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悵然若失
電梯下落，南方仍然心有餘悸。
剛剛開門的刹那，她希望是他，但又怕是他。這種莫名而來的矛盾感，此刻，連她自己，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
吳廈丟完垃圾回來的時候，夏猶清正在陽台上抽煙。
“怎麽？在偷偷看人家姑娘啊？”他開他玩笑。
夏猶清沒搭理他，而是努力做出一副，仰望藍天的樣紙。待估摸吳廈差不多走開了，夏猶清才迫不及待的，重新俯瞰大地。
地麵上，那個熟悉的“小小人兒”，此刻正背著她的那個常見的黑色雙肩包，向小區的大門口走去。夏猶清的目光，緊緊的追逐著她那纖細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夏猶清俯視著整個小區，發了會兒呆後，方才轉過身來，背靠在陽台的欄杆上。此時的他，依然惆悵難解，那種心情，仿佛是雷雨來臨前那沉悶的天空，隻能等待一聲驚雷來解救。
他在生她的氣？就因為她誤會他是Gay？
是。但這還不足以，讓他表現出那麽生氣的樣子。
有誤會，可以去解釋，幾句話就能說清楚。可是，捫心自問，他好像…並不想對她解釋什麽。
如果他對她解釋了，她會以為他喜歡她吧？那麽，接下來呢？她會接受還是拒絕？萬一…
夏猶清明白了，當時的那一瞬間，他是怕她拒絕，所以才順便利用了她以為他是Gay的誤會，來掩蓋他心裏的那麽點想法。
雖然一切如他所願，隻是這樣，這個誤會將令她，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了，他與她的關係，也不會朝向人類最美麗的感情之一——愛情邁進。
這種失望，在他的潛意識裏化作為一種憤怒和疏遠，讓她茫然，也讓他，悵然若失。
……
晚飯的時候，阿姨做了夏猶清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可是他卻一副味同嚼蠟的樣子。吳廈觀察了半天他這個弟弟的行為舉止，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小清…”
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恩？哥，什麽事？”
“後天我要飛美國，回爸爸那邊。”
“哦。一切順利。”他麵無表情夾著碗裏的飯。
“你的事，我要怎麽跟老爺子講？”
“照實講。”
“你不怕老爺子派人來把你捉回去？”
“當初協議裏講的清楚，在我結束電競職業生涯後，才進入家族企業。”
“爸爸今年74了，到了這把年紀，就怕他…對你沒有耐心了。”
“可是，我總得有我自己的人生…我又不是他的傀儡。”夏猶清悶悶的堅持道。
“小清，爸爸年紀大了。我們…大概…也不能太自私了…要顧及一下他的感受。”
聽到這話，夏猶清抬眼看了一眼吳廈，冷淡道，“你不自私…你當初…為什麽私自改了大媽的姓，還說什麽要出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你！”吳廈被氣得…怒目圓睜。
“你不想結婚生子，你離開家族。所以，你們所有人，就眼巴巴的盯住我…抱歉，這個責任太重，我可不想背。”夏猶清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語氣是又臭又硬。
吳廈感到自己，確實有愧於這個弟弟。因此他並沒有生氣和責備，而是…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歉意，和一些些的無奈。
“抱歉小清…你知道我…實在沒有辦法喜歡上一個女人…我這樣的異類，是不會被家族所接受的…”
他的話，讓夏猶清突然想起南方對他的那個誤會…這簡直是…他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小清，你怎麽了？”吳廈看著他明顯不對的臉色，忙安慰了一句，“其實家族企業那邊，也不是完全沒辦法，還有你姐姐夏澄清在，老實說，她比你更適合生意場。”
夏猶清還是一言不發，滿臉沮喪。飯吃了一半，他突然放下筷子。
“哥，我吃飽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回房了。
保姆阿姨一臉納悶兒，“是不是今天獅子頭沒燒好？”
吳廈擺擺手，“不是，您別多想。今天這小子，就是特麽的不對勁！”
吳廈看著他剩的那半碗飯，感覺真是奇了怪了。他這個弟弟，向來脾氣好，做事不急不躁。就連被俱樂部踢出來這種事，都沒剛剛表現的這麽失魂落魄。據他所知，最近他一直在跟幾家電競俱樂部秘密接觸，以他的智商和處事能力，他一點都不擔心他未來的電競職業道路發展。
這特麽的，剛剛究竟是怎麽了？真是嗶了狗了…
……
房內靜悄悄的，沒開燈。夏猶清兀自一人躺在**，望著天花板出神。
他的家庭，給他提供了很優渥的生長環境，可是作為等價交換，他需要貢獻出自己的人生。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做一個普通人，雖然沒有優渥的物質條件，但卻有著無上的精神自由。
他的父親，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溝通的父親，他是一個嚴肅的大家長。一直以來，他對他和哥哥管教嚴厲，沒有一點點尋常父親的溫暖。他幹涉他的理想，幹涉他的學業…甚至將來，他可能還會幹涉他的婚姻…隻要他按部就班，那便是一個好兒子，隻要稍稍有點自己的想法，那便是大逆不道…
他想喜歡她…可是，他有什麽資本喜歡她？他能試著與她發展，如果一切進展順利，最後水到渠成的走入婚姻嗎？
不能。他連一點戀愛的自由權都沒有。除非…除非與家庭決裂…可是，那樣不行，他還有媽媽，如果那樣做，她大概…會傷心的吧。
跟大媽不同，大媽與父親離婚多年。而他的媽媽，與父親結婚後，則一直深愛著他的父親…
夏猶清突然發現，他開始的時候，是怕南方拒絕。而更深層次的、存在於潛意識裏的那個原因，竟然是…他怕他的父親，不能接受那樣一個平民女孩兒，幹涉他們的感情…最後，傷害到她…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想通了這前前後後矛盾著的，所有的關節…
他不能離她太近，也不敢離她太近…
克己自製的終極原因就是，他真的…真的喜歡上了那個活潑善良，沒心沒肺，留著一頭短發，發尾經常不自覺往上翹的姑娘…南方。
夏猶清愁悶的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的…都是南方那一顰一笑，宜喜宜嗔的樣子…有她的回憶，本應是美好的，可是，他卻越想越難過。
他硬生生的掐斷了回憶，忍不住的坐起身來，點了根煙。
隨著打火機那一小撮火光的明滅，和一口薄薄煙霧的噴湧而出，在尼古丁的麻醉作用下，夏猶清心靈上的負重，終於暫時變得…輕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