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黑客（2）
韓燁下班後依舊留在自己位於公安廳一號樓頂層的辦公室裏。對於孤家寡人一個的他來說待在哪裏其實都是一樣。省委辦公廳按照接待外派省廳級幹部的待遇給他在省委家屬小區分配有一個四室二廳的套間，還安排有一位非常專業的女性服務員照顧他的起居，但他在那裏絲毫找不到家的感覺。早在三十多年前被選中從家裏帶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家了。過往的殘酷歲月在他的身體和心靈上留下了太多太多不可磨滅的印記，這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他非常缺乏安全感。雖然表麵上看起來輕鬆鎮定，但神經卻無時無刻不保持高度戒備狀態。自從從那條線上退下來之後他就極力想要擺脫過去。在組織對於日後的工作安排向他征求意見時，他曾明確表示希望是沒有壓力的清水衙門，最好是體育局。看體育節目可以說是他少有的愛好。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組織居然依舊不肯放過他這幅殘破之軀，安排他當什麽公安廳長，擺明了不讓他安度晚年嘛。對於一個已經為國家獻出了一切的人來說，這實在是太無情了。
在前往江北省上任之前，韓燁從公安部提供給他的材料裏看到江北省公安係統的結案率連續三年排名全國三甲，綜合治安狀況保持在全國第二，僅次於北京，他原本覺得雖然工作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至少初始環境應該還不錯，應該也不會太辛苦。可萬萬沒想到那些都是表象，這裏的實際情況非常複雜。而在這種複雜的背後，他隱約嗅到了危機的味道。他十分不喜歡這種預感，他不能坐等事情的發生。
環境改變了，困難也變得不同。韓燁這幾天除了應付日常事務，其他時間都在認認真真翻看江北省近兩年的卷宗，希望能從中發現點什麽。但不論是案件的偵辦還是辦公室裏的勾心鬥角都不是他所擅長的。他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盟友或者心腹，幫助他必須盡快掌控局麵。
誰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呢？
手裏這份501掃黑風暴的檔案已經被看過兩遍了，韓燁覺得有些乏味，他方下材料，關掉燈，隻有在黑暗中，他才能取下墨鏡，揉一揉自己的太陽穴。
對了，為什麽不可以是他呢？處於困境中的人都希望有人能伸出援助之手。張朝暉，雖然犯了錯誤，但人品還不錯，而且一直在江北工作，這裏的情況他應該很清楚。
就他吧！
***
回到徐木升租的套間，牧雲婉著手入侵蘭卡斯特大酒店的官方網站。她理所當然的霸占了書房裏那張寬大的辦公桌，把徐木升原先擺在那裏的ThinkPad小黑本挪開，將自己的外星人筆記本和MacBookAir都架了起來。同時使用這兩款電腦，她可不是裝樣子，這是有講究的。黑客程序通常都需要調用大量的運算能力，如果條件允許，最好是使用小型工作站來執行這些程序。但小型工作不方便移動，如果在追求性能的同時兼具又要具備可移動性，那麽性能強悍的外星人筆記本絕對是不二選擇。除了執行程序，牧雲婉還需要查閱資，和網上的同道中人進行交流，如果也用外星人筆記本來做這些事情，勢必會分攤電腦的處理能力，而MacBookAir輕巧便捷手感好，用來做輔助再好不過了。
牧雲婉今天穿了一條舒雅的淡藍色無袖連衣裙，玲瓏有致的身材在柔軟的布料掩蓋下若隱若現。坐在可轉動的真皮辦公椅上。她將柔順的長發挽到一側，露出如瓷釉般白皙的脖頸，微微偏著身子，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一雙芊芊玉臂擱在桌子的邊緣，修長的十指如彈鋼琴一般在鍵盤上活潑的跳動。
徐木升衝了一杯咖啡送進來，剛走到門口就被眼前的畫麵給深深吸引住了。裝飾得古香古色的書房，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優雅的坐在寬大的桃木辦公桌前，獨自麵對這兩台最時尚的筆記本電腦，落落大方，應付自如。在她的明眸中，徐木升仿佛看到了一種光芒，那是在精神高度集中、思緒飛快轉動時才會迸發出的智慧之光。
這要是拍張照片傳到BBS上非把王歡、李誌剛那樣的狼崽子們饞死。哎，算了，和我又沒關係，我還是別給自己惹麻煩了。
徐木升心裏打趣了一句，放輕腳步走過去，把咖啡放在桌邊。牧雲婉頭也沒抬的說了聲謝謝，依舊專注於對蘭卡斯特大酒店官方網站的研究。徐木升怕打擾到了她，轉身向書房外走去，正好看到原本放在書桌上，為了騰出位置被牧雲婉挪到沙發上放置的他那台ThinkPad筆記本。那一瞬間，他像觸電一樣，整個人呆在那裏，腦袋裏閃過一個想法。
難道是這樣實現的嗎？根本就不是什麽高科技手段，就是最簡單的偷梁換柱嗎？那也不可能完全沒痕跡啊？
當秦若瑩洗完澡換了一身粉色小碎花的睡袍走進書房時，看到的是牧雲婉在書桌前擺弄著電腦前，而徐木升站在她旁邊發呆。
如果說徐木升是對著牧雲婉看得癡迷，秦若瑩心裏肯定會很不舒服，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至少是可以理解的情況。牧雲婉的姿色也確實足夠迷倒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然而徐木升現在卻是側身對著牧雲婉，而他呆呆看著的對象是居然擺在沙發上的筆記本電腦。
難道是中邪啦？
秦若瑩走過去想要拍一下徐木升，就看到牧雲婉對她擺擺手，示意她安靜。她躡手躡腳走到牧雲婉旁邊，低下身子小聲問。“他這是著了什麽道啊？”
牧雲婉用手掩著嘴，也用很小的聲音說：“他這樣已經好幾分鍾了。肯定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先不要打擾他吧。”
“怎麽搞得像佛學裏的入定似的？”
“是有那麽點意思。”
徐木升其實隻是在專心想問題，一時忘記了肢體動作，倒還不至於進入了佛家所說的入定狀態。
聽到她倆的聲音，他轉過頭來說。“我覺得我大概想到了犯人修改監控視頻的手法。他們其實隻是另外配了一台和監控室那台電腦一模一樣的電腦，然後提前錄好了視頻，作案當天進行了更換。”
“不會這麽簡單吧？”秦若瑩不敢相信。
徐木升沒有具體解釋，而是問牧雲婉。“是不是所有交換機都會記錄訪問電腦的網卡mac地址？”
“隻要是正規廠家生產的交換機都會記錄的。”這是基本常識，牧雲婉非常肯定。
徐木升皺著眉頭又想了想。“那有沒有辦法更改一台網卡的mac地址？”
“當然可以。”這方麵的小技巧，牧雲婉可是高手。“你不記得了，普通的家用四口無線路由器都提供mac地址克隆功能？修改網卡mac地址的軟件在論壇上也很容易能找到。”
“那就對了。至少我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徐木升興奮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他想到的辦法非常詳細的講了一遍。
秦若瑩和牧雲婉都覺得徐木升說的這個辦法的確是可以製造出監控視頻中那種近似於魔術般消失的效果。可問題也隨之而來，如果犯人真是這樣做的也就意味著完美得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要怎麽辦？
“若瑩，你還是給你們係那個肖同學打個電話。如果王斌真的配了一台和監控室電腦一模一樣的電腦，他應該不光問了肖同學電腦配置，還會問他機箱、電源的品牌和型號。你向他確認一下吧。”
“yes，sir！”秦若瑩調皮的敬了個禮，小跑出去打電話。
想通了監控視頻的問題，徐木升覺得輕鬆了不少。他回到臥室那邊找了一支筆和一張紙把關於偽造視頻的思路重新梳理了一下，確定沒問題後，他去洗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徐木升看到秦若瑩正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裏的綜藝節目，乖順得像一隻大貓咪。秦若瑩看到徐木升招呼他坐到自己身邊。徐木升看著她睡袍下露出的白皙長腿，有些不好意思。
“幹嘛磨磨唧唧的，你個男孩子還害臊啊？”
“哪有？”徐木升摸摸自己的腦袋，到了沙發上。若瑩湊過來，剛剛洗過的頭發散發出沁入心脾的芳香。徐木升自覺得自己的魂就要飛出去了，趕緊咬了一下舌頭。“怎麽樣，肖同學怎麽說？”
“你猜得沒錯，肖曉光說在監控室的時候王斌確實問過他機箱的品牌還型號，後來王斌還問過他這附近哪裏可以配電腦。他告訴王斌去珞獅路上的電腦城。”
珞獅路上的電腦城是濱江市最大的數碼產品集散地，大學生們配電腦基本都去會去那裏。徐木升寢室裏的台式機和現在用的筆記本都是在那裏買的，對那裏的情況熟悉得不得了。不過電腦城采用的是那種承包一小片區域自主經營的模式，起碼得有一百家以上的店鋪，要追查一個多月前購買的一台電腦基本上等於大海撈針。
“還有，”秦若瑩又說，“你昨天是不交代我讓丁航查一下宋子文有沒有服安眠藥的習慣嗎？丁航剛才也給我打電話了，還真有，這老爺子離了安眠藥睡不著。”
徐木升擰著下巴“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楊柳的嫌疑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