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王帝的童年
王帝和鄭淩淩在林誌之前逃進武裝部,兩人藏在左邊樓房、一樓的會議室裏,縮在牆角,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屋裏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良久,鄭淩淩低聲說:“王帝哥哥,我好害怕。”
王帝心裏栗栗畏懼,他何嚐又不害怕?在鄭淩淩耳邊低聲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鄭淩淩心中感動:“王帝哥哥,你對我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王帝說:“是嗎?”
鄭淩淩說:“當然,你對你爸那麽好,還惦記著帶他坐飛機呢。”
王帝抓著手中的球棒,在黑暗中笑了笑,低聲說:“別說話,我們看不見,屋裏說不定有喪屍。”心裏卻一陣蒼涼,“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哪來的爸?”
會議室裏寂然無聲,縱然睜大了眼睛,也看不見一絲光亮,這情形如此的熟悉,王帝有那麽一瞬間,甚至產生了錯覺,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冷冰冰的孤兒院。
他記事早,記事早的一個標誌,就是三歲那年,發生在他身上,足以影響他未來的那事件。
那時,他幼小的心靈從來沒有想過,孤兒院的四麵圍牆外,是否另有天地。因為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它背後空空的好像什麽也沒有。
身邊是十幾個相同命運的小夥伴,大家除了嘻戲打鬧,就是吃飯睡覺,日子雖然單調,可也算無憂無慮。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那一年的深秋,才突然間急轉而下。
那天,頭發花白的院子把孩子們召集在她不甚寬敞的辦公室裏,笑吟吟地說:“今天,你們當中會有一個幸運兒,看看是誰了,等一下都乖乖的別胡鬧。”
三歲的他懵懵懂懂,擠眉弄眼地不安穩,想:“鄧奶奶管什麽東西,叫幸運兒呢?”在孤兒院,大家都管老院長叫鄧奶奶。
過不了多久,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走進辦公室,像挑蘿卜一樣,相中了他。
院長笑起來,讓他管兩人叫爸媽。
就這樣,三歲的他第一次走出孤兒院,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孤兒院四麵圍牆外是地的盡頭,世界將在那兒陷落,消失,誰料,圍牆外更像是個喧鬧世界的開端。
生活,似乎第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
但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那對他稱為爸媽之男女,為什麽僅僅在半年,又也許是半年都不到的時間後,又將他送回了孤兒院。
難道是打翻了魚缸?難道是尿濕褲子,難道是別的原因……
那感覺,就像雙手捧著一個大紅的蘋果,才咬了一口,就被人硬生生地奪走了。
他感到無助,感到恐懼,感到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小東西被人拋棄,可是,誰會在乎呢?
他常常半夜驚醒,然後縮在角落裏,兩隻手抱著膝蓋,就像此時此刻,在黑暗中瞪著一雙恐懼而無助的眼睛。
王帝搖搖腦袋,從思緒裏掙脫出來,多年以後,他走出孤兒院的時候,將“王迪”,改成了“王帝”。
“迪”字,有遵循的意思,但他不想再討好任何人……
突然,懷中的鄭淩淩一個哆嗦,王帝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已經出來了,慘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原本黑咕隆咚的會議室,影影綽綽的,顯出了七八道黑影。
他心中一凜,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鄭淩淩的耳邊說:“你衝出去,我在後麵掩護你。”
鄭淩淩一個勁兒地搖頭,隻怕一開口,就驚動了喪屍。
王帝聲音冰冷,用不容置疑地口氣說:“我是為你好,我數一二三,你馬上衝出去!一、二、三!”
“三”聲出口,王帝在鄭淩淩背上用力一推,眼見著鄭淩淩衝出大門,眼見著喪屍追出門去,他站起來,打開後窗跳出會議室,一陣狂奔,翻出圍牆,消失在朦朦朧朧的黑夜裏。
……
庫房裏,林誌對鄭淩淩說:“你轉過身子,往前走幾步。”微弱的頭燈光芒下,他的聲音聽起來陰沉沉的。
鄭淩淩失魂落魄,對林誌的話聽而不聞,隻顧自說自話:“他……他就把我推出去了……”
林誌說:“王帝沒有錯,錯的是你。”
鄭淩淩一愣:“我?”
林誌點點頭:“你錯在毫無條件的相信他,錯在認為生死關頭,真有人會犧牲自己保護你。嘿嘿,你也不想想,誰的命不是命?”
鄭淩淩哀歎一聲:“可他對我一直那樣好。”
林誌冷冷地說:“要不你又怎麽會相信他呢?”
鄭淩淩沉默片刻,突然說:“也許,王帝哥哥對我好……隻是為了關鍵時刻將我當作擋箭牌。”
林誌說:“你終於明白了。”
說了這會兒話,鄭淩淩仍然沒有查覺到自己已經受傷,她驚魂稍定,說道:“幸虧你救了我,林誌大哥,你在超市的時候,不是說你不會救人嗎?”
林誌說:“那是我不想讓誰產生依賴心理,如果沒有擔當,碰到危險隻顧自己,那我何必同意你們一起來出雲大廈?”
鄭淩淩點點頭,又問:“你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你一個人喝酒,要倒兩杯?”
林誌說:“還用問嗎?我害怕孤獨,倒一杯酒放在對麵,假裝有人陪我喝酒。”
鄭淩淩“嗯”了一聲,說:“你也會害怕?”
林誌淡淡地說:“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堅強,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鄭淩淩突然抖了一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剛才聽林誌說出“血肉”兩個字的時候,心頭忽而冒出了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既讓她害怕,可又忍不住的想靠近。
也許是為了掩飾,她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對對,我們都是有……有哪個血肉的人,又……又不是外麵的喪屍,我以後得學會勇敢,不要再……再依賴別人,嗯,我好熱……可是,可是好奇怪,心裏頭又好冷……”
她低下頭抓著胸前的衣服,有一種想要撕碎的衝動,可是殘存的理智又在告訴她:“不,絕對不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