姐說。

一是因為偌大的江家,就隻有江桑榆與她同齡,她們有共同話題,二是她打心裏心疼這個姐姐。

所以這會兒聽到江桑榆問她,她也沒有多作隱瞞,直接把在琅琊山遇險的經過都跟江桑榆說了一通。

別看她學問不高,詩詞歌賦一竅不通,但她天生一張巧嘴,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活的,講個拜師經曆,都能講成一部江鈴月曆險記。說到那緊張時刻,她眉飛色舞的,還自帶配音,把那江桑榆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除了她偷了那少年玉佩的事沒說,其他她都跟江桑榆說了個遍。畢竟偷東西這種事說出去不光彩。

“所以你見過那些錦衣衛要找的人?你還碰過他們要找的東西?”江桑榆聽完,冥思了一會兒,一針見血地問道。

江鈴月胡亂地點著頭,繼續吃東西,含糊不清地說:“我看那麽多人要找那東西,我還以為是什麽靈丹妙藥呢,想著要能被我拿到,說不定就能解你身上的蠱毒了。早知道是什麽將軍的東西,我才不稀罕要呢。若不是爹爹來得及時,我差點連命都沒了。”

“這事你沒跟爹爹說過?”江桑榆嚴肅地問。

江鈴月搖頭:“回來他就讓我跪祠堂,我還沒機會見到他呢。姐,你說我要不要跟爹爹說?那些錦衣衛不是賴著不走嗎,我要說了那少年中了毒,八成死山上了,他們帶人上山搜下不就行了,找到那壞蛋的屍體,就能找到將軍府丟的東西啦。”

江桑榆仔細斟酌了番,搖了搖頭:“不妥,倘若說出了實情,若少年屍體找到,東西沒了,他們定會找你的麻煩。若找不到少年屍體,你一開始對其撒謊,那些錦衣衛也不會放過你。橫豎都是一場麻煩,這事跟咱們江家本就沒多大關係,既然你已經糊弄過去,就讓它過去吧。那些錦衣衛在芙蓉城搜不到人,早晚會離去的。爹爹隻不過麵上應承他們,他可沒工夫真的理會他們。”

雖才十二歲,可江桑榆心思要比許多同齡的孩子縝密許多,她考慮事情素來周全。

江鈴月聽了她的話,也就不再提此事了。

江桑榆饒有深意地看著埋頭吃東西的江鈴月,良久,才對她道出了自己的來意:“鈴月,我來一是為你送吃的,二是想告訴你一聲,我跟爹爹求了情,他跟娘親商量了下,決定送你去紫軒閣的寬刀門柳叔父那裏學藝。你不是一直想拜個師父嗎,寬刀門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門派,柳家又跟我們江家素來交好,你拜柳叔父為師總比在江湖上瞎找什麽高手拜師來得靠譜,也少了幾分危險。”

江鈴月正在吃飯,聽到江桑榆這麽說,激動得差點噎著。

她趕忙將嘴裏的東西咽下,驚喜地拉著江桑榆的手道:“真的嗎?爹爹真答應讓我去學武了?”

江桑榆看了眼落在自己手臂上那隻油滋滋的小手,太陽穴跳了跳,幹笑著點了點頭:“不過我們怕柳叔父不答應收你為徒,所以這事還得你自己爭取。”

“我爭取?我怎麽爭取,叔父不答應,我還能強求他不成?”江鈴月一下子又頹了下來,喪氣地說。

“爹爹準備修書給柳叔父,說你思念卿然師兄,想去紫軒閣暫住一陣子。這個柳叔父必然會答應,回頭你到了那,再央他教你武功,他也不好強送你回來。”江桑榆教她道。

“我思念柳卿然?就小時候那個鼻涕蟲?說話鼻子老一吸一吸的那個?咦,我才不要呢!”江鈴月嫌棄地擺手道。

江桑榆一臉黑線地看著她,歎氣道:“到底要不要學武,你自己看著辦吧。若你不想去紫軒閣,那日後就好好待在府裏,用功讀書,別再出去亂跑了。爹爹說了,你再亂跑,可不是隻餓你肚子了,下次要打斷你的腿了。”

聽說要打斷腿,江鈴月脊背一陣生寒。

“除了說我思念鼻涕蟲,就沒其他辦法了?”江鈴月垂死掙紮。

江桑榆道:“有啊,你也可以說思念柳叔父啊!”

江鈴月眼前瞬間浮現出寬刀門門主柳奎那張臉來,臉大如盤,還滿臉麻子,像個芝麻大餅,她猛地晃了晃腦袋。

“姐,你趕緊去告訴爹爹,我想柳卿然了,很想很想,恨不得明天就能見到他。”江鈴月催促江桑榆道。

江桑榆嘴角微揚,回了她一聲:“好。”

待江鈴月吃飽喝足,江桑榆拎著食盒離開祠堂。

江鈴月扒在窗戶邊眼巴巴地送她走,直到江桑榆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祖宗牌位前手舞足蹈起來。

太棒了,她終於可以學武啦!這麽好的消息,她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告訴王屠鈄。江鈴月激動得幾天幾夜都沒睡著,不知不覺,好幾天過去了。

等江桑榆再次拎著食盒走進祠堂的時候,就看到江鈴月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抓著她的胳膊對她每天例行一問:“姐,柳叔父那邊回信了嗎?”

江桑榆也真是服了她了,這麽多天不睡,她精神咋還能這麽好。

江桑榆將食盒放在地上,無奈地笑著安撫江鈴月道:“回了,不僅回了信,柳叔父還派了門下弟子直接來芙蓉城接你。他們現在就在前院,爹爹跟娘親在招待他們。你先吃飯,我讓丫鬟們在你房內備了洗澡水,一會兒你出來沐浴一番,換套幹淨的衣裳,好好裝扮一下,等寬刀門的師兄們吃完午宴,你們下午就可以啟程去紫軒閣了。”

“下午?”江鈴月驚道。

江桑榆被她嚇一跳,臉上的笑容微微淡去,探尋地問:“怎麽,你不願意走?”

江鈴月搖頭,解釋說:“不是,我是覺得太著急了些,我行李都沒收拾,也還沒有去跟土豆告別呢。”

江桑榆聞言,僵硬的神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對著江鈴月再度笑道:“行李我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你也不愛讀書,我就讓丫鬟隻給你備了些新衣裳,裏麵放了足夠的銀兩,到了寬刀門,不比自己家,需要什麽東西別問柳叔父他們要,自己去買,知道嗎?”

江鈴月點頭,咕噥著道:“我也沒啥買的,有吃有喝就行了。”

江桑榆瞅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俯下身子,給她開食盒。

江鈴月聽說下午就要走,時間緊迫,她顧不及吃飯了,見祠堂的門打開著,便朝江桑榆道:“姐,我不吃了,我先去王員外家找土豆說一聲,不然我走了,他回頭找我找不到人會生我氣的。”說完,不等江桑榆點頭,她一頭跑出祠堂,眨眼就溜沒影了。

“哎,你又亂跑!算了……”江桑榆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江鈴月憋著一口氣,飛快地跑到了王員外家,見大門敞開著,想都沒想直接撞了進去。

王府的幾個守衛看到她,如同見了瘟神,趕緊一人一隻胳膊將她架了出去。

江鈴月被扔到了街上,氣紅著臉朝那兩守衛道:“幹嗎呢!才幾天沒來,就不認識我了?我是江府二小姐,我來找你們家少爺,你們竟然趕把我扔出去,是土豆給你們的工錢不夠高嗎?”

兩守衛一臉頭疼地看著她,解釋說:“江二小姐,你就饒了小的們吧,我們老爺說了,以後咱們府裏不準江二小姐進入,誰要把你放進來,那誰就自個打包出府。”

“憑什麽呀?”江鈴月不滿道,見硬闖不進,隻得站在街上,扯著嗓子喊:“土豆!土豆!你在家嗎,王土豆!我是江鈴月!我找你有事啊!土豆……”

一連喊了好幾聲,江鈴月那破鑼嗓子沒把王屠鈄喊出來,倒把王府的管家給喊了出來。

王府的陳管家見她在外叫個不停,從院子裏牽出兩條大狼狗,一邊嚇她一遍道:“叫什麽叫!不就是江盟主要送你去寬刀門學藝去了嗎?直接告訴你吧,我們家少爺已經被老爺送九華山的萬金堂學藝去了。那萬金堂也是武林一大派,堂主唐萬金的乾坤一擲大法可是獨步武林,可不比那寬刀門主的刀法來得弱。”

陳管家身後還跟著一個家丁,聽完趕忙附和道:“就是,咱家少爺聽說要去高興得不得了,昨個大清早興衝衝就走了,可壓根沒想起你。”

“要我說啊,江二小姐,您還是趕緊回去吧,就您這樣的,以後給我們家少爺提鞋都不配。”

“你們……”江鈴月伸手指著王府的兩個下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兩隻狂吠的狗又連忙後退幾步,心裏氣到爆炸。

好你個王土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還讓他家下人這麽侮辱她,枉她還念著他。罷了罷了,江湖遼闊,有的是同道中人,她還不稀罕他咧。

既然王屠鈄不在家,江鈴月不再逗留下去,直接氣哼哼地往回走,心裏將王屠鈄罵了個底朝天。

也虧那王員外想得出來,送兒子去萬金堂。那萬金堂是什麽鬼門派,聽名字就知道了,那就是江湖有錢子弟的聚集地。他們那教的所有武功都離不開一個錢字。

那所謂的乾坤一擲大法,就是拿一萬貫錢去砸人,要說這武功有多厲害,你想想啊,一萬貫銅板暴雨梨花般地往你身上砸,你說砸不砸得死人。求王屠鈄趕緊學會那乾坤一擲大法,把家產都扔個精光算了,到時候變成一個窮光蛋,本小姐心情好就收他做個看門跑腿的!哼!

江鈴月一路碎碎念地回到了江府,江秋水正在大廳,看到她從大門進來,頓時眼睛瞪得如銅牛。

他氣得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手指著江鈴月罵:“你怎麽從外麵進來了?你什麽時候又跑出去的?”

江鈴月抬頭,眼眶紅紅地看了他一眼,“哇”的一聲突然哭了起來,啥也不說,朝後院的廂房跑了過去。

她真是太傷心了,她竟然被王土豆這種人給拋棄了,虧她一直當他是最好的朋友。

他能去萬金堂為什麽不帶她呢?那乾坤一擲多好學啊,隻要拿錢砸人就行了,可比那寬刀門耍大刀省力多了。

江鈴月越想越傷心,哭得更大聲了。

江秋水愣愣地望著她抓狂離去的身影,竟然都忘記了訓斥她。

江鈴月哭著跑回了廂房,那裏丫鬟們早就給她備好了洗澡水,見她進屋,芳兒急著問道:“二小姐,你這是又跑哪去了?這水都冷了。”

江鈴月吸著鼻子,不理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芳兒讓身旁的丫鬟往浴盆裏又加了兩桶熱水,然後將江鈴月從凳上拉起來,給她寬衣道:“好了,二小姐你就別哭了,趕緊把自己洗洗,換身漂亮衣裳,去前院見你寬刀門的師兄們去吧。你瞧你,身上都臭了,臉還哭花了,哪像什麽千金小姐,就像個小流浪貓。”

“你才流浪貓呢!你被關個八九天,你不臭啊!臭芳兒,走開走開,我自己脫。”江鈴月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推了芳兒一把。

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從江鈴月的衣兜裏落了下來,掉在地上。

是一塊玉佩。

芳兒下意識地彎腰去撿,江鈴月已經先她一步,眼疾手快地將那玉佩撿了回去。

“這玉佩看起來眼生,二小姐是哪裏得來的?”芳兒好奇地問。

江鈴月小心地察看著手中的玉佩,見沒摔壞,她暗自鬆了口氣,紅著小臉撒謊道:“街上撿的。”

芳兒點點頭:“二小姐運氣真好,隨便溜個街都能撿到色澤這麽好的玉佩。”

“那是。”江鈴月昂著下巴,驕傲道。

她讓芳兒去拿了根紅繩,將玉佩原本的黑繩子剪了,用紅繩穿了起來,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江鈴月一身皮膚欺霜賽雪,那翠玉戴在她的身上,被襯得更加瑩潤剔透,隱隱還有流光在湧動。

芳兒一下子看呆了,愣愣地點頭:“好看。”

江鈴月滿意地戴著玉佩鑽進了浴桶洗澡,芳兒在旁伺候著她。

看到玉佩她才想起那群錦衣衛,近日都沒聽到那些人的動靜,不知那少年找到了沒有。

她把玩著脖子上的玉佩,問芳兒:“芳兒,你知道駐紮在咱們芙蓉城的那些錦衣衛去哪了嗎?”

芳兒一臉八卦地道:“這我還真知道,現在外麵都在傳呢,說是皇城裏發生了宮變,皇上被一個大將軍囚禁了,後來又被邊疆回來大元帥救了,說得可玄乎了。聽說那些錦衣衛就是大將軍的人,怕皇上清算他們,一夜之間就拔營走了,現在也不知所蹤。”

“哇,這麽勁爆的嗎?”江鈴月忍不住感歎道。

“對啊,朝堂上的事真是太複雜了,什麽權啊利的,還是咱們江湖簡單。自從咱們老爺當了盟主後,江湖太平得很,連雞鳴狗盜的小事都沒有。”

江鈴月細心聽著芳兒的話,既然那些錦衣衛都跑了,自然是沒找到那個少年,她偷偷鬆了口氣。

他看著也很厲害的樣子,雖然中了蛇毒,隻要沒被抓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那人在月光下的清冷模樣,江鈴月臉頰莫名地發燙起來,她沉下身子,將自己淹沒在了浴桶裏,憋了會兒氣後,才從水中抬起身來。

今日江府的午飯備得特別早,辰時剛過,江夫人就招呼眾人吃午飯了。

“來,鈴月,吃個雞腿,此去紫軒閣路途遙遠,要走好幾天,你多吃點,回頭路上的飯菜不一定有我們府裏的好吃。”大師兄心情好地夾了個大雞腿送到了江鈴月的碗裏。

江鈴月正抱著碗打量坐在她對麵的幾位寬刀門的師兄,聽到大師兄說話,趕緊把碗抬了起來,接過雞腿,受寵若驚:“謝謝大師兄。”

“自家師兄妹,客氣個什麽啊!”大師兄笑。

旁邊的二師兄也趕緊夾了塊魚肉送到了江鈴月的麵前:“鈴月,來吃點魚,補體能的,多吃點,路上才不會餓。”

“兩位師兄說得對,鈴月你看三師兄的蝦。”

“還有我的八寶雞。”

“脆皮鴨。”

“粉蒸排骨。”

……

其他幾位師兄也跟著紛紛效仿,很快江鈴月麵前的食物多得幾隻碗都裝不下了。

江鈴月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好菜,一開始倍感驚喜,後來有些呆愣,最後她竟然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頓時幾張桌子的人都停下了筷子,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她。

“鈴月,你這是怎麽了?”坐在江鈴月身旁的江桑榆率先拉了下她的胳膊,細聲問道。

從小到大,江鈴月就沒有被師兄們這麽寵愛過,所以她這是幸福得哭了。

江鈴月還沒有說完呢,眼前突然多了幾十雙筷子,電光雷閃之間,把那堆好菜夾了個精光。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夾完菜,江家的那些子弟都在埋頭吃飯,誰也不敢再說話。

江鈴月傻眼,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兩下。

晌午時分,江鈴月坐著馬車終於離開了芙蓉城。

到紫軒閣的寬刀門得有好幾天的路程,離家第一天,江鈴月坐在馬車裏想到江秋水他們,就忍不住地要掉眼淚。畢竟是年紀小,第一次出遠門,她還是很想家的。離家第二天,她的悲傷少了許多,開始被沿路的風景所吸引,一路纏著寬刀門的師兄們帶她玩這玩那。離家第三天,她已經毫不悲傷了,一再催問師兄們什麽時候到寬刀門,那幾位師兄被她催得頭都大了。

一連趕了好幾天路,寬刀門的幾位弟子被折騰得累極了,再瞧那江鈴月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他們這才明白為何當日江家的幾位子弟對這小師妹是這幅態度了。

這哪是給二小姐踐行啊,他們那是在送瘟神啊!

而今這瘟神正雙手叉著腰站在他們紫軒閣的大門前,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仰頭看著門口寫著“寬刀門”的牌匾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麽。

沒多久,柳奎帶著夫人跟門下子弟浩浩****地跑到了大門前來迎接江鈴月。

江鈴月遠遠地就看到柳奎那張銅鑼大的臉,趕緊將嘴裏的草拔了往旁一扔,身子站直,裝出一副良家淑女的樣子,朝前來的柳奎一行人打招呼道:“柳叔父,柳嬸娘,諸位師兄們好,小女鈴月,這廂有禮了。”

寬刀門內都是些粗鄙漢子,以柳奎為首,看到江鈴月這副模樣,當即覺得她可愛極了。

不愧是江盟主家的姑娘,瞧這小模樣,生得多可愛。

其中最高興的就屬那柳奎柳門主了,一開始他收到江秋水的書信,說江鈴月思念他家兒子柳卿然,想要來這寬刀門小住幾日,他還不是很明白江秋水的意思。

雖說他們兩家關係不錯,但除了每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他跟江秋水來去並不多。江鈴月小的時候他見過幾次,從沒聽她念叨起柳卿然過,怎麽現在大了,突然想起他們家柳卿然了?

柳奎是個粗人,想不明白,就去找他夫人。這柳夫人看了那信,仔細斟酌了一番,拍著大腿跟柳奎說,她懂了,這是要換親啊!

你想啊,江桑榆和柳卿然是定了娃娃親的,可誰不知道這江大小姐身中血蠱,命不久矣,能不能挨到跟柳卿然成親都是未知數呢!可兩家在武林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誰家退親都不好看,這江盟主也不敢把自己要早逝的女兒嫁過來,壞了兩家交情,所以把健康的小女兒送來,看來江盟主真是大義啊!

柳奎夫婦這樣一合計,自然覺得江鈴月比江桑榆好上千倍萬倍,看江鈴月越看越順眼,柳夫人見了她就跟見了親閨女一樣,直接衝過來將江鈴月摟進懷裏,對著她又揉又捏,喜愛得不得了。

寬刀門除了被江鈴月荼毒過的幾位弟子外,那些才見到她的弟子,也都跟著高興。

過來迎接的這麽多人當中隻有一個少年耷拉著臉,像跟江鈴月有什麽仇一樣。他眼神狠辣地盯著江鈴月,恨不得把她拆筋碎骨,吞入腹中。

江鈴月被這人看得毛骨悚然,她剛想問柳奎他們這不上路子的少年是誰,就看到柳奎伸著肥碩的手,一掌把那少年拍到了她麵前道:“卿然,還不快給你鈴月妹妹行禮。”

柳卿然死死地瞪著江鈴月,黑著臉,一聲不吭。

一旁的柳夫人鬆開了抱著江鈴月的手,皺著眉頭,扯了兒子幾下道:“你怎麽回事?一點禮貌都不懂。鈴月千裏迢迢來我們紫軒閣,你這是什麽態度?甩臉子給誰看呢?”

柳卿然依舊無動於衷,柳夫人氣得要伸手打他。

江鈴月見狀趕緊抱住了柳夫人的手,笑著打圓場道:“嬸娘莫生氣,卿然哥哥定是認生才會這樣的,畢竟鈴月跟他好些年沒見了,再說也應該是我先給哥哥行禮,卿然哥哥安好。”

江鈴月說完,微笑地行了個屈膝禮。人還沒站起來呢,耳邊就響起一道憤恨的聲音。

“誰是你哥哥!”柳卿然臉色鐵青地朝江鈴月怒吼道。

江鈴月被他吼得耳朵疼,她一臉神奇地看著盛怒的柳卿然,剛想說點什麽,就聽得那柳卿然朝她冷哼一聲:“就是你讓你爹寫信說思慕我的?”

“啊?”江鈴月愣了一下,半天才回過神來,弱弱地幫柳卿然糾正道,“那個,是思念不是思慕。”

“嗬,別解釋了,我管你打什麽心思,我告訴你,江鈴月我不可能喜歡你,更不可能娶你!我心裏隻有桑榆妹妹,就算你爹把你送過來也沒用!!”柳卿然語氣極為堅定嚴厲,他憤怒地朝江鈴月吼道。

江鈴月愣了一下,甩了甩袖子,朝他伸出個大拇指,嗤笑道:“卿然哥哥你說得太棒了,佩服佩服,我姐真是好福氣,真讓我羨慕。”

“哼!你羨慕也沒用,別再癡心妄想了!”柳卿然黑著臉反駁她。

江鈴月用力點頭:“放心吧,我真的不想。”

“你不想你來我們寬刀門做什麽?”柳卿然被她拂得有些沒麵子,當即紅著臉反問她。

江鈴月本想說我是來跟柳叔父學武的,但想到先前江桑榆叮囑她的話,她話到了嘴邊,還是壓了下來,低著頭,違心地承認道:“行吧,你說想我就想,你開心就好。”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都說了好幾遍了。江鈴月內心無語,但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道:“我懂的,卿然哥哥,你對我姐一往情深,鈴月有自知之明。”隨便吧,這家夥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她隻要學到武功,管你說啥。

那頭柳卿然還準備繼續羞辱江鈴月,柳夫人已經氣得一巴掌拍到了他的頭上,將他直接拎了起來,往外丟了出去。柳奎也從門邊擠了出來,不知何時手裏拎了把大刀,對著柳卿然就砍。

“你個小王八羔子,說什麽胡話呢!”柳奎大吼道。

他都要氣死了,好不容易江秋水給他送了個健康的兒媳婦過來,這小兔崽子竟然還不要。

還什麽心裏隻有桑榆妹妹!他柳卿然想當小鰥夫,他這當爹還不讓呢!

柳奎一頓亂砍,柳卿然一頓亂跑,嘴裏還嚷嚷著:“寬刀門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爹你不把她送回去,我就走!”

柳夫人氣得扔了一隻鞋打在柳卿然的臉上,毫不在意地吼道:“你愛死哪兒去就死哪兒去!有種你給我別回來。”

江鈴月驚懼地站在旁邊看著柳家夫婦打兒子,內心一陣慶幸。

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江秋水雖然也愛罵她,可從沒這麽血腥暴力地打過她。嘖嘖,不愧是寬刀門!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