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星夜偷襲

從剛剛升官,得知自己已經可以出鎮一堡的時候,那種興奮勁兒中脫離出來,陳濤漸漸開始冷靜的分析起了自己此時的得失利弊。

他深知,韃酋努爾哈赤為奪遼東,並非是準備了一天兩天,更不是什麽所謂的僅憑十三副鎧甲,一拍腦袋就貿貿然興兵反叛。而是曆經多年的臥薪嚐膽,為自己精心籌劃,積蓄出了充足的力量。處心積慮,在遼東軍內滲透。也隻有這樣的百沸之水,止於冰下,一旦噴薄而出的那一刻,絕對是震驚所有人的。

所以,在李成梁、李如鬆相繼死去之後,努爾哈赤興兵叛亂,才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爭取到大批量成建製的投降將領,奪下並牢牢占據遼東大部。

因此,可想而知,隻要陳濤還繼續留在邊軍,堅守在抗擊後金的第一線上。他不可避免的最為重要的一個威脅,不是來自於號稱‘滿人不過萬,過萬便無敵’的金軍。反而,是來源於內部。

不僅來源於有派係之分的上級和同僚,更多的,甚至是來源於自己即將統率的那些軍中下屬。

相比於夜不收裏麵和自己混熟了的老部下而言,陳濤並不信任這些即將分配給自己的新部下。但若要壯大力量,如何整合他們,將他們捏成拳頭,為自己所用,那就是當務之急。

否則,到時候發生什麽偷偷摸摸獻城的事情,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濤哥兒,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又想什麽呢?”

靳一川的聲音傳過來,讓陳濤猛然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他轉回頭看過去,借著蒙蒙的月光,看到靳一川正站在他身後。

大意了!

陳濤把頭轉回正前方來,輕輕舒了一口氣。一邊平複著深夜被驚到的慌亂心神,一邊在心中暗暗責怪自己。

這可是在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危險的邊地!在這種地方,即便是睡著了,都得留著耳朵,時刻關注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如若今天站在他身後的不是靳一川,而是摸上來的韃子兵,那他豈不是糟糕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轉過頭去,眼中卻突然看到黑夜中有一道寒光猛然閃起。

“小心!”

陳濤隻來得及喊出這兩個字,便一把抓過始終在身側的樸刀,猛得竄起來,朝著靳一川側撲過去。

靳一川尚且沒有反應過來,愣神間,已經被陳濤撲倒在地。

陳濤撲人的同時,橫過樸刀在身前一擋。兩人栽倒在地的刹那,便聽到極為響亮的‘當啷’一聲,鐵器撞擊的聲音。

來不及顧及被自己撲倒,並用身體護住的靳一川,陳濤剛剛救靳一川躲過一劫之後,手一撐地,飛身而起,樸刀照著那偷襲之人猛地砍了過去。

那人似是沒有想到,陳濤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快,當時便被嚇住了。下意識的抬刀去擋,可他手裏的那把短刀又哪裏是陳濤這把殺敵的樸刀的對手。

一擊之下,那短刀當即便彈飛了出去。

陳濤一招得勢,自然乘勝追擊。

而此時,靳一川也已經反應過來。

靳一川來找陳濤,原本隻是這麽晚都沒有見他去睡,有些擔心,出來看一眼。手中並未帶著武器,若是與刀對打,自然是占了劣勢。

但此時,對方短刀脫手,一時間沒有了兵器。而四周又無呼應,顯然隻有這一人而已。靳一川也是久經戰陣的人,對一個赤手空拳的敵人,又哪裏會心慈手軟。當即越過陳濤,一舉將那人牢牢的控製住。

陳濤見靳一川將人製住,便也就收了刀勢,不再進攻。

而此時,聽到打鬥聲音的其他人也已經被驚了起來。跑過來時,便看到靳一川手下摁著一個普通村民打扮的家夥。

西路軍雖然在杜鬆手下覆滅,但劉綖接任山海關總兵之後,必然要在原基礎上重新募兵充實。所以,即便杜鬆被革職下獄,西路軍的人依舊不能隨意調度。不過,由於在薩爾滸一戰之中,陳濤及時報信,才使得劉綖得以立下大功。因此,劉綖對陳濤還是很不錯的。

他原本是夜不收百戶,調任靉陽守備,最多也隻能帶幾個人隨行而已。但劉綖卻很大方的將一個總旗,五十名夜不收官兵劃給了他帶走。

薩爾滸一戰,靳一川也隨著陳濤水漲船高,此時陳濤帶走的,正是屬於靳一川管轄下的這個總旗。除此之外,還有當日楊無天安排給他帶路的五個獵戶。楊無天那天晚上就帶領全家遷去了別處居住,楊曉等五人便順勢跟了陳濤,陳濤也答應,日後給他們建功的機會,謀一個好的出身。

除了分守在四處作為崗哨的幾個兵之外,其餘人聽到聲響都紛紛的圍攏過來。自然有小旗官指揮手下的士兵上前,替靳一川控製住抓住的刺客。

這刺客被這麽多士兵圍住,當即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被反剪著雙手按跪在地上,對著陳濤便是一陣求饒,“軍爺,軍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您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小人……小人沒有壞心思的……”

“胡說八道!”陳濤哼了一聲,喝止了那刺客為自己分辨的話,冷冷的目光打量起麵前這個人來。

借著雪地反射映出來的月光,陳濤隻見此人一身普通村民打扮,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無論是發型,還是容貌,看上去都絲毫不像是韃子,倒是真的像是一個流民一般。

他皺了皺眉頭,朝著身邊一伸手。

還是靳一川反應快,當即明白了他的意圖。幾步跑到一旁,撿起那刺客被陳濤一刀振飛的短刀,走回來遞到了陳濤的手中。

陳濤低頭看著那把短刀,目光中露出了疑惑。

這把短刀與軍中常用的並不相同,刀身薄薄的,手摸上去,刀頭的位置比較鈍,反而是刀刃的位置,極為鋒利。是把好刀,不過,被陳濤那一撞之下,崩了個口子,顯然,已經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