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通緝令(1)

6月13日,周一,從今天開始,往後的兩周都是江北大下學期的考試周,綠樹成蔭的校園裏一切歸於肅靜,一夜細雨過後溫度仿佛低了好幾度,空氣中彌散著就讀在這所全國知名學府裏的高材生們的緊張和恐懼!

坐在寬敞的教室裏,看著手中白色的試卷,徐木升堅持認為考試周第一天第一門就考政治的安排非常不人性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研究》這個光名字就長達十五個字的課程幾乎全是靠背記的內容,多給點時間溫書不行麽?況且他今天淩晨兩點多還在公安局和一群大簷帽們商討案情呢。也不知道學校能不能看在他對社會治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一次補考的機會。直到現在他除了要忍受睡眠不足所導致的暈眩,思維還深陷在案子裏拔不出來。

自從李莉承認張煒沒有死的那一刻起,張煒已經上升為殺死羅蘭燕、許岩和劉依的第一嫌疑人。張朝暉迅速帶隊前往他家裏,搜證據、布監控、錄口供,一切都是標準的辦案流程。雖然徐木升和顧軍一再強調要稍微柔和一點,但家裏的二老還是受到了驚嚇。張煒的父親高血壓發作被送到醫院搶救。母親和李莉都是歇斯底裏的哭個不停。

如此一鬧騰,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開始正式錄口供。李莉交代, 張煒確實是沒有死,但他並不是存心要裝死,張煒在6月8日也就是大家都以為他出事了的那天晚上用一個陌生的手機好打電話告訴她,他下到江裏遊泳時被人從岸上偷襲了,那人對他打了麻醉槍,他差點就淹死了,好在那一段其實水不深,他躲在水下死死憋住一口氣,一直撐到偷襲的人離開之後有人搭把手把他拉上來。

張朝暉問李莉,是他當麵告訴你的,還是在電話裏告訴你的。李莉回答說是張煒後來在電話裏告訴自己的。張煒第一次打電話回來就是報個平安,然後叮囑她一定要用別人的身份證辦重新一張電話卡再把新號碼通過短信發到他現在這個手機號碼上,等他後續再聯係,他還強調,不要主動跟他打電話,反正打也打不通。

李莉還供認說,張煒告訴她,他確實是招惹到了一個很危險的人物,應該就是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燕子和石頭有參與而且都死了,因此他不能露麵,否則殺手還會來。

張朝暉追問到底是招惹到了什麽樣的人。李莉說張煒沒詳細告訴她,隻說自己短時間不能回家,讓她給他送點衣服和錢,還特別要她把他那台筆記本電腦給帶去。

張朝暉又問知不知道電腦裏有什麽。李莉說張煒給那台電腦設了密碼,平時都不讓她碰。不過她這段時間幾次看到他躲在房間裏處理一個音頻,而且反複的聽那個音頻。有一次她看到張煒一邊聽一邊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麽,她湊過去看到是一些詞組,不過張煒看到她攏過去就把那張紙折起來進自己口袋裏。她還記得上麵寫有“兒子”、“成年”、“贈與”、“姓名+護照”這樣幾個詞,後來她就再也沒看到這張紙了。警方在她家進行了徹底的搜查,也沒有發現。

徐木升查過李莉的通話記錄,她供認的這些事情至少在通話時間點上都是無誤的,但並不能就此認為她說得都是真話。現在困擾他和警方的是,張煒到底是如李莉所說是受害者,因為害怕才躲起來,還是他根本就是凶手,一切都是迷惑警方的布置。如果是前者,他為什麽在撿回一條命之後不向警方尋求保護;如果是後者,詐死的手法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除非他徹底拋妻棄子遠走高飛,否則遲早都要現身,然而他從主動聯係李莉這一點上看,他並不打算做得那麽絕。那麽他前後如此不合理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麽?

顧軍認為張煒應該隻是一時糊塗沒有想明白,問李莉知不知道他躲在哪裏。李莉說她問過,張煒不肯說,隻是含糊的說暫住在一個朋友家裏,讓她放心。張煒為人豪爽,朋友挺多的,有些顧軍認識,有些顧軍不認識,這要找起來還挺麻煩。

而擺在眾人麵前的還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張煒漏出馬腳之後,是否還有繼續調查蘇倩倩的必要?

就在徐木升設套抓住李莉的同一時間,王乾坤和二少卻把蘇倩倩跟丟了,她的手機那會兒也處於關機狀態,很容易想到她是刻意甩開警方的盯梢,但好在也就過了三十分鍾吧,留守監視點的警員就看到她拎著一包東西回了家,好像剛從超市回來的樣子,而進門之後的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並且信息化辦案係統後台很快就再次追蹤到她的手機信號,一切跡象看來這短暫的消失都隻是因為她手機沒電而造成的一場意外。

不過不管怎麽樣,徐木升堅持認為,必須繼續調查蘇倩倩,而且還得往深了查。他現在非常懷疑,如果李莉說的都是實話,她看到張煒在紙上寫下“兒子”這個詞很可能就是指的蘇倩倩的兒子方陽。

最後經過激烈討論,警方最終沒有收押李莉及張煒的家人,但會對張家進行嚴密監控。鑒於案情已經有了頭緒,又需要調集大量警力去搜尋張煒,張朝暉決定在係統內部正式立案成立專案組。他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時間來整理前期從材料,走一些內部流程。

在臨別的時候,張朝暉讓徐木升恢複130XXXX4544的正常功能。他計劃首先通過張煒的家人向張煒喊話,勸他出來和警方合作,如果他不肯現身就對他經常聯係的朋友進行排查,萬一還找不到人,他建議發通緝令,問徐木升意下如何。徐木升沒有立即答複。他很清楚,對張煒發出通緝令的好處是可以調動濱江公安係統各級警力進行拉網式搜查,但也極可能刺激張煒做出一些更加衝動的舉動,這可是一把的雙刃劍。

考試已經進行了二十分鍾,徐木升一個字都沒動。他把昨天的要點又濾了一遍,越發的覺得案情越滾越大,其中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不過他也有預感,張煒和蘇倩倩,其中必然有一個人就是抽絲剝繭的那個線頭!

“老師, 麻煩幫我看一下,選擇題的第五題印得看不清楚。”鴉雀無聲的考場裏,突然有一位同學舉手提問。

“對!”隨即就有另一位同學說:“特別是第五題的B項,看不清楚。”

終於開始了!徐木升會心一笑,趕緊在試卷上找到選擇題第五題,選了B項。他知道,理工科的學生們在麵對這種純背書沒什麽技術含量的科目時樂於抱團取暖。如果說第一遍書都還沒看完的他對於這場考試還有什麽勝算的話,就隻能指望其他同學們的接濟了。

果然,隨即又有人問,“選擇題第八題看不清楚”,然後立即有人追問,“特別是C項看不清楚。”

如此三次之後,監考老師也意識到這其中的玄妙,嚴厲的何止類似的行為。然而學生們的套路遠遠不止這一種,大家夥輪番挑戰監考老師的底線,徐木升隻管豎起耳朵聽。不一會兒,他就把20道選擇題做得差不多了。而監考老師也徹底火了,放話說誰在發出任何一絲聲音以作弊論處。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立即都閉上嘴巴。

不過沒有聲音不等於沒有信息交換。徐木升故意把筆掉在地上,借著俯身去撿筆的機會在後座男生的腳麵上長長短短敲了幾下。坐在後座的是他同一項目組裏的兄弟,感覺出這是摩斯密碼,求判斷題的答案,於是伸腿去踢徐木升的板凳,長間隔是勾,迅速踢兩下是叉,二十道題目的答案一分鍾就發完了。再往後,徐木升在填空題上亂猜一氣,然後憑借自己對國家政策的理解把最後幾個論述題給答了,提前一個小時在其餘同學羨慕的目光中瀟灑地交卷離開。

對於每一個久經沙場的考生來說,估分是基本技能,徐木升尤其精於此道。他在心裏盤算,自己如果想要及格,舶來的選擇題和判斷題的答案正確率必須上八成,填空題還得蒙對至少五個空,同時還得指望老師高抬貴手在大題上給他一半的分。假設每一條成立的可能性都是50%,三個共同成立的概率就是50%的三次方,也就是12.5%。算到這裏,他默默心疼自己一波,破案是有代價的,裝X也是有代價的,下學期重修在所難免。

走出教學樓,徐木升打算去公安局參與辦案。他最近一段時間去公安局和公安廳的頻率比來學校都高,習慣得就像是去上班一樣。不過他畢竟還隻是後備警員,過去之前還是先跟張朝暉打個招呼比較好。於是他掏出手機開機,沒想到連續七八條來電提醒湧進來,都是顧軍的電話。

“喂,顧哥。”徐木升回撥回去,提心吊膽的問:“出了啥事?”說真的,現在他真的很怕顧軍給自己打電話,特別是這種繼而連三的,總感覺兆頭不好。

“也沒什麽事,就是我昨天回去之後突然想起來,煒子有個很好的朋友,他很有可能去投奔他去了。”

“叫什麽名字?”

“周郝,以前是公安廳刑偵隊的,你認識不?”

周郝!聽到這個名字,徐木升一怔。他猛然想起前不久還在顧軍給自己的檔案裏給看到過他的簡曆。他當時就想要找個機會問問是怎麽回事,隻不過後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給忘了。

“對,我認識。我在你給我的檔案裏還看到過他的簡曆。難道他現在也是鬥鵝的一員?”

“怎麽可能,鬥鵝的人你都見過了。不過煒子年初的時候是打算把他介紹進來。我跟他他聊過一次,感覺這個人吧,心思比較深,我又找公安廳的朋友打聽了一下他的情況,據說他是因為犯了事情被踢出隊伍的,我就沒有同意。不過我看煒子和他關係挺好的,他後來又明裏暗裏跟我提過兩次,說周郝能力強思路活而且幹過刑偵是熟手,我都搭理他。”

“這事情你跟張隊長說了沒有?”

“沒有,我已經打聽到周郝的住處了,要不就我倆摸過看看。我不想和煒子搞得太僵。”

“但他要是真的翻臉不認人,就我們兩個能剛得住他嗎?”徐木升掂量掂量自己,雖然特訓了半年,但絕對不是警校格鬥亞軍的對手。

電話那頭顧軍頓了頓。“應該不至於吧。這麽多年的兄弟,有什麽說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