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青陌（1）
接下來的幾天裏江碧蘭果然沒有再繼續糾纏徐木升，不過她和她表姐江陵帶給徐木升的煩惱卻隻是剛剛開始。
“我去她奶奶的，這個賤人到底想怎麽樣？”看著江北省電視台官方微博上剛剛轉發的江陵的最新博文，秦若瑩已經顧不得淑女形象破口大罵。
坐在一旁的牧雲婉扯著她的衣角。“你小點聲啊。”
“你看看這賤人都寫了些什麽。”若瑩喝了口飲料，把手機遞給自己好姐妹看，神色依舊是憤憤不平。
牧雲婉接過她的手機，果然，江陵又更新了一篇關於代婷和陳思這兩宗墜樓案的跟蹤報道。
自從上個周六江陵帶著表妹江碧蘭在青檸檬TV偶遇張朝暉、徐木升去查案，這位號稱江北省電視台第一美女的女記者就像野狗盯上臘肉一樣盯上了這樁案子。要說這江陵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用不到一天工夫她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周日下午她在自己的微博發了一條博文稱：“當紅藝人代晗玥與網紅絲絲雙雙離奇墜樓，市局精銳進駐青檸檬TV展開調查，屢破奇案的江北大才子徐木升隨隊出擊，你們最喜歡的美女記者也將深入一線報道，加油！加油！”。該博文還付了一張她在青檸檬TV會議室外投拍的照片，照片裏徐木升正和青檸檬TV的CEO張豐對話，張朝暉在一旁鎖著眉毛認真聽著，王乾坤捧著個小本子做著筆記。省台的官方微博第一時間對江陵的這條微博進行了轉發，並稱：“官方消息，絕對屬實，全麵跟進！”
隨後的一段時間裏，江陵的這條微博被瘋狂轉發。代晗玥是正當紅的小明星，徐木升因為省台製作的關於呂芳菲案和瑪瑙壺案的兩期法製節目也有了一定的名聲，而案件又扯上了互聯網界風頭正勁的青檸檬TV，這些都極大的激起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我國網民的興趣。短短幾個小時，江陵個人微博和省電視台官博都漲粉數十萬。江邊省電視台、江北省公安廳、濱江市公安局的熱線電話全被詢問案情的民眾們打爆了。更多的網民則是湧進江北大的官方論壇裏灌水，表達對案情和徐木升的關注。這下可好，說好的秘密調查一下子變成了社會熱點。韓燁、張朝暉、省公安廳和市警局都被這個小女子攪了個措手不及。
然而公安廳方麵尚未想好該怎麽應對事態，江陵於周一中午發了第二篇博文：“血檢結果，晗玥、絲絲墜樓前乙醚中毒，確認是針對網絡女主播的連環凶殺。美女主播們，你們怕了嗎？”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本來就十分能搞事情的網絡主播們帶著大批觀眾圍觀案件的進展，有裝可憐裝害怕的，有義憤填膺聲討凶手的，有吐槽警方辦事能力的，甚至還有扒光衣服指著自己胸口大喊著“放開那女孩，有種朝爺來”的。除了凶手和警方，徐木升也成了熱議的焦點，有人扒出他在WCF上客串解說的事情讚他智商過人值得信賴；也有人噴他投機取巧博取名聲；還有人造謠說他是公安係統高官子弟，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上位做鋪墊的炒作。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那幾個和徐木升有些交情的主播對他都是力挺。大嘴和二胖在直播中聲嘶竭力的喊，“Eclipse Fighting ，幹死他丫的！”Ariel 安也在直播時聲吮吸著自己手指頭嬌聲嬌氣的說，“木升他好棒的，人家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很有好感，等他破了這案子，人家要和他深入溝通一下。”若瑩聽到她這麽說後，黑著臉把家裏路由器的電源給拔了，搞得徐木升、牧雲婉一晚上都上不了網，兩人還小媳婦一樣不敢吱聲。
再往後，江陵又爆出代晗玥吸毒，而就在剛才她又發博稱：“就今天下午，美女記者一對一采訪，Eclipse，你穿得帥帥的等著我吧”，並附上一張飛吻的照片。
牧雲婉放下手機，含笑對若瑩說，“我想木升應該是不會接受她的專訪的。”
若瑩道：“我是煩她把我家木升頂上風口浪尖，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人怕出名豬怕壯啊！”
“是啊，我現在就有一種被扒光了綁在樁上等著被宰的感覺。”說道豬，豬就來了。
牧雲婉看著在對麵桌子上坐下來的徐木升，差點笑噴出來。他帶著絨線冒，穿著半截長的風衣，風衣的衣領高高豎著擋住側臉。他還在脖子上纏了一條圍巾把下半張臉圍嚴嚴實實，如此一來，整張臉隻有眼睛鼻子露在外麵。
“哎喲，你還真當自己是明星啊。”若瑩也是笑著小小的挖苦一下。
“走到哪裏都被人指指點點的，你以為好受嗎？”徐木升說得有氣無力，心想我這也是被逼的啊。
“你這套行頭，還差一副黑框眼鏡就齊了。”牧雲婉伸手比了個眼鏡的手勢罩在徐木升臉上。若瑩看了頻頻點頭。
“嗯，好主意，我下午就去配一副。”徐木升居然還當了真。
“吃啥啊，大明星？”若瑩想到徐木升現在算是出名了，心裏有點小難受，語調也有些不客氣。
“菠蘿炒飯。”
“嘿，我就知道。”若瑩白了他一眼。“夜您等著，不勞您動手，奴婢和婉兒去買。”
徐木升和秦若瑩、牧雲婉見麵的這個地方是江北大教工居住區旁邊小型市場裏的美食城。說是美食城，實際上隻是在市場一樓開辟出來的一片兩百多平的場地，分不同窗口銷售麵食、豆皮、煎包、煎餃、炒飯、蓋澆飯等等，當然也有窗口提供小炒。徐木升這幾天太受關注，如果去食堂吃午飯必然會被好奇的同學們圍個水泄不通。這個美食城中午人比較少，算是江北大裏麵少數能吃上東西又能安靜聊天的地方。不過即便不出這檔子事情，徐木升有時候也喜歡拉若瑩來這裏吃飯，他特別中意這裏的菠蘿炒飯和老幹媽炒飯。若瑩雖然每次都鄙視他，但每次自己都吃得比平時多。
“飯來啦！”
若瑩和雲婉買了三人份的炒飯和奶茶，把徐木升要的菠蘿吃飯放到他麵前。徐木升擰著眉頭望著窗外，大概有一分多鍾對於香噴噴的炒飯無動於衷。
“喂，木升，你想什麽呢？”若瑩輕輕推了推他。
徐木升“嗯”了一聲回過頭來，看著兩人又頓了一會兒，明顯是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韓燁剛才電話我，約我下午見麵。”
“啊！”若瑩嚇得手裏的勺子掉在桌上，摔得“砰”的一響。“他想幹嘛？”她就像一隻護崽的母雞，雙手插在腰上。
“不知道，他隻說想聊一下。”
“怎麽回事？”牧雲婉看得出徐木升和秦若瑩的表現極不正常。
徐木升和若瑩對視一眼，都覺得牧雲婉也算不得外人，便小聲的把在陳思房間裏發現韓燁名片的事情說給她聽。牧雲婉何其聰明，一瞬間就明白了徐木升為什麽如此憂心忡忡。
“你是怕他對你……”
“應該不會。我覺得他不會。”徐木升淡淡的搖了搖頭。
“那你要去嗎？”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的問。
“去一趟吧，我也想看看他到底存的什麽心思。”
“可萬一，要不我跟我爸說一聲。”若瑩還是不放心，說話間已經掏出了電話。
徐木升做了個製止的手勢。“不要，千萬不要。”
頓了頓，他說：“放心，我會平平安安回來的。記得劉備去東吳娶親，諸葛亮給他的第一個錦囊裏是怎麽寫的嗎？我也會跟韓燁講，我過來和他見麵的事情，你們兩個都知道。”
***
韓燁約徐木升見麵的地方是仁慧路十九號的花語咖啡。就在瑪瑙壺案結案不久，他曾經約徐木升在這裏私聊過一次。從巴黎玩回來之後，兩人又在這裏碰過一次。算起來這次是第三次，徐木升也算是輕車熟路。
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整，徐木升提前十分鍾就到了，沒想到韓燁比他還要早，已經開了包房等著他了。
“韋先生，徐先生過來了。”穿旗袍的服務員把徐木升領進包房裏。
韓燁正往嘴巴裏塞入一大塊榴蓮酥。他揮了揮手示意服務員退下去。
徐木升站在包房門口，打量了一下四下的環境。花語咖啡本身就是鬧中取靜，這間包房又在花語咖啡那高大院牆的最深處。萬一韓燁在這裏暴起傷人，他即便大聲喊，語咖啡外麵的人是絕對聽不到。
服務員？既然韓燁選在這裏動手，服務員怕是已經被收買了。
“怎麽，不敢進來了？”韓燁終於是把那榴蓮酥吞了下去，又灌下一大口茶葉。
徐木升心一橫，走到他對麵坐下，端起麵前的杯子。韓燁居然還是專門給他點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不會摻了毒藥吧？
“你找到那張名片了？”韓燁問。
“什麽名片？”徐木升裝傻。
韓燁哈哈笑了起來。“高材生，裝傻講究神形合一，你這臉繃得那麽緊，想騙誰啊！”
徐木升不說話。韓燁又道：“我查過了信息化辦案係統的後台日誌，你上周日一大早就查了我那個私人號碼和陳思號碼之間的通話情況。你還查到我們在通話後第二天見過麵。對不對？”
徐木升犯了個白眼。“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嘿嘿，還不是跟你學了點皮毛。”韓燁又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擔心我殺人滅口啊？”
“我來這裏的事情，若瑩她知道。”
“嗯，這個保險做得不錯。不過你就不怕我順便把你那可愛的小女朋友也幹掉嗎？”
徐木升臉色一變，汗毛都炸了起來“你敢！”
“不敢，不敢。我還沒傻到去招惹全國第一的地產公司的大老板。你那個舅舅以前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我X，徐木升心裏暗罵。韓燁看來是把他家底都查清楚了。
“好吧，不開玩笑了。我這次約你就是想解釋一下我和陳思的關係。這樣吧，你先猜一下我以前是幹什麽的？”
對於韓燁這個人，徐木升確實做過一些分析和猜測。他身上有一種內斂的氣勢，如果完全爆發出來絕對是驚天動地。
“你不像是做普通行業的。”
韓燁抿著嘴，點點頭。“沒錯。也不瞞你，我以前在一條看不見的戰線上工作。陳思是我第一任搭檔的女兒。知道為什麽說是第一任嗎？”
徐木升大概已經猜到了。“犧牲了？”
“對，犧牲了。幹我們這一行的，從加入那天起就要遠離家人。他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但從來沒見過麵，也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我既然有幸分配到的他的原籍上當官，自然要對他女兒拂照幾分。你說是不是？”
這麽個說法確實能夠解釋徐木升此前的種種疑惑。“難怪你會讓我來調查。”
韓燁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如果讓我知道是誰下的手，我一定不放過他。”
“好吧，我相信你。”徐木升算是鬆了口氣。但他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對了，你有為什麽會覺得代婷的死也有問題。她難道不巧是你第二任搭檔的女兒？”
“扯淡！”韓燁這人就是個二皮臉，剛才還挺凶挺嚴肅的，這會兒又笑道。“當初看到代婷那案子的材料時我下了一跳，還以為是陳思呢。後來看名字才知道不是的，也就沒管。哪知道過了不到一個月，陳思也一樣的摔死了。如果是你，不會覺得蹊蹺嗎？”
徐木升心想倒是真有幾分道理。
“現在這案子已經鬧得全中國都知道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正好也準備跟你說這事情。既然是疑似連環殺人，這案子將轉到廳裏麵，我會讓馮大海來接手。不過如果你要做什麽私底下的調查，還是可以去找張朝暉，他絕對會全力配合你。聽好了，這次算我求你，這個凶手無論如何都要揪出來。如果有解決不了困難，你就直接跟我說。”
“現在不就有個大麻煩嗎，那個叫江陵的記者。”徐木升這幾天真是被她鬧得頭都要炸了。
“這個女人確實很討厭，搞得我很被動啊。”
“何止是討厭，簡直是助紂為虐！”徐木升有心往嚴重了說：“她那兩期節目裏把信息化辦案係統定位犯人的原理說得清清楚楚，搞得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幹壞事的時候不能帶手機。你沒看這次我們在兩個現場就沒有找到同一個手機號嗎?犯人都被她培訓得更精了。”
韓燁大概是被說動了，很嚴肅的說。“我知道了，這個法製節目不能再這麽辦下去。江陵那邊我也會想辦法讓她閉嘴。你先克服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