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救(二)

撲通!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爬起來時,才發現冷汗早已將衣服浸了個通透。心膽俱裂下,忙不迭地逃回了2801室。

不,第一次殺喪屍,可不象想像中的那麽簡單,你得直麵自己內心的恐懼。基於人類千萬年來深植於基因中的認同感,看著死去的大象殘骸,你可能毫無所感,可麵對自己曾經的同類,你會不自覺地產生敬畏的心理,盡管你心中明白,他也完全算不上是真正的人了。

喘息了好一會,我才拿出差點讓我丟了小命的手機,慣性使然地撥了110電話。

手機裏毫無聲息,我接著撥打了自己所能記得的所有號碼,甚至連我老板那個守財奴的電話也撥打了一遍,可是結果都一樣,連一句"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也沒聽到。

電話不通,廣播是否還有?

我從小臥室摞滿高考資料的書桌上翻出一副耳機,懷著無比期盼的心情點開小米收聽功能,

結果?還是失望。

悻悻地把電話和自己丟在沙發上,躺了十幾分鍾後,隻覺肚子饑餓難耐。三天裏不曾有一點油水下肚,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更何況我還是個無肉不歡的家夥。

廚房裏收拾得井井有條,看得出這是個溫馨有愛的小家。

我煮了一大碗麵條,就著冰箱裏還沒有變味的剩菜吃了個飽。當然了,煤氣不通,電早斷了,我是用厚厚的書本生火煮食,看著廚房裏煙熏火燎,幹淨的地板鋪上了一層灰白的灰燼,我心裏稍感內疚。

吃完麵條,我打著嗝點上一根香煙,葛優癱在沙發上。

現在衣食問題已經解決,接下來的日子最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救援的希望雖然渺茫,但終歸沒有完全斷絕,再多等幾日,或許就能聽到他們親切的聲音——"老鄉,我們是來搭——救你的!"

我正在百無聊奈地做著白日夢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瞥見茶幾下層有個快遞包裹。打開比手機盒子還小的包裝,原來是一支筆精致的錄音筆,外形像隻香煙,搭配的帶子可以將錄音筆掛在脖子上。說明書上寫著:32G容量,488小時超長錄音,防水、防摔……

我讀著說明書,突然有了把自己經曆記錄下來地衝動,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就從屍變第一天說起吧,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場景回憶起來真的會讓人精神崩潰。我沉默了好一會,才艱難的開口說道:"我叫張天翼,今天是2018年6月7號,但事情得從兩天前說起……"

半小時後,我又鑽進了廚房,既然決定堅守待援,那我得弄清楚,目前所擁有的食物,還能讓我捱過多久。

十斤裝的泰國香米隻剩半袋、一小把麵條還夠吃上兩頓、一件牛奶還剩八盒、一塑料袋的小米約有三斤、一塊已經解凍,但還沒有異味的豬肉約有三斤,一袋500克裝、已經軟成一團的冷凍湯圓、十二個雞蛋、五節香腸、兩根焉了的黃瓜、小半桶花生油,此外客廳還有七個蘋果、大半桶的純淨水及一些零散的小吃。

我像葛朗台點金幣一樣微眯雙眼,心裏琢磨著靠這些食物能吃喝多久,我並不想虧待自己隻吃半飽,否則為了節約食物而損耗身體,那麽真到發生什麽緊急情況的時候,就失去了處置的精力。

另外我沒有考慮對麵人家、也就是2803室的食物和天台上種植的水果蔬菜,畢竟小命要緊,誰能保證臥室裏不會再鑽出喪屍,再說那些東西留在那裏也不怕被人偷走。

清理好食品,我把那塊已經解凍的豬肉抹上了鹽,然後掛在廚房陰涼當風的地方做成風幹肉。

掛肉的時候我低頭朝樓下看去,院子裏的喪屍比起昨天,更多了。

那都是黑衣男逃跑時,被汽車引擎聲從大街上吸引來的。此時,它們正一小群一小群地遊**在小區的各個角落。

抬頭遠望,灰白的太陽底下,遠遠近近的高樓象一座座城市裏的孤島,昂首天空,無聲呐喊。

腦中回憶起不知誰寫的一首詩,輕聲背了出來:"誰都不是一座孤島,可以自成一體,每個人都是那廣袤大陸的一部分。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為我在人類之中。所以別去打聽喪鍾為誰而鳴,它為你敲響。"

念完,縱是我生來沒心沒肺,也感到了一陣蝕骨的疼痛。

2018.6.15大雨屍變第11天

煎熬中屍變也過去整整十天,而我也在2801室呆上了一周。

這七天裏,喪屍們仍是日夜不休地遊**在魔都的大街小巷,圍捕一切活著的生命。弱肉強食,世界似乎又重回到了叢林時代。

唯一能給我些許安慰的是:天空露出了它本來的明亮,藍盈盈地,猶如一片湖水。

隻是,在人們千方百計想要重回一片藍天下時,霧霾卻隨著人類的死去一並離開,這,是不是有些諷刺?!

一個亙古不變得真理:等待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極慢。

白天的大部分時間,我會在每扇窗前癡癡地站立,隻是希望天邊會神跡般的有機影掠過,或者城際線上漫起鋼鐵洪流卷起的沙塵。如此,我至少不會感到孤獨。

可是,我失望了。七天裏我度日如年,往往在黎明中迎來希翼,又在日落時分將它送走。

在2801室的日子我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不是臥室的床不夠舒適,相反,我是擔心它過於舒適以至於讓我失去了足夠的警惕。

這時,我蜷曲在沙發上,眼看房中的光線越來越淡,一天的時間又將成為過去,我終於明白不會有人來了,想要生存下去,能夠依靠的唯有自己。

七天裏,我可以說是無所事事,唯一的成果,是用磨石把鋼管打磨成了鐵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