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思辨
李國祥一雙老眼望向韓晨，眼皮也不眨一下。
“我可以救你的命，你告訴我刺青符籙，還有結社的秘辛。”
韓晨看著李國祥，緩緩地說道，“我們趕來的時候，在黑風埡撞鬼，耽擱了時間。這幫裝鬼嚇人之徒，就是趕來殺你滅口之人。然後我們通知了北方監獄，對你進行保護式監控。如果不把你關入單間，你現在就與你師弟雲道人一樣，死於非命了。”
“老朽行將就木，活不了多久了，沒有人殺我。”李國祥神情一怔，緩緩地搖頭。
童薇忍不住說道：“你不是真神嗎？還活個幾百年不是難事，怎麽開始感歎活不了多久了？”
“小姑娘言之有理，真神啊，嗬嗬……”
李國祥撚須而笑，“生而不死，生而何為？天人有五衰，真神亦會死。韓警官，老朽累了，不想再說話。”
“還是剛才那句話，睡在**好好地想一想，有什麽要說的，隨時告訴我。”韓晨點了點頭，示意肖敏打開手銬，讓李國祥自己出去。
守在門外的獄警，看見李國祥出來，將其押了下去。
“老韓，你覺得李國祥這個神棍，會不會老實交待？”肖敏問道。
“以我的猜測，他一定會交待。”
韓晨點頭說道，“他這人看似孤高、目空一切，但心裏有牽掛，也很怕死。聽見有人前來滅口，立刻說一些‘真神亦會死’的話。他一定會向咱們交待，與警方合作……”
“真神也怕死，擔心被人滅口？嗬嗬……”
童薇笑了起來，“生而不死，生而何為？天人有五衰，真神亦會死……嗬嗬，亂七八糟的，什麽鬼？”
“那是中國古代最樸素的哲學思辨，李國祥雖然是神棍，但肚子裏還是有幾分貨……”
韓晨搖了搖頭，“這與案情無關，就不多說了。”
這時，桌上的座機響了，徐東打來電話，在大樓外等著三人。
韓晨、童薇、肖敏三人，一起離開審訊室，向外走去。
“韓晨，剛才李國祥說的話，生而不死，生而何為，到底什麽意思？”童薇一邊走去，一邊問道。
韓晨一怔，“與案情無關，你好奇這個？”
“好奇乃刑警本色，破案找線索，全憑好奇之心。”童薇點了點頭。
“既然你好奇，我就給你說說。”
韓晨回答說道：“第一個問題，你覺得你現在是生，還是死？”
“我大活人一個，當然是生！”童薇急忙答道。
“不對，我看你是死。”
韓晨搖頭說道，“因為你身上的細胞，每時每刻，不停地在死亡。”
“但我全身的細胞，死亡的同時，還在不斷地生長出來啊？”童薇爭辯說道。
“回答正確，不停地生，不停地死，這就是生死合一，生就是死，死亦是生。”韓晨點頭說道，“如果將範圍擴大，人出生之時，就是死亡的開始；死後的輪回，又是生的開始……”
“老韓，你這話也太狡辯了吧？”肖敏忍不住說道。
“你不管是狡辯、詭辯，反正中國古代出現過這種思想，並一直傳承下來，至今影響著人們的三觀。”
韓晨繼續說道，“之所以有‘生’的概念，是因為有死，才能承托出生。如果沒有死，失去參照物的‘生’，死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嘛，生而不死，生而何為？至於天人五衰，那是佛教的東西，自己上網了解一下……”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去，來到大樓外，見到了徐東。
徐東駕車帶著三人，來到監獄的招待所住下。
招待所裏麵住著一百名犯人家屬，都是等著與服刑人相見。北方監獄的服刑人，大多數分散在四周山林勞動，相距數十裏。來訪家屬少則等一天，多則等上兩、三天，才能見麵。
韓晨原本以為北方監獄，位置偏僻，訪客甚少，容易找出嫌疑人。現在看來，這個想法落空了。
此刻已經是深夜十點，韓晨、肖敏要了雙人間，童薇一個人單間，各自休息。三人也是太疲倦了，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上午九時。
徐東傳來好消息，李國祥終於開口，願意交待了。
韓晨三人立刻來到審訊室，提審李國祥。此刻的李國祥，沒有了昨天的氣勢，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要老朽說出來，你們須滿足一個條件。”
“李國祥，你是服刑之人，戴罪立功是本份。”
韓晨沉聲說道，“相信你也應該知道，警方的原則，不會與罪犯談條件。但是你若是說出來，所托之事不違犯規定，我一定會全力幫你。”
“老朽所托之事，不違法律法規，絕不讓韓警官為難。”李國祥點了點頭，“關於結社的來曆，要從明末清初說起……”
明末清初，一些道門之人與戰敗的官兵、民間士子等等，建立秘密結社，旨在反清複明。結社名為山社，開始與南下的清兵周旋，最後遭遇失敗，幾乎全軍覆滅。剩下的殘餘之人，開始分散活動，繼續反抗清廷。
但是，清朝逐漸平息了亂局，坐穩了江山，進入太平時節。
山社的人也逐漸蛻變，成了隱藏在暗處的結社組織，專門打家劫舍，販賣人口。因為行事詭異隱秘，山社一直沒有被清廷清除，傳承延續下來。
到了清朝末年，山社找到生財之道，突飛猛進地發展起來。所謂的生財之道，就是販賣鴉片，還有招攬“豬仔”華工，去南洋、美國，從中獲利。
“想不到你們的結社，竟做喪盡天良的事，就是賣國賊！”童薇聽到這兒，忍不住大聲叱道。
“那個時候，老朽還未出生。這些陳年舊事，都是從師父那兒聽來的。”
李國祥搖頭說道，“那個時候的人，並不知道什麽國家、民族，隻知道有錢賺，就去做了。到處都是逃難的人，讓他們吃頓飽飯，就跟你走了。還有一些人明知是被賣身，但想到能夠吃飽，也跟著來了……”
“過了幾年之後，難民少了，人不好招攬。山社有人想出辦法，用迷藥亂了人的神智，關押起來，賣去南洋、美國等地。到了民國之後，山社依然販賣人口斂財，後來內部爭權奪利，開始分裂，很多人離開……”
韓晨聽到這兒，止住李國祥說道：“你說的這些事情，都是山社的曆史，對破案作用不大。我想知道的是，現在這個神秘的山社，是什麽情況？”
李國祥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我和師弟、師父都是山社的人，但脫離出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刺耳的警報聲，一名監獄警察推門進來，“外麵失火了，請你們馬上撤離，快！”
韓晨急步走到門外，隻見過道上濃煙滾滾，火勢凶猛而來。
三人急忙押著李國祥，跟著獄警向外走去。