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也回去休息一段兒時間吧

大堂上,十數人都屏住了呼吸,無一人敢說話,大家都靜靜地聽著況鍾的講述。

況鍾朗聲說道:“最初,我到了現場也很奇怪,萬振虎的臥房門栓緊閉,可是他卻慘死在了屋內,我當時就在想,凶手究竟是用什麽方法潛進屋中的?後來我終於想通了”

況鍾稍微停頓稍許,朗聲說道:“屋內,根本就沒有凶手!”

“沒凶手?”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張讚問道,“難道說,萬振虎是自殺?”

況鍾苦笑著搖搖頭:“一個人對自己的心髒連捅兩刀,即便是自殺也太狠了點兒。這位囂張的萬總鏢頭,確實是他殺。”

“嗬嗬,”曹旺德輕笑兩聲,“你剛才說屋內沒有凶手,可又說萬振虎是他殺,這豈不是前後矛盾嗎?”

“曹大青天,誰說凶手殺人一定要靠近死者了?李太白有詩雲: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啊!屋內沒人,屋外一樣可以殺人!”

曹旺德鐵青著一張臉,神色耐人琢磨。

況鍾嬉笑著說道:“就比如說有刁民要刺殺曹大青天您,大人勿怪,小人隻是舉個例子。用刀用劍可以,用弓用弩也可以,也許那刁民還沒有靠近曹大青天,您就一命嗚呼了呢!”

“你……”

張讚為了不讓曹旺德有機會發火,連忙說道:“難道說凶手是借助了後牆上的小窗口,以投擲暗器的方法將凶器刺入了死者的心髒?”?可他剛說完後,又連連搖頭:“不對不對,現場隻有一把凶器呀!如果是這樣,應該是兩把凶器才對。”

況鍾說道:“張捕頭,剛才您的話說對了一半兒,凶手的確是靠後牆的小窗行凶的,但行凶的手法並非是靠擲暗器。”

曹旺德在一旁聽了兩句,再次抓住了他的漏洞:“況鍾,明明是你之前說的,說凶手輕功暗器了得,怎麽這時候反倒不認了呢?”

況鍾說道:“根據萬振虎的官家所講,當晚萬振虎早早地回到了房間裏,並沒有電燈,直接睡下了。也沒人見過萬振虎的房間裏亮過燈。我便鬥膽猜測一下,凶手就是在一片黑暗中,殺害了萬振虎。張捕頭。”

張讚聽到況鍾在叫他,急忙應了一聲。

“請問一個人如果武功極高,是否可以做到夜能視物?”

張讚思忖片刻:“的確有這種可能,專練目力,據說這種人暗器功夫極高。”

“而且這個人對於萬振虎宅邸的布局相當了解,甚至來去自如,行凶後也可以迅速離去。這就是我為什麽推斷凶手暗器和輕功功夫極高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個人對萬振海十分熟悉。甚至熟悉到,他知道死者臥房後牆的那扇小窗關不上!”

曹旺德此時有冷汗冒了出來,想不到短短一天內,況鍾竟然搜集到了如此多的線索。但他仍強作鎮定,說道:“這……這又有什麽用,就算凶手利用了小窗,又是如何殺人的?為何現場隻遺留下了一把凶器?”

況鍾說道:“其實很簡單,臥房後便是後花園,緊挨著一片竹林。我看過窗口距離死者床鋪的距離了,如果用一根六尺來長的竹子,把中間掏空,然後用一條繩子折起來,兩端留在了竹子的這邊,而繩圈穿過竹子的另一頭,綁住凶器的刀柄。”

曹旺德忍不住說道:“荒唐,繩子怎麽能綁住刀柄,若是一時疏忽,凶器脫落,身為習武之人的萬振虎豈能不察覺?”?況鍾卻輕輕一笑:“敢問曹大青天可見過殺害萬振虎的凶器?”

“這……”曹旺德啞然。

況鍾說道:“在下有幸見過一次,一把一尺多的長刀。這把刀最大的特點是護手兩翼很長,而且在刀柄的尾端,鑄有一枚銅環。銅環與刀柄的連接處並不平整,可見這個鐵匠的手藝並不怎麽樣。”

大家都十分不解,為什麽好端端地說起了鐵匠,難道這件案子的凶手是一位鐵匠嗎?

但況鍾很快說道:“也多虧了這位手藝不精的鐵匠兄弟,才讓我發現了關鍵性的證據。”說完,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粗布。粗布是疊好的,打開來後,看到了裏麵是幾條棕色的細線,細如發絲一般。

“張捕頭,請您來看一下,這是什麽?”

張讚拿起了這幾條細線仔細觀瞧一番後說道:“似乎是麻繩。”

況鍾點點頭:“不錯,正是麻繩。也正是得益於此物,我才推測出了凶手的作案手法。首先用繩子穿過匕首的銅環,然後拉著繩子的兩端,穿過竹子。”

他似乎覺得這樣說不具有說服力,幹脆直接拿起了旁邊衙差手裏的水火棍,邊比劃邊說:“隻要我想辦法拉緊這邊的繩子兩端,那麽這把凶器就會緊緊地咬合在竹子的另一頭,因為護手雙翼長,可以擋住。如此一來,便組合成了一把六尺長的長槍啊!”

況鍾衝曹德旺做了一個刺出的動作:“凶手第一次刺出去,正中萬振虎的心髒。但是這時候萬振虎沒有立刻死亡,他必須保證萬振虎不能叫出聲來,所以很快刺了第二下。萬振虎死亡後,他隻需要拉動繩子的一端,繩子就會從刀柄上解開,到時候竹竿也好,繩子也罷,丟了、燒了,都可以。天衣無縫!”

大家聽後,紛紛點頭,無不歎服況鍾思維敏捷,異於常人。

唯有曹旺德心裏不悅,他也了然,況鍾所作出的這個推斷,恐怕就是凶手真正的行凶手段,隻是他不肯輕易向一個黃口孺子認輸。

曹旺德說道:“況鍾,你之前說凶手是一個男性,四十多歲,這又是怎麽推測出來的?”

“首先,武功高於兩名死者,且可以操控著粗大的竹竿來殺人,必然是力量占優勢的男性。其次,年齡應當與死者萬振虎差不多,相去不會甚遠,否則兩人交情一般,這人也不可能連萬振虎所睡的位置都清清楚楚。當然,這一點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是就事論事。”

“嗯——好,況鍾呀,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手段,果有乃父之風。”曹旺德站起身來,從桌後走了下來,他背著雙手說道,“既然此案已破,我看你也回去休息一段兒時間吧。”

況鍾一愣:“曹大青天,這件案子還沒破呢呀。而且這兩件案子全出自一人之手,是因為……”

“嗬嗬,你都把凶手的特征說得如此詳細了,剩下的也隻有抓人了。不必細說了,你放心,這一點本官會交由張捕頭去辦。來人呀,給況公子拿五兩銀子。”

曹旺德衝況鍾嗬嗬笑道:“錢不多,權當是辛苦費了。”

況鍾瞬間明白了,他冷笑數聲:“嗬嗬嗬嗬……曹大人,曹大青天,既然你說不讓我摻和了,那我也懶得管這件事,隻是萬一再死了人,別來找我就好。老白,我們走。”說罷,他扭頭離去。

白慕廷無所適從,隻得匆匆朝曹旺德施了一個禮,快步跟了上去。

張讚心有憂慮:“大人,況鍾也隻是說出了一個大概的信息,為什麽……”

“荒唐,難道我們堂堂的靖安縣衙,要靠一個這樣的人來破案?萬一傳將出去,隻怕你要改口管別人叫大人了。”

曹旺德哼了一聲,轉而對三班衙役說道:“都聽好了,姓況的小子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限你們兩日之內,拿到真凶,否則遲一天挨五板子,每天如此,都聽見了嗎?”

十餘人低著頭,不敢答話。

“說話,聽見了嗎?”

“是……”這才響起了有氣無力的應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