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秋旻的心情非常複雜,不隻是複雜,更是難堪。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暮懸鈴相貌上的相似之處,或許有五分的相似,而那另外五分的差異,便是暮懸鈴勝她之處。她對自己的容貌向來引以為傲,外出之時,甚至擔心自己的美貌引來過多關注而選擇薄紗遮麵,然而當她站在暮懸鈴麵前,她忽然覺得自己的遮掩隻是個笑話,仿佛敝帚自珍一般。

守門修士一時之間也看花了眼,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向謝雪臣鞠了一躬,恭敬道:“南莊主還請稍等,待府內結界撤了再請您入內。這位是……”

守門修士看了暮懸鈴一眼。

暮懸鈴微微一笑:“我是南莊主的表妹,鈴兒。”

南胥月含笑頷首,認可了她的身份。

這是他們之前便約定好了,借南胥月掩護暮懸鈴的身份,將謝雪臣與暮懸鈴的關係剝離開,否則仙盟的內奸很容易猜到謝雪臣身邊的女人是誰。

說話間,府內的結界已經解開了,守門修士打開門,將三人迎了進去。

高秋旻如芒刺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眼見有人影從院內走來,她立刻加快了腳步跑過去,當先一人便是麵含怒色的素凝真。

“師父!”高秋旻仿佛找到靠山一般,心裏的石頭一輕。

素凝真見是高秋旻,麵上怒色也淡了一些,溫聲問道:“你沒有受傷吧。”

高秋旻搖了搖頭,道:“所幸有一個男子出手攔住了那個魔女,我和師弟師妹們都沒什麽大礙。”她頓了頓,又忍不住往素凝真身後望去,試探著問道,“師父,我聽說謝宗主回來了,他……他沒事吧。”

“嗯,他沒事。”

謝雪臣神竅被封是機密,絕對不能外泄,即便是最心愛的徒弟,素凝真也不能讓她知道。

說話間其他人也陸續走了出來,隻是不見謝雪臣的身影,高秋旻不禁有些失落,而素凝真將這些都看在了眼裏,心裏暗暗歎息。

幾位掌門走到院中,一眼便看到了南胥月。幾年前南無咎離世,他們都見過南胥月,對他印象極深,因此一眼便認出來了。少年經過了幾年曆練,便如打磨過的璞玉一樣,越發溫潤深沉了。

隻可惜啊……

眾人心裏歎息了一聲,一邊笑著向南胥月走去。

“傅宮主、素穀主、何島主、法鑒尊者,許久不見,別來安康?”南胥月含笑行禮。論年紀論資曆,他都是晚輩,理應先行禮。

“南莊主別來無恙。”眾人回禮完,目光便落在了南胥月身後的女子身上,都是微微一怔。

他們當中數人都活了幾百年,見過各種絕色,也看淡了皮相,倒不至於為一個女子的美貌傾倒,隻是驚訝於南胥月身後的女子,竟然和素凝真的徒弟高秋旻有幾分相似,不,應該說明豔更勝高秋旻。初見高秋旻,便覺得此女之美是世上難尋,但當兩人一對比,便會覺得高秋旻的美如此單薄蒼白,遠不如另一個姑娘來得生動活潑,仿佛她隻是站在那裏,周圍的一切便都有了生命和顏色。

“這是在下的表妹,鈴兒。鈴兒對修道之事十分好奇,聽聞在下要來擁雪城拜訪謝宗主,便求著我帶她來。”南胥月故作苦笑,歎息道,“在下很難不答應。”

眾人露出了悟的微笑。

隻有素凝真和高秋旻笑不出來。

“謝宗主應該還在正氣廳,你們既要找宗主敘舊,我們便不打擾了。”傅淵停善意地給他們指了路,幾位掌門便回了各自的住所。

南胥月領著暮懸鈴走進正氣廳,謝雪臣果然還在廳中。南胥月和暮懸鈴一眼便看到了廳中的狼藉,南胥月詫異道:“方才這裏發生了打鬥?”

謝雪臣道:“何羨我激怒素凝真,二人相鬥,被法鑒尊者以醍醐希聲鎮壓。”

暮懸鈴一驚,立刻道:“那他們便知道法力盡失了。”

南胥月微微皺眉:“你懷疑這三人中有人是奸細,故意以此試探是否受傷。”

“有可能,卻未必。”謝雪臣道,“我告訴他們,魔界此時內防空虛,而我的神竅還有七日才會恢複,恢複之後,便會攻打魔界,而在此之前,必須找出內奸。”

南胥月道:“那名內奸便會通風報信,想辦法在七日內下手,讓你無法開啟戰事。”

暮懸鈴轉了轉眼睛,眸光流轉,意味深長一笑:“但謝宗主其實還有四日便能恢複。”

南胥月道:“然而四大掌門,仙盟五老緊緊盯著,四日之內,那人恐怕很難找到機會下手。”

暮懸鈴道:“四日之後,等著他的便是無人能敵的謝宗主。”

南胥月忽然歎了口氣:“我以前以為,謝兄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

暮懸鈴道:“因為這世上沒有謝雪臣一劍解決不了的事,有的話,就兩劍。”

南胥月恍然大悟:“原來在下之所以多思多慮,隻是因為自己太弱了。”

暮懸鈴跟著歎了口氣:“我又何嚐不是呢。”

謝雪臣隻說了兩個字:“聒噪。”

謝雪臣從未騙過人,也從被人騙過,但自從被暮懸鈴騙了太多次後,他忽然覺得,騙騙別人也不是不可以。

這大概就是近魔者黑。

歎息……

擁雪城晝短夜長,對暮懸鈴來說,最是舒適不過。在人均金丹的城主府,暮懸鈴和南胥月兩個表麵上看起來最弱小的普通人被安置在了離吹雪樓最近的廂房。

暮懸鈴自然是不會安分待在屋裏,天越黑她越興奮,熟門熟路地便摸去了吹雪樓。

吹雪樓是謝雪臣的居所,院中布置分外簡潔明了,隻有一片開闊無比的練劍場地,連花草都無一棵——正如他的主人一般。

暮懸鈴走進吹雪樓的時候,謝雪臣正在練劍。正是滿月之夜,擁雪城看到的月亮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大得多,清冷而明亮的月輝灑落一地,被積雪映得滿園亮堂。圓月之下,仙人衣袂翻飛,身若遊龍,劍氣縱橫,勢如長虹,令觀者不自覺屏息凝視,胸腔激**。

謝雪臣的本命之劍為鈞天劍,鈞天劍並無實體,傳聞是開天斧的罡氣所化,在謝雪臣感悟玉闕經後,鈞天劍氣認其為主。鈞天劍之強橫,舉世無雙,但也有弊端,便是無法驅動靈力就無法馭使它。謝雪臣隻能從珍藏劍器中另外挑了一把。

“此劍名為春生,劍身如冰片一般薄,揮劍之時,如春生之初,冰劍消融,有形劍化為無形劍。”

說話的卻是站在角落裏觀劍的南胥月。他雖不懂劍道,卻對天下神兵了如指掌。

暮懸鈴見謝雪臣收劍入鞘,她回過神來,上前兩步道:“春生雖好,卻不適合你,春生則雪消,劍意多了幾分優柔,少了你本來的肅殺決絕之勢。”

暮懸鈴一言切中要害,謝雪臣有些詫異地看向她:“你也懂劍道?”

“我不懂劍道。”暮懸鈴嫣然一笑,“但我懂你。”

旁邊傳來南胥月一聲低笑,暮懸鈴扭頭望去,見南胥月又展開折扇半掩笑容了。

“擁雪城冰天雪地,你還需要打著扇子,是風不夠大,還是雪不夠冷?”暮懸鈴調侃道。

南胥月道:“鈴兒有所不知,這是在下的兵器,名為‘折風’。”

兩人對外以兄妹相稱,便是私底下南胥月也喚她一聲鈴兒。

南胥月雖然不能修道,但還是學了些拳腳功夫,又自己打造了一把法器,在上麵鐫刻了法陣,雖然無法和真正的強者對抗,但普通金丹修士沒有防備地對上他,難免要吃上一些苦頭,甚至敗在折風之下。

暮懸鈴道:“真不愧是南公子的兵器,果然一如其人,十分風雅。”

南胥月笑道:“既然鈴兒這麽了解謝兄,不如幫謝兄挑一把適合他的劍?”

暮懸鈴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謝雪臣:“可以嗎?”

謝雪臣輕輕點頭。

暮懸鈴歡喜地邁著碎步跑到兵蘭之前欣賞謝雪臣的珍藏。這些大多是謝雪臣小時候用過的劍,自從他得了鈞天劍,便再沒有用過這些劍器,但還是珍重地放置於兵蘭之上,若得空閑,便會細細擦拭。

暮懸鈴的目光落在最左側的那把短劍之上,那把劍她見過,在謝雪臣的幻境裏,四歲的他舉著比自己還高的劍,日複一日地揮出一萬劍。她的手無意識地撫上了冰涼的劍身,劍身如鏡,倒映出她略微失神的麵容。

“謝宗主。”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暮懸鈴猛地回過神,轉頭向後看去。

本是麵含微笑的女子看到暮懸鈴時,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高秋旻沒想到,南胥月的表妹會在此處,而且還碰了謝雪臣的劍。所有的劍修都視劍如伴侶,絕不會讓他人輕碰,這個女人不過剛剛認識謝雪臣,為什麽會被允許碰他的佩劍?

高秋旻按捺下心中驚疑,麵上立刻收拾了情緒,朝南胥月頷首問好:“見過南莊主。”又向暮懸鈴點了點頭,“鈴姑娘也在呢。”

南胥月眼中掠過一絲興味,溫煦有禮地回了高秋旻的問候。暮懸鈴甜甜一笑,道:“這位是鏡花穀的高姐姐吧,這麽晚還有要事稟告宗主嗎?”

高秋旻冷冷地想:你也知道這麽晚了。

“我們修士結成金丹之後,身體便和凡人不一樣了,白晝黑夜,於我們而言並無區別。倒是鈴兒姑娘凡人之軀,還需要多休息才是。”

高秋旻:你這個凡人少來摻和我們修道界的事!

暮懸鈴一派天真爛漫,微笑道:“多謝高姐姐關心了,我隻顧著和謝宗主談論劍道,竟然忘了時間了。”

“看不出鈴兒姑娘也是劍道高手呢。”高秋旻根本不信謝雪臣會和一個凡俗女子談論劍道,她又懂什麽?

“謝宗主麵前我怎麽敢自稱高手呢。”暮懸鈴笑眯眯道,“不過聽他指點,真是受益匪淺呢。”

“正巧我來找謝宗主,也是有劍道上的疑問想向宗主請教。”高秋旻踩著梯子就往上爬,目光羞中含澀望著謝雪臣,“不知道謝宗主有沒有時間?”

謝雪臣淡淡道:“鏡花穀的功法過於陰柔,並不適合用劍。”

高秋旻當然知道不適合,但她仍是苦學劍道,就是為了和謝雪臣能搭上話,投其所好。

高秋旻柔聲道:“我也知道,隻是我喜歡劍道,穀中無人能教我。我想宗主是天下第一劍修,難得有機會見你一麵,若能得宗主指點一二,秋旻當不勝感激。”

暮懸鈴道:“天色不早了呢,表哥,我們還是回去吧,不要打擾謝宗主休息了。”

南胥月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不僅是因為暮懸鈴叫了他一聲表哥,更是因為兩女激戰正酣,暮懸鈴居然要讓出陣地?

高秋旻也感到意外,但隨即喜上心頭,隻道是暮懸鈴自知卑微,知難而退了。

暮懸鈴幽幽歎了口氣,道:“聽說謝宗主與魔族大戰一場,又連日趕路回來,縱然是法相之尊,定然也是十分疲憊了。今日又召開仙盟眾議,又來了那麽多人讓你決斷城中事務。唉……那些人怎麽這樣,不讓宗主多休息一下,不像我,隻會心疼宗主。”

高秋旻聞言,臉色陡然有些扭曲,心裏暗罵一句:賤人!

南胥月心想:折扇真是好用,不然此時我定然笑出了聲。

謝雪臣心想:她為什麽心疼我?

暮懸鈴話說到這個份上,高秋旻也隻有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對謝雪臣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敢打擾宗主休息了。”

暮懸鈴和南胥月走出吹雪樓,高秋旻後腳也跟了出來了,兩女目光一碰,很快便又分開,冷漠地各走一方。

南胥月笑道:“你劍法不錯。”

暮懸鈴咬牙道:“對什麽人用什麽法。”

謝雪臣正擦拭劍器,遠遠便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他無須回頭便知道來者是誰。他立起長劍,劍麵上映出站在自己身後的嬌小身影,她微微低著頭,額前碎發遮住了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腳步聲沉重而遲緩了下來,停在他身後三步處,忽然便不動了。

這倒不像她了——謝雪臣想。

然而會這樣想的謝雪臣,也變得不像他自己了。

謝雪臣轉過身來,見暮懸鈴站在雪地裏,月光映著她素淨小臉,若有光暈,皎潔無瑕,向來靈動狡黠的雙眸不知何故沉默而幽深了起來。

“怎麽了?”謝雪臣問道。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帶上了自己也未察覺到的小心。

暮懸鈴眨了下眼,眼中薄霧驟然散去,仿佛方才的傷感隻是他一時眼花。

“剛才被閑雜人等打岔了,我才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沒做。”暮懸鈴說著走向了謝雪臣,站到了他身旁,目光看向兵蘭,“我剛剛看到了一把劍。”

謝雪臣以為她看到了幻境中的劍,但暮懸鈴的手卻伸向了另一把。那把劍看似古樸而沉重,劍身上刻有法陣銘文,然而劍身上布滿密密麻麻的裂紋,顯然曾經經曆過非常激烈的戰鬥,受過極大的創傷,以至於靈氣盡散,難以修複。

“這把劍名為萬仞。”謝雪臣看暮懸鈴想要舉起劍,卻有些吃力,便上前一步,幫她握住了劍柄。“此劍重三百六十斤,乃天外隕鐵鍛打三十年而成,天階法器,強橫無比。”

萬仞,是他成年後父親贈與他的重劍,也曾經是他最為倚重的朋友。

“但它還是碎了。”暮懸鈴輕輕歎息,撫過劍身上的裂紋,“你一定經曆過一場極其慘烈的戰鬥。”

謝雪臣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七年前,妖魔盟軍血洗明月山莊,我碰巧經過。”

“都說是你救了高秋旻,甚至因此身受重傷。”暮懸鈴抬起頭看他。

謝雪臣微微蹙眉,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暮懸鈴眼波微動。

“素凝真得到高秋旻傳音求救,趕到明月山莊之時,我已重傷昏迷,命懸一線,而萬仞盡碎。她將我送回擁雪城,留下了九轉造化金丹,說是報答對高秋旻的救命之恩。我服下金丹,昏迷半月方才蘇醒,隻是明月山莊發生過什麽事,我卻絲毫不記得,都是聽他人所言。”

明月山莊與其他宗門的關係相對疏離,隻與鏡花穀多了一層淵源。明月山莊莊主高鳳栩的第一任妻子素凝曦,便是如今的穀主素凝真的雙生姐姐。隻是素凝曦紅顏薄命,分娩之時出了意外,香消玉殞。按說當時她也是金丹修士,不該如此輕易死於難產,但傳言高秋旻誕生之時天生異象,靈力激**,恐怕素凝真便是因此才丹毀人亡。素凝真與素凝曦姊妹情深,姐姐過世後,便對高秋旻關愛有加,高秋旻家破人亡,便拜入素凝真門下,她天資不俗,天生九竅,三歲時便開了神竅,二十歲之前就結成了金丹,元嬰法相亦是指日可待。修道界中,高秋旻的仰慕者不計其數,甚至有一些是地位超然的法相尊者,但人人都知道,她心裏眼裏隻有謝雪臣。

暮懸鈴心裏有些酸溜溜的,她依然對那日林中謝雪臣維護高秋旻而耿耿於懷。哪怕知道謝雪臣對高秋旻並無男女之情,但對於修道者來說,雙修未必需要感情,很多修士選擇伴侶,甚至隻看修為,因為兩位法相尊者生下的孩子,必定資質遠強於常人。

暮懸鈴是半妖,半妖是不能生育繁衍的,而謝雪臣十竅神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修想要他生孩子……

“哼!”暮懸鈴生氣地跺了下腳,“你不許和別人生孩子!”

謝雪臣:“……”

哪裏來的孩子?

他有些跟不上暮懸鈴的思路,更加不理解對方突如其來的嗔怒,剛剛……不是還說心疼他?

果然修煉魔功容易走火入魔,喜怒無常。

“你都已經救過她了,她還想對你圖謀不軌,簡直是得寸進尺。”暮懸鈴憤憤不平道。

謝雪臣疑惑而遲疑地問了一句:“她……是誰?”

圖謀不軌,得寸進尺的,不是隻有眼前這個半妖嗎?

“自然是高秋旻!”暮懸鈴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完全不在乎在心上人麵前流露出善妒霸道的一麵有何不妥。“一口一個謝宗主的,叫得真親熱。”

謝雪臣正色道:“我乃仙盟宗主,天下人都這麽叫我,便是魔尊當麵,也要叫我一聲謝宗主。”

他想,也隻有暮懸鈴,會當麵連名帶姓叫他了。

“你還幫她說話!”暮懸鈴酸楚又氣憤道,“你是不是覺得她長得好看?他們都說,高秋旻和我生得很像。”

謝雪臣疑惑地皺起眉頭,很快便道:“不像。”

他看人從不看表象,而是觀其氣,察其色,聽其心跳,聞其呼吸。皮囊都是極易偽裝的虛假表象,唯有氣色與心跳呼吸,才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特征。

高秋旻與暮懸鈴,在他眼裏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根本沒有可比之處。

初初接觸之時,他對暮懸鈴的身份心存忌憚,隻看到了她身上的妖氣與魔氣,但幾日下來,便發覺她氣息澄澈無濁,是心懷坦**赤誠之人才會有的氣象。他也漸漸對她放下了偏見,甚至多了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縱容。

然而暮懸鈴確如她所言,是很好哄的,隻是“不像”二字,便讓她轉嗔為喜,露出笑容。

“那你以後不能認錯人了。”暮懸鈴認真道。

月光在她眼底流轉,熠熠生輝,月色與雪色,都比不上她三分絕色。

怎麽會認錯呢?

謝雪臣輕輕點頭,道:“好。”

暮懸鈴彎了彎眉眼,忽地踮起腳尖,揚起臉在謝雪臣唇畔落下一吻。鼻尖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雪鬆香,清冽而幹淨,和他本人一樣。看似冷峻的外表,其實內心和嘴唇一樣柔軟。

謝雪臣心口仿佛被輕輕撞了一下,垂眸,看到她濃密的睫毛上不知何時沾染了一瓣雪花,很快便被升起的熱度融化,化成了點點濕意暈開在眼底。

她的吻像雪花拂過唇瓣,柔軟而輕盈,點到即止。

桃花眼裏盈滿了笑意,胭脂色的唇瓣微微翹起,暮懸鈴露出得逞的壞笑:“我是克製不了自己的欲望的,想親你的時候就會親哦。”

謝雪臣微抿唇角,聲音有絲沙啞,道:“不許有下次了。”

聽了謝雪臣的話,暮懸鈴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意更深,眸光閃爍。

“謝雪臣……”她含著笑意輕聲說道,“可你方才……明明躲得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